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

　　<<<<<<<<<贰拾陆.
　　卫心绻的事情这么闹下来，殿内的气氛开始变得不同寻常。众人都知道卫心绻必然是座下哪一位王公的内线，又或是哪一位大人的亲信，大家不知道，经此事件，宫中的权力更迭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接下来的戏曲显然已经没有人有兴致听戏了，楚睿网太后身边瞟了一眼，他觉得，时辰也许差不多了。
　　台上的武旦打的坚铿有力，一招一式都像是真的对着沙场敌军万千。赵归荑的眼眸对上了楚睿，两人之间隔着的烛火已然所剩不多，滴落的蜡油毫无形状地瘫在烛台上，显得有些凌乱。

　　突然间，不知道有谁从殿外大喊道:“不好啦，后台走水了，快来救火！”
　　靠门外的人听到了喊声，刚刚想站起来看看，可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台上几个武旦一个空翻，抬脚就踢倒了殿中的烛台和宫灯，被烘烤了一晚上的含元殿迅速笼罩在了大火之中。
　　楚煜平大惊失色，太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个花着妆脸的武生执着长枪直冲而来。太后的瞳孔中倒影出了枪头的刀刺，腿下却缓慢地根本来不及躲开。
　　“小心！”赵归荑突然一个反扑，将太后忽地压倒在地，两人从看座上相拥滚了下来，金银钗簪狼狈地散落了一地，赵归荑的肩膀上也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顺着她的手滴落在太后的胸背上，堙染出一大片的红色。

　　此时殿中已经完全大乱，大臣们顺着门都在向外跑去，几员武将连忙将楚煜平护着朝安全的地方跑去。
　　楚桉云觉得事有不对，只是火越烧越大，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就被四处落荒而逃的人挤着朝门前拥过去，他想说“不要慌乱”，可声音终究被宫女和妃眷们的哭喊和惊慌声压了下去。
　　大殿在焦烤中散发着血腥味，楚睿在浓雾中看到了滚在地上的太后，他鼓足力气大喊了一声:“快护驾，太后娘娘还在里面。”
　　四处的侍卫连忙顺着声音有一次冲进了烈火中，太后早已被呛的睁不开眼睛，楚睿一手拿着桌子的一条残腿护身，一边将太后背在了背上，从火中向外摸索着往出逃。

　　付贵被人挤着逃到了空旷的地方，他身后跟着的就是已经吓得虚脱的宋昭仪还有扶着她的侍女绘蝶。付贵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骂道:“晦气！晦气！”
　　被付贵这么一吼，宋言书当时便瘫了下去，付贵看见她这幅病殃殃的样子就更生气了，他转身不再理会她。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太后还不见影子，楚煜平紧张地指挥着人去灭火，宫里的禁军也几乎被调动起来去全宫上下搜索刺客了。
　　也不知道是谁从侧面拉了一把付贵，连忙道:“中贵人快去那边看看吧，刚刚好像有人扶着太后娘娘朝那边歇息去了。”
　　付贵听罢，连忙朝着那人指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楚睿背着太后终于寻到了出口，两人的身上几乎都烧成了黑色，楚睿的脸上全都是灰，嗓子里全都是吸进去的烟灰，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停地咳嗽。
　　外围搜索灭火的禁军一见此状，连忙大喊道:“快来人呐！太后娘娘跟靖王殿下还在这里呢！”
　　楚煜平听到了呼声，慌忙赶了过去，只见太后头发凌乱不堪，身上满沾着血浆，脸上全都是灰土，一动不动地倚靠在楚睿身边。楚煜平大吃一惊，连仆带爬地跪在了太后身边，声嘶力竭地呼道:“母后！母后！你醒醒啊！快来人，把院正快点叫过来，救太后！”
　　楚睿似乎也耗尽了力气，他看着太后被台上了软轿，接着便昏厥了过去。太后被安置在了就近的紫宸殿，楚睿还有一众受伤的大臣都先去偏殿歇息了，其他的人被领到紫宸殿前立着，等待楚煜平的喻令。 剩下一众相关的人员，全都被抓了起来，等待着审讯。

　　应凌他们也不能乱走，宫里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应凌一面分析着今日的事情，一面却又有些担心那个女子，他听人说今天的事情是有人想刺杀太后，太后已然伤成那个样子，作为她的婢女，她还能好好的吗？
　　紫宸殿里太后的呼吸渐渐均匀了下来，院正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向楚煜平禀报道:“陛下放心，太后只是呛了烟灰，缓一会便无事了。衣服上的血迹不是太后的，也许是不小心沾上了，陛下不必担心。”
　　“哦，母后没有受伤啊！”楚煜平放下了心来，他在模糊的记忆中似乎记得有戏子行刺太后，她如今没事，也算是天佑福气了，“那付贵呢？叫他过来伺候母后！”
　　半晌无人响应，楚煜平有些纳闷，他回头只见几个下等的婢女站在那里，丝毫不见付贵等人的影子。楚煜平强压下心中的怒气，问自己的贴身侍女洛蘅:“怎么回事，未央宫的人呢？都到那里去了。”
　　洛蘅似乎有些难为情，她顿了顿，只好难为情地说:“中贵人……不见了，赵姑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温玉娘还在，正在殿外侯着，不如唤她进来伺候吧。”
　　“真是废物！”楚煜平勃然大怒，他一掌拍在案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众人只好低下头，不敢再去触他的霉头。“这种时候宫人全都跑的不见，朕看他们是干的太久了，母后仁慈他们就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给忘了。”
　　楚煜平说着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赵归荑，那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女子。他的火气突然降了下去，他转念道:“不会……被烧死了吧？”
　　“含元殿的火已经灭了，正叫人清点呢。若……他们不幸遇难了，自然一会就知道了。”洛蘅答道。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那些不知所措的各路官吏便都站在紫宸殿门前开始窃窃私语。墨崇营俞发有些坐立难安，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卫四娘明明将一切推进的顺风顺水，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刺客，如今戏班子跟这等大事纠缠上了关系，他们似乎陷入了一个难以脱身的境地。
　　墨崇营觉得脊背冒上来一股冷气，他们本就是冒充进宫，一旦彻底搜查，自然是纸包不住火的。父亲身居关西身领重兵，本来就惹皇帝猜忌，在皇帝态度不明的情况下出了这等事情，说不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真是吓死人了，真没想到那帮戏子竟然是刺客。”
　　“这有什么奇怪的，当年先帝不也这么给西去了。这个戏班子，就是当年宋家班的旧当，要不是念着宋昭仪，他们哪里今天还能进宫？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啊？太子旧当？” 闻言的人都大吃一惊，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吏部的景大人连忙插话，“今天整好是长公主的祭日，这些人当年乱政，现在可不是记恨着，他们只要还有一点力气，就不会放弃。太后心慈，就不该怜逆党！”
　　话说到这里，大家也都息了声，生怕再乱谈论惹上什么大不敬的罪过。

　　宋丙生连同墨五的一众人被关押到了一个小厢房内，他整整一晚上都如在梦里，本来他以为自己蒙混过关终于救了宋家一命，谁知道荣华富贵的大梦还没有做醒，就差点被一场大火要了命。可现在是捡了一条命，却发现所谓的楚贤弟，戏班子全都没了，自己一下子成了刺客的带头人。
　　那个曾经教导他们的姑姑也是吓得汗涔涔的，她抹了抹 手心里渗出来的汗，凶狠道:“都给我看紧了，一个也跑不了。”

　　赵归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紫宸殿，楚睿刚刚醒过来便同楚煜平一同守在了太后身边，太后似乎缓过来了一点，她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嗓子还是疼的很厉害，说不出什么话。
　　楚煜平瞄了一眼赵归荑，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语气有些隐隐的怒意，“赵姑娘回来了，付贵大贵人刚才跑到钟粹宫去找太后了，你呢？是跑去三真观还是太掖池找太后了？”
　　赵归荑微微一惊，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赵归荑朝楚睿望了一眼，“奴婢得了靖王的允许，去处理伤口了。”
　　“伤口？”楚煜平皱了皱眉，他疑虑地向楚睿望了过去。
　　楚睿先是一愣，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哦了一声，“皇兄莫见怪，我想起来了，臣见到母后的时候，正是这个小丫头护在太后身上。她似乎受伤了，臣让她赶紧去处理伤口。”
　　楚煜平似乎没有想到，他转身看了一眼太后，突然想起她身上那些血迹，太后没有受伤，可却全身都沾着血，“你……被刺客刺到了？”
　　“不是什么要命的地方。”赵归荑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再提起。
　　楚煜平的袖子突然被太后抓住，她摇了摇头。楚煜平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太后的意思，不要再怀疑赵归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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