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日迟迟花袅袅

作者:姝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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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男子汉


      商由今日心情有些不好,下学后没有回家,他跑到了书院东北角,围墙边儿上的一棵大树前,他心情不好时就喜欢爬到树上去呆着。

      这里地方偏,寻常没有人来,以往有几次他在这树上睡了一夜,都不曾有人发现,可是今天到了近前,商由却眼尖的看到树干后边儿露出来了一角桃粉色的裙摆……后边儿躲了个人。

      “谁在那儿?”

      商由问了一句,下一刻树干后头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只一下就又缩了回去,商由一眼认出是暖暖。

      第一反应,他认为暖暖是过来找他的,可再一想却觉得不对,他喜欢来这里的事,没人知道,小丫头更不可能知道……

      绕到后边儿,商由看着蔫耷耷靠着树干坐在地上的小暖暖,问道:“你怎么在这?”

      暖暖没出声。

      “有人欺负你了?”商由嗓门大了起来。

      小脑袋摇了摇。

      “那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下学了你怎么不回家,你家里人不是不是很宝贝你吗?”他说着还哼了一声。

      暖暖没有回答他,脑袋低低的,商由听出不对,蹲下去粗声粗气的问她:“你哭什么?”

      ……

      “能不能说话?”

      暖暖摇摇头。

      商由瞪着她的脑瓜顶被她气着了。

      “不管你了。”

      商由说着起身就要上树,暖暖见了却是起身扯住了他的衣裳,眼睛红红的她说:“你背我上去。”

      从来不愿意和小女孩儿玩儿的商由,迟疑了一番却没有拒绝她,在她身前蹲下道:“上来。”

      暖暖爬到了商由的背上,商由驮着她爬到了树上。

      在最粗的一个树杈上将她放下,自己则又朝上爬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来。

      暖暖双手紧紧地抱着树干,一开始不大敢动,过了一会儿之后感觉好一些了,就抬头去看上边儿的商由,而商由也正盯着她在看。

      “我饿了,你有吃的吗?”暖暖小声的问。

      “饿了你就回家去吃饭呐。”

      “你为什么不回家?”暖暖问他。

      ……

      “回家干什么?”顿了顿商由问道。

      “回家……回家吃饭……”

      “我回家也没饭吃。”商由嘴里叼了根树枝,说着话还把腿翘了起来。

      “怎么会没有饭吃呢?”暖暖不解。

      “早上我爹最新纳一个小妾给我端了碗粥,被我摔了,我爹罚我今天不许吃饭。”商由看似满不在乎的道。

      “你为什么要摔了呢,浪费粮食是不好的,如果不喜欢吃,可以和她说换一碗别的。”暖暖问他。

      “不是不喜欢吃,我是怕她弄死我!”

      “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明白。”暖暖的小脑袋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杀人上头去的。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怕死啊,不想被毒死,他们弄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暖暖一下子就被惊得呆住了,像是吓着了一样,小脑袋低了下去就又不吭声了。商由一时也没有说话,安静了一会儿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了一点儿动静,仔细听了听是找暖暖的。

      朝下面的小丫头看了一眼,心里还真是有点好奇这个小乖乖女为什么不回家躲在这里,商由知道她和自己不一样,她娘没死,她爹也和自己的爹不一样,从不会打骂她。

      商由恍惚记得,他娘还在的时候,他家里也是好好的,后来她娘不在了,再后来他爹开始纳妾……

      “喂,你到底为什么躲在这里?”商由又问她。

      暖暖的小脑袋又低了下去……

      ——

      暖暖丢了,许多学生、先生帮着一起找的,将书院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暖暖的影子,暖暖的祖父和父亲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已经让人去报官了,父子两个商量了一下决定书院里留下一个,另一个回家去看看,又请了几个先生领了一些学生离开书院沿路去找……

      奚府里三老爷回去后当即就安排了下人出府去寻,动静闹得很大,三夫人得知后惊得几乎晕了过去,一时间奚家是兵荒马乱。

      外头京兆府也是人马喧嚣,这一任的京兆尹是奚老太爷的学生,闻得先生家里出了事,哪能不尽心,晚饭都没吃便安排人手调查寻找。

      ……

      冬日天黑的早,四处就已经是黑咕隆咚的了,暖暖害怕叫商由道:“我要回家。”

      这会儿书院里已经没有人了,奚老爷子留下来,领着学生们将书院前后又找了一遍确定没有之后,就让学生们都回去了,他也离开了书院。

      “我去你家吃饭吧!”商由很不客气的道。

      “好,”暖暖道,“我让我娘让他们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商由背上暖暖却没有下树,他顺着树干往东边儿爬,这棵大树的枝叶有一半儿是伸到了墙外的,到了外边儿后他两手抓着一把细细的末枝往下滑,滑到头时手一松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虽然天已经黑了,淡薄的一点星下所有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商由背着暖暖顺着大道却是走的熟门熟路。

      晚上天黑以后暖暖还从来没有出过门,这是第一次,因为之前这条路已经被找过几遍了,所以这会儿没人,两边黑黑的树影,一阵风过飒飒作响。

      暖暖趴在商由的背上,眼睛忍不住的朝四周去看,见那黑黑的大家伙动来动去的很是吓人。

      “我害怕。”暖暖的声音小小的,好像是害怕被那些大家伙听到。

      “不用害怕,”商由难得的没有不耐烦,安抚暖暖道,“这里只有树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暖暖点点头不说话了,可是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你不害怕吗?”

      “我怎么会害怕?”商由略有点嚣张的道,“这天下就没有我怕的东西。”

      “你真厉害!”暖暖由衷的佩服。

      “哼!”

      ——

      “夫人,”婆子气喘吁吁的跑进后院儿,顾不上行礼便急着道,“小……小姐回来了……是,商小公子……送回来的……”

      三夫人一听什么都顾不上了,提着裙子朝外跑去,刚刚出了院门便见到也还没多大的商由背上背自己的小女儿站在那里。

      “她睡着了。”商由说。

      三夫人红了眼睛,她上前将两个孩子一块儿抱在了怀里,温柔的道:“好孩子,谢谢你带她回来。”

      三夫人只当是女儿走丢了,被商由找回来的,一时间真是感激的不得了。

      从商由背上接过暖暖,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的看了看,见她都还好好的,没有哪里受伤,脸也睡得红扑扑的,这才算是把放回了肚子里。

      回过神儿来,三夫人这才想起让人去通知自己的夫君,她夫君和父亲如今还在外边儿找人呢。

      等安排妥当了之后,抱着女儿,拉着商由一道进了屋里。

      商由没有告辞,他现在肚子饿的不得了,在堂屋坐下擎等着吃饭呢。

      三夫人将女儿送到了里间的床上安顿好之后才又出来,见商由手上有点脏兮兮的,便叫人打了热水过来,投了帕子亲自给他擦脸擦手,她动作很是轻柔,一边擦着一边温和的问道:“没吃饭呢吧?”

      商由呆呆的看着她给自己擦手,好一会儿才点头回道:“没吃。”

      三夫人问了他喜欢吃什么,又吩咐人去厨房安排,而后又和身边的嬷嬷道:“你看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这孩子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商将军还不知怎么着急呢,嬷嬷赶紧去前面一趟,打发个人到将军府说一声,就说咱们留了小公子吃饭,等晚间会将小公子送过去,请他不要担心。”

      商由心想他爹能担心才就怪了,他马上就十岁了,在他爹心里他已经是不需要操心的大人了,莫说晚归几个时辰,就是一夜未归他爹都不会问上一句的。

      原本商由也没觉得这有哪里不对,可是这一会儿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心酸了,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委屈。

      商由不承认这是委屈,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八成是饿出毛病来了。

      ……

      饭桌摆在小偏厅里,三夫人准备了一桌很是丰盛的饭菜,商由坐下三夫人也在一旁陪着,拿着筷子不住地给他夹菜,没一会儿之后听得下人来报说,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尚在府里的暖暖的几个哥哥都过来了,三夫人便留了两个丫鬟服侍,自己先出去了。

      两位夫人还有几位公子都是听说暖暖回来了,便匆匆赶来的,赶过来看了一眼见孩子好好的,也没有哪里伤着,也就放了心,因着时间不早了,府里也乱着,便没有多留,和三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将人送走,三夫人再回来时,商由抬头问她道:“您不叫她也起来吃一点吗?之前她说她饿了。”

      “不叫她了,她睡得正沉呢,已经让人准备了粥备着,她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吃。”三夫人说着给商由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喝口汤吧。”

      “谢谢!”商由乖顺的接过汤碗,只是才喝一口就是微微一顿,里面好大的姜味儿,这若是在家里他一定就不喝了,非但不喝,说不定还会拍桌子吼一通,可是这会儿却不知怎么的,做不出那样的事情了……

      商由抬眼偷偷看了三夫人一眼,只是刚刚触到她温柔的视线,目光便又垂了下来,接着一口气就将碗里的汤喝光了。

      “喝慢些,”三夫人笑着又给他盛了半碗,“我让人在汤里多放了些姜,多喝点驱驱寒,夜里寒气重,免得受凉了。”

      商由低着脑袋又把那半碗喝完了。

      三夫人笑容满面:“你这孩子吃饭真痛快,可不像暖暖那个娇气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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