半面妆

　　<<<<<<<<<贰拾柒.
　　夜色已然深沉，子时已过，可宫中却焦灼在一片森严中紧张不已。大火已经扑灭，宫殿内损失惨重，幸好人的伤亡却并不大。阖宫上下除了赵归荑，没有其他人是因为刺客而受伤，他们的目的似乎很明显，放火引起混乱之后刺死太后，却并不想波及其他的人。
　　这样耐人寻味的结果让楚煜平的心中有一些别样的想法，敌人似乎近在眼前，却又难以捉摸。
　　时间在沙漏的的点滴中飞速流逝着，少倾便见一内侍趋步来报，“陛下……”
　　“怎么样？刺客抓到了吗？”楚煜平朝着那个内侍看了过去。
　　“没……没有。”侍卫的头上出了几滴汗，他有些不敢抬头，“被他们逃走了，他们调虎离山，小的们只见一个穿白斗篷的人冲了过去，我们追过去的时候，他就不见了踪影。可是那伙人趁机跑出去了，小的们再回来的时候，那戏班子原本停在二门之中的车马就已不见了踪影。”
　　“废物！”楚煜平大怒，一个茶杯便朝着内侍飞了过去，“那么多的人，一个都没有抓住，朕要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处？”

　　“有内鬼。”太后的声音有些疲劳，却是一如既往的缓慢而有力。
　　楚煜平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太后，温玉娘将太后扶着坐了起来，她看起来还有几分虚弱，“如果没有人领着，他们不可能对宫里如此熟悉，藏的悄无声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里应外合的。”
　　付贵抬头瞄了一眼太后，心里莫名的有些忐忑不安，大殿中的气氛瞬间有些沉寂。赵归荑和温玉娘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件事是未央宫操办的，毫无疑问，未央宫有了最大的嫌疑。
　　楚煜平沉默了一瞬，他看了一眼殿外仍然无法离开的众位大臣，终于道:“既然人已经跑了，就让众位爱卿先行离开吧，受了伤的，跟事情有线索的人留下。否则齐齐呆在这宫里，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真是厉害的刺客，想不到宫里还有内应。”众人排着队缓缓朝着宫门走去，路上忍不住便讨论几句。
　　应凌不好留，也只有跟随众人先出去才好，他心里思索着，不由拧起了眉头，“难怪化成了戏子，这样一来，今天的人没有一个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了。”
　　墨崇营跟在应凌的后面，他听着应凌的话愈加不安起来，他的人全部都被捆在宫里，他并非不相信墨五，而是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对他中心不二，他生怕这件事一旦被皇帝查出来，自己落下个谋逆的罪名。他总觉得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整个事情的进程，他无法看透，亦是那只手下利用着的一颗棋子。
　　“墨兄，想什么呢？”应凌见他面色不好，于是停下脚步问了一句。
　　“没有什么，困了。”墨崇营低着头，声音也有些虚浮，只是应和地回了应凌一句，便再也无话了。

　　宫里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去，一根蜡烛已经燃尽了，付贵又点上了一只新的凤烛。楚棠听闻动静也跟着来到了紫宸殿，楚煜平的容忍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他对着门外等候的侍卫道:“去，把宋昭仪给朕叫来。”
　　太后的眼神一直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她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宋言书已经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惊吓，这时又要被几个侍卫推搡到紫宸殿去。她本就胆小，这一下子吓的更是腿脚发麻，她只觉得心中一片空白，意识也有些不清楚，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跟在几个侍卫的中间。
　　绘蝶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的急转直下，她最开始只好嚎啕大哭，现在哭累了，就只有跟在宋言书的身边不断啜泣，她只觉得十分恐惧，她不明白，好好的戏班子，怎么就会变成了刺客呢？
　　紫宸殿依旧的庄严肃穆，只是这个时辰还是灯火通明实属少见，宋言书只觉得十分刺眼，她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过楚煜平了，她今天看戏的时候，其实一直望着他，他却从未回看自己一眼，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又要见面，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宋言书的眼里映出了楚煜平的脸，再看过去，有太后，有皇后，还有面色不太好的明妃。她连忙跪拜，“见过……陛下，太后娘娘。给皇后请安……”
　　“虚礼就免了。”楚煜平有些不耐烦，他直勾勾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你应该明白今天朕叫你过来的意思。”
　　“妾……妾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宋言书一时慌乱了起来，有些结结巴巴的不知所以。
　　楚煜平将手里不断把玩着的玉佩放了下来，他的目光有几分凉薄，笑的有些僵硬，“你先不用着急否认，你看看这几个人有没有你认识的？”

　　宋言书和绘蝶连忙回头，看到宋丙生连同墨五一行人被压着上了殿来。宋丙生从一进门就开始嚎啕大哭，“冤枉”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紫宸殿。绘蝶一眼就看到了大吵大叫的宋丙生，连忙道:“管家？”
　　宋丙生被绘蝶这么一叫，才看到了宋言书，他连忙哭嚎，“昭仪，救救我呀，我和那帮姓楚的刺客真的是半路上认识的，我们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他的叫喊声让楚煜平有些头疼，他干脆吩咐人将他的嘴巴塞了起来。大殿重新安静下来之后，明妃这才看到了跟在后面的墨五一众人，墨五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看人，就连卫心绻也被人看着，只不过她没有像墨五等人一同被绑起来。明妃的心咚咚地开始跳，她只觉得一股血向上涌，让她感觉到喉咙里开始不舒服。她开始后悔，她早该料到盯上这次机会的不只有她一个人，现在却让人当做了枪使。
　　“你都认得？”太后目光如炬，没有给宋言书多想的机会。
　　宋言书本来就害怕太后，一下子看到她如此严肃的模样，更是吓了一跳。连忙道:“妾只认得这位宋管家，他在妾小时就跟随着父亲了。”
　　太后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扫视了一圈，只有宋丙生涨红了脸，情绪非常激动。而墨五一众的人则都没有抬头，太后手指着其他人，“那其他的你一个都没有见过吗？”
　　“没，没有。”宋言书已经带了几分哭腔。

　　楚棠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盯着太后，她总是不太懂太后做事的道理，就像现在太后突然露出的笑容一样，让她捉摸不透。太后突然看向了楚煜平，语气平静了下来，“皇帝，你听清楚了吗？看来他们不是弃卒保车，而是根本就是两波人。不同的人都混进了皇宫。”
　　太后似一语惊醒了梦中人，楚煜平看了看被捆起来的宋丙生，一字一句地朝着他说:“你听清楚，朕现在问你的每一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如有一句不妥，立刻拉出去就斩了。”
　　宋丙生连忙狠劲地点了点头。

　　明妃只觉得一阵眩晕，她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刺杀太后，她只是怕她们这次的事情被牵连出来，更怕太后对墨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归荑一直站在太后的背后没有说话，被刺伤的伤口发出火辣辣的感觉。她不得不承认，太后是一个极其棘手的对手，赵归荑看了明妃一眼，她觉得自己需要感谢她，如果不是明妃的插入，也许她根本无法吸引太后的注意力，也没有把握可以赢过太后。

　　“陛下，奴才与宋家的人马——在西市口就被袭击了。”宋丙生的怒气全部发泄了出来，他声泪俱下，自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委屈，“就是他们这群人，冒充我们进了宫！”
　　明妃听罢，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知觉。明妃突如其来的昏厥吓坏了蓝湖，她大声地呼道:“娘娘……娘娘……”
　　墨五的头上已经全都是汗珠，楚煜平也被吓了一跳，他连忙唤人将明妃扶了下去，楚煜平的心里一片乱，他甚至有些束手无策，一件件事情连在一起，让他觉得很是烦闷。
　　太后瞟了一眼明妃，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她的精神似乎反而好了起来，对着宋丙生说，“你继续说下去。”

　　墨五听着宋丙生的叙述，有些手足无措，他转头看向了立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卫心绻。卫心绻的眉头轻蹙在一起，她站在那里始终没有说话，似乎一个立于尘世之外的女神，看着这与自己无关的人间悲愁。终于，她转向墨五，她看着墨五的迷茫一时间有些想笑，卫心绻轻轻抬头，用下巴高昂地指了指九龙盘踞的楠木顶梁柱，唇角有了一些凉薄的笑意。
　　墨五惊恐不已，他似乎明白了卫心绻的意思，可是他不甘心。墨五的瞳孔不断放大，他只觉得心脏的负荷大的可怕，让他有些惊慌。
　　卫心绻的手指很修长，就像是诗经里的庒姜那般如柔荑一样轻柔。墨五看着她的手指在脖胫上划了划，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最后的意识是女儿刚刚六岁的笑脸。
　　只听“彭”的一声， 墨五冲着大柱子就撞了上去，一片血喷薄溅射了出来。楚棠吓得一声惊叫，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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