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日迟迟花袅袅

作者:姝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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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接到消息以后,三老爷赶了回来,回到房间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压低了声音问媳妇道,“怎么回事啊?”

      三夫人摇摇头拉着三老爷去了外间:“商由那孩子把她送回来的,回来时人已经睡着了,我什么也没问呢。”

      三老爷点点头,又问:“没伤着吧?”

      “我看了一下,没有伤,明日再请个大夫看看。”三夫人给三老爷紧了紧披风,“你去和爹也说一声吧,别让他担心了。”

      “好,我去去就来。”三老爷转身出去了。

      ……

      这日晚间,暖暖就睡在了他们夫妻俩的房间,睡在了爹娘中间,三夫人把她抱在怀里一夜都没有放开。

      第二日早上醒来时,暖暖一睁眼便见到了她娘,三老爷已经起床了,三夫人也早就醒了,只是见她还睡着便没敢动,这会儿见她睁了眼,便轻声问道:“暖暖醒了?”

      暖暖哼哼了两声又往她娘亲怀里拱了拱,三夫人柔柔的道:“娘的小懒虫是不是要赖床呀?”

      暖暖依旧没有回答,忽然之间她变得不爱说话了,只是小胳膊紧紧地抱着她娘,女儿的变化三夫人有些诧异,也有些担心,抬眼看去和刚刚走到床前的三老爷对视了一眼。

      三老爷弯腰裹着小被子将女儿抱了起来:“暖暖睡了这么久,小肚子饿不饿呀?”

      暖暖点点小脑袋。

      三老爷想引她开口于是又问道:“暖暖想吃什么呀?”

      暖暖想了想好算是开口了,声音却是小小的道:“羹羹。”

      “暖暖的小肚肚今天能吃多少呀?”三老爷抱着暖暖在床沿儿坐下。

      暖暖昨晚没有吃东西,这会儿觉得好饿,于是奶声奶气的道:“今天能吃好多,像大人那么多。”

      “能吃这么多呀,那暖暖今日可真是厉害,”三老爷笑了,他亲了亲女儿道,“来咱们先把衣服穿上。”

      三老爷要将女儿放下,暖暖却是抱着父亲的脖子不肯撒手,身后刚刚穿戴好的三夫人,轻抚着暖暖的后背哄她道:“娘给暖暖穿上漂亮的小裙子,然后去吃饭饭好不好?”

      暖暖转头看到她娘,这才松了手,让她娘给她穿小裙子。

      ……

      忽然之间暖暖变得安静也更加黏人了,不光只是黏着三老爷三夫人,三老爷出门以后,三夫人抱着她去给祖父请安,被祖父抱在怀里时,也是紧搂着祖父的脖子不撒手……

      暖暖忽然之间这般明显的变化,让三夫人有些担心,陪了她一整天,不停的引着她说话,也没看出什么来,直到最后三夫人也是随口问了一句,问她昨日在书院都学到什么了?不想这一问却问的暖暖“哇”的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三夫人心里刀割一样的,抱着哄了半天,才算是把暖暖给哄住了,三夫人心里也认识到了,或许问题就出在了昨日的课堂上。

      三夫人不知道昨日是哪位先生讲了什么,对暖暖的影响竟是这般的大,不想女儿小小年纪就有了心结,三夫人便套她的话,问她先生都讲了什么,哄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是哄得暖暖说了出来。

      “有一个人,他和孔夫子说,三年之丧太久,他觉得一年就够了,夫子问他……爹娘死后才一年你就吃好吃的,你心里不难受吗?那个人说不难受……夫子说……说他……”暖暖想不起了,顿了顿又道,“后来夫子又说人小时候是一直被父母抱着的,一直要抱很久……”

      原来昨日她听到一位先生在将论语,正讲到阳货篇中的一段,是宰予和孔子关于三年之丧的那一段对话。暖暖年纪小没有记住太多,她只断断续续的挑着自己记住的一点和娘亲说了,不过这已经足够三夫人明白了,暖暖是被吓着了,她还太小在听到这段话之前,她还不知道人是会死的,而这一堂课让她忽然了解到原来爹娘是会死的,会忽然离开她……被吓着了。

      三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女儿了,不由的心里有些怪起了丈夫,女儿还这么小,让她去听的什么课!她这个年纪哪里是接触论语的时候!

      ……

      晚间三老爷回来时,三夫人便是将他一通埋怨,三老爷听了一时心里也有些后悔,听着夫人数落他一声也不吭,等着夫人数落完了,他走进里间站在床前,看着熟睡的女儿……看了半晌,俯身下去在她小脸儿上亲了亲。

      ……

      这件事情之后,暖暖再不提去书院的事情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她便呆在家里玩儿,她娘有时间就陪着她,在烧的暖融融的屋子里叫她女红,给她看好多漂亮的不得了的花样子。

      三夫人没有时间的时候,暖暖就拎着那只她小叔叔送给她的会说话的那只鸟儿去找祖父,让祖父叫它说话,叫它背诗,暖暖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小”,现在小小已经会叫暖暖,会叫爷爷了,不过它最常说的却是“小混蛋”,每次听到奚老爷子脸色都是黑黑的,和暖暖说一定是她小叔叔那个混账教的。

      ……

      小暖暖的情绪一天一天的见好,眼看着又开朗了起来,可事有凑巧,天意总是弄人,几日之后奚老爷子忽然病了,虽然只是风寒却来势汹汹,原本很是硬朗的老爷子,忽然就倒下了,这一下暖暖又被吓着了,她以为爷爷要死了,要从她的身边消失了,吓得她也病了一场。

      这府里却是一大一小忽然就病了两个,三夫人上火急的整日吃不下饭,好在天冷了书院休学,三老爷整日在家陪着,她多少安心了一些,不过看着女儿病的蔫耷耷的模样,她心里难受,几日的功夫就瘦了一圈。

      奚老爷子病了的消息一传开,府里前来探病的人便是络绎不绝。

      书院休学的第二天,府里又来了个小客人,商小公子像模像样的,带着礼物上门来谈病了。

      四老爷接待的商由,领着他到老太爷处时,商由只是在外面行礼,到了三房处时,四老爷领着他进了屋里,给三夫人见了礼,之后四老爷告退了,三夫人将商由留了下来。

      暖暖还不到四岁,也不避讳什么,三夫人拉着商由进了里间和他道:“暖暖妹妹病了,每天躺在床上无聊,你陪她说说话。”

      留他们两个在里间,三夫人出去了。

      ……

      “你怎么了?”

      商由趴在床沿儿上看着床上看着很是虚弱的小暖暖,暖暖盖着被子,有些发热,小脸儿红扑扑的,看着很没有精神,听到商由问她,她蔫蔫的回道:“我不知道。”

      商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忽然屋子里的“小小”叫了一声“小混蛋”,商由转头,见窗前挂了个鸟笼子,里头管着一只鹦鹉,小少年下巴一扬朝它吹了声口哨。

      “小小”抻了抻脖子,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商由见了笑起来,不想“小小”忽然又张嘴说了声“小混蛋”。

      商由回嘴:“傻鸟!”

      商由一来便热闹了,虽然他也没做什么,但却好像是给屋子里带来了勃勃的生机一般,让人心里莫名就轻松了许多。

      三夫人在外间听到商由问女儿道:“我给你带了些糕点还有水果,你要不要吃?”

      暖暖声音小小的透着虚弱:“嗯……我想吃梨子,你带了吗?”

      “带了。”

      外间的三夫人听了,不等商由出来取已经端着水果进去了。

      ……

      之后商由时不时的会过来看看暖暖,暖暖的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的见好,有个七八天之后就能下地到处跑了,这时候奚老爷子的身体也好了许多,能下床了。

      暖暖很是乖巧的每日陪着爷爷,吃饭时也学着平日她娘劝着她的口气,劝着祖父多吃一点。

      不点大的小人这般模样,弄得老爷子十分的感动,特别是经过了前些日子的“论语事件”后,暖暖这回一病,老爷子知道是被自己吓得,他这小孙女是怕他死了……

      这些日子躺在病床上,有时候想想半夜眼眶都红了。

      老爷子好起来以后对这个孙女更是宠的没了边儿了,但凡暖暖说一句什么就没有不答应的,便是府里的哪位公子做错了点儿什么,老爷子正训着呢,若是暖暖能说一句情那就好使。

      一来二去的,弄得三老爷都有些嫉妒了,偶尔私底下和媳妇抱怨说,他长到这么大可从来不知道他爹原来竟是这般没有原则的人。

      世人谁不知道奚家老太爷为人严苛,便是昔日给太子讲学时,都没有容情的时候,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却被这么一个不点大的小丫头给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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