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之处

作者:不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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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贵妃


      “把这件事彻查到底!”
      一进来,上官瑾就冷若冰霜地将一众卷子扔到她脚下,观其样子就知道他现在不爽到了极点。
      清婉耸耸肩,手一伸,落在地上的卷子就轻飘飘地升起来,安静地摊在她手上。她是知道自己的皇兄的,生气起来都是那样一副谪仙样,云淡风轻般,却让人不寒而栗。不消说,此时的上官瑾半是恼怒半是借题发挥,根本原因还不就是自己太好欺负,他找自己来消消火罢了。
      “要不要我手下留情呀?”清婉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真凶是谁,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都不愿意开口说出来,不屑。
      “这时候了,你还要手下留情?”上官瑾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闻言,清婉收起漫不经心:“知道了,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上官瑾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她中了什么毒?”清婉随口一问。
      “迷迭香。”
      “毒只解了一半?”
      “你知道怎么解?”
      当然!她自己就中过这种毒。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云容身上的毒还没解决,但他的样子一派镇定,想来毒因是被压下去了,如此就意味着,毒解了一半。否则,他哪里会是这样的表情?而现在也不会是站在这里吩咐她彻查此事了。“皇兄,开药的人倒是个懂药理的。只是他肯定不知道,药理跟毒理是不同的,你可知道,剩下的毒问题不大,其实只要连吃三日的天山雪莲就没事了。”现在在皇宫里,这当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当时对她来说,却是很棘手。
      失踪的那半个月,她就很不幸地中了这种毒,还好当时跟她在一起的是药仙谷谷主陈希妍,才治好了她,顺便把这种毒的一切告于她知。现在想想,感情这作用立刻就出来了。
      上官瑾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这么说来,如果不是因为你也中了这种毒,恐怕你到现在都还是‘失踪’着。阿婉,好胆识呀。”
      似笑非笑的恐怖神情映入眼帘,清婉干干地笑了:“皇兄过奖了。”
      “陆谦。”上官瑾微微提高音量,唤了一声。
      陆谦快速地从外面走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告诉涟漪,天山雪莲连服三日,毒性自解。”上官瑾懒洋洋地扔下一句话。
      “是,奴才这就去办!”
      好好一个蝶音里数一数二、文武全才的高手,愣是成了太监,服侍在上官瑾身边。“皇兄,你就没有一点点的罪恶感么?”虽说陆谦成了太监一事纯属意外,但看上官瑾的样子,使唤起人家来丝毫不心软的。唉,这就是王道啊!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会这样,霸气侧漏......
      “我又没有做错事,内疚什么?”一句话,说得清婉很是内伤。
      好吧,感情那都是陆谦咎由自取......清婉无力吐槽。
      “说起来,你到底给了叶际飞一个什么样的任务啊?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感情别是死在叶城了啊。”清婉只好无奈地转移话题。抬头一见上官瑾的表情,立刻觉得不妙。
      又来了!又是这种一点不意外、似笑非笑的美人脸。没事长这么妖孽做什么?清婉翻了个白眼,母妃的美貌你倒是继承了个全部,这不是打击我这个亲妹子么?祸害你自己的后宫佳丽也就算了,还祸害整个大晟王朝的待嫁少女,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啊!
      长成这样也就算了,能不能不要那么狐狸呢?狡猾到她觉得自己都快没活路了。
      果然......
      “阿婉今年都十六了,也是时候该有喜欢的人了。这么关心我们的际飞,难不成?”尾音拖得很长,故意说的他们之间的关心暧昧不清,要不要这样子啊喂!
      清婉咬牙,一字一句:“皇兄,你答应过我的,我的事,你不会干涉太多!”
      “阿婉,你是公主!”
      清婉抿唇,沉默了一会,道:“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这个身份。”在其位,谋其职。一国之公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
      “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上官瑾也默了一默,才冒出这么一句。
      是啊,都一样的。
      不是公主、郡主,难道千金小姐就很好么?宫廷礼仪、诗书词画、针线绣工......哪一样,不需要从小学起?而贫困之家,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生活艰难,难道就不苦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千百年来,害人不浅!
      “皇兄,你站得那么高,难道就不能……”
      “不能,阿婉。”上官瑾看着她,“我想,可是,我也不能。就因为你是我的胞妹,是大晟王朝身份最尊贵的公主。所以,你我都别无选择。”
      是了,就是这个身份。
      她可以嫁给谁?斟酌再三,除了下嫁六大世家,只剩与周边各国联姻。
      “云国世子雪睿,云端高阳,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清婉浑身一震:“你早就跟雪池打好招呼了吧?”难怪那些大臣如此沉得住气!说不定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把这门婚事定下了。雪睿?按年岁,应是与上官瑾同岁吧?
      她对这个云国世子是十分的没有好感呐。一个跟上官瑾一样,十分不好糊弄的人。
      预见到自己不久之后的日子将会是艰辛异常,清婉就很难高兴得起来。
      “云世子同意的。”上官瑾闲闲地解释,“云国国主是你未来公公,阿婉,直呼其名讳是大忌。”
      上官瑾你个卖妹求荣的家伙!难道自己就没人要了不成?
      “皇兄你好像很想把我嫁出去呵?!”清婉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
      “怎么会?”上官瑾笑得倾倒众生,“我这不还要靠你帮我彻查案件呢嘛!天纵奇才的七公主殿下,我怎么舍得!”那是,如果没了她帮忙处理他那些令人头疼的奏折跟密函,他哪里有机会悠闲自在?可怜的人果然还是自己,便宜都被他占去了。嘁!
      真是郁闷!上官瑾里外都不是人!“你就是一狐狸!就只会压榨我,哼!”清婉瞪眼。
      “阿婉,莫说我,你自己其实不也是只小狐狸?要不然蝶音上下,除了我,做什么个个都那么怕你?要不是你个个都算计了一番,他们也不会一见你就抖三抖。”上官瑾好笑。上官清婉跟自己,其实是一样的不肯吃亏的主。
      清婉不以为意:“做属下的,被主子整,那是一种荣幸!”她严肃地发表声明,“连主子都娱乐不了,怎么能好好地执行任务?”
      “有道理!”上官瑾点点头,深以为然。“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埋怨我了。我压榨你,那是天经地义。”
      嘁!清婉无语地看着自己皇兄,这人怎么就那么能颠倒黑白呢?都不带草稿一下的。“你最近是不是太宠云容了?”
      “连你也这么认为?”上官瑾吃味了,“那阿意岂不是要打翻醋坛子了?”
      原来你也会怕!清婉笑:“倒也不是。只是,你给她的位份太低,长久下去,也不是保她的办法。”
      “我原以为,不对她太好,就可以让她平安,看来,并不是这样。”
      “你将白喜捧得再高,那也不是她想要,奈何,她想要的,你给不了。皇兄,我要怎么说你好呢?”清婉叹气,转身离开。
      “白喜之于我,如同雪睿之于你。阿婉,不要逃避,没有用的。他对你志在必得!”上官瑾在她身后,淡淡地道,不悲不喜。
      清婉脚步一顿:“我知道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涵光殿。白喜,白贵妃,你就等着接招吧!本公主现在,不爽到了极点。新仇加旧恨,这笔账,我们好好来算算!
      上官瑾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平静地开口:“摆驾灵泉宫。”

      夜已深。
      “娘娘,奴婢求您,吃点东西吧!”念春跪在一旁,哀求着。自家娘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都跪在这蒲团上对着案台上的玉观音念了一天一夜的经书了。滴水未进,滴米未沾。
      皇上,皇上怎么能这样?娘娘难道不是他亲封的贵妃吗?为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容美人,居然伤娘娘的心至如此!
      “念春,出去。”白喜平静地开口,声音喑哑。
      “娘娘.....”念春不忿地反驳。
      “出去。”
      念春只好转身出去。她知道娘娘说话从来不说第三遍。
      “她是咎由自取。”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念春一颤,她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也知道这人是连自家娘娘都要畏惧七分的存在。当下便扑通跪倒在地:“奴婢见过七公主,殿下千岁。”
      “起吧。”七公主冷冷的,不带分毫感情地扔下短短二字,脚步不停,进了天香殿。
      白喜并不意外,她就知道白帝一定会让上官清婉来解决这件事的。除了舒意,这后宫里,自己永远不能得罪的人,只有上官清婉。这是以前,现在,恐怕还有一人,也是她所不能触碰的,那个女人,叫做云容!让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存在!
      “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上官清婉停下脚步,站在她身后三步远。
      “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白喜恨恨地说到。
      “不要痴心妄想了。他不会喜欢你,就如你不会喜欢齐子默一样。”齐子默,就是齐恪,子默是他的字。
      白喜一噎,转过头来:“你知道什么?一直以来,我为他付出了多少,他又是如何回报与我的?喜欢我,就那么难吗?”
      上官清婉怜悯地望着她,语气冰冷:“我知道什么?我全都知道。知道你三年前就对皇兄一见倾心,知道你为了他不惜设计毁了自小与齐恪的婚约,知道你为了入宫为妃,逼得白夜动用兵权胁迫皇兄,这其中,还差点杀了本公主!白喜啊白喜,你聪明美貌又如何?你家世显赫又如何?”清婉不屑地看着她,继续说下去。“你算计了这个算计了那个,你以为,在皇兄眼里,你还有多么良善?在我面前,你自作聪明尚且不可原谅,何况在皇兄面前?我平生最恨别人算计我!不管你是不是为了皇兄,你得罪了我,就等于得罪了皇兄!以我之尊,你都敢冒犯,我看你是愚蠢到家了。”
      不可原谅!
      做了这么多事,白帝还是给了你位高权重的今天,白喜,你难道真的心安理得?
      伤害她是个清婉尚且是找死的事,何况是舒意?何况,是上官瑾好不容易才遇见的、想要好好珍惜的云容?白喜,不要太高看你自己,你的出现,从来就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得到上官瑾的心,也不可能让她上官清婉认可。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呀!从见到他的那天开始,他就在心里了!我只是想嫁给他,想对他好,想光明正大地陪着他而已!我有什么错?”白喜瞪着清婉,一点都不为所动。
      那天,他对她温和地笑着,笑得像春风一样醉人,她就知道,她忘不掉她了!
      “你已经是皇兄的贵妃了,还是不满足?你害得阿意变成今天这样,缠绵病榻,你伤了皇兄最在乎的人!你这是对他好吗?你这是得寸进尺,肆意妄为!”清婉悲哀地看着她,“就是这样,皇兄还是没有对你下手,就因为他说是他害了你,他欠了你。三年来,你在后宫,位高权重,呼风唤雨,原来还是不够?”
      白喜,你也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我们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白喜眼睛莹润,眨眨眼,再眨了眨眼,她凄婉地笑了:“我不甘心,清婉,我真的不甘心!我也很想,他可以对我像他对舒意、对云容那样温柔,很想很想!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我也会想,如果那时没有遇到他,如果他不对我那么温柔地笑,我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执着地要嫁给他了?我是不是也可以很幸福地当齐夫人?”咬唇,眨眼再眨眼,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白喜哭了。
      清婉默默地看着她,悲哀到唯有沉默。
      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那么多女子前赴后继,义无反顾。伤的奄奄一息,或绝望或悲伤或不悔。为什么,从来,就只是女子?只是让这柔弱的女儿身,去承受世间的疾苦?
      不是逢场作戏,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你觉得他对你很残忍?”清婉蹲下去,凑在她近前,幽幽地道。
      白喜一愣,没有接话。
      “是很残忍啊,他。”清婉自顾自地说下去,半是回忆半是感慨。“可是他对你有多残忍,你对齐恪便有多残忍。齐恪真心对你,甚至可以罔顾北静王府上百条任命,包括他自己。你呢?你为了你自己,却想都没想就直接害了更多无辜的人。记得吗?我也曾经,差点死在你的算计之下,只是因为我信你,我信你不会那么疯狂。你就不内疚吗?一点都不害怕吗?那些枉死的人,那些血,你都擦干净了吗?”
      白喜猛地睁大了双眼,死死地咬住唇,近乎惊恐。
      “你曾经那样单纯,连一朵花谢了都会惋惜、不忍,皇兄曾经也是那样欣赏你,他从不想毁了你。为什么呢喜儿?为什么这样轻贱自己?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不肯放过你自己,如此而已!”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怎么可能是这样?你不用在这里浪费口舌了。可怜我吗?看不起我吗?随你,反正我咎由自取嘛,反正不管怎样,你们都不肯对我好,不愿意我在后宫里碍你们的眼。”白喜不管不顾地冷笑道。“要怎么惩治我?关进昊天塔?打入天牢?白绫?还是毒酒?来吧,反正我就这条命,没了又如何?”
      你真是,没救了!清婉失望地看着她。半晌,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白喜见了,脸上闪过种种表情,最终化为平静,不动了。
      “贵妃白氏,端庄娴雅,协掌六宫,但,其谋害容美人,陷害皇后,罪无可赦,赐毒酒,钦此。”清婉缓缓念完,将圣旨一收,放到了白喜的手上。
      白喜,走到这一步,你可后悔?
      “臣妾,谢皇上!”白喜木然地开口,木然地谢恩。
      稳稳地握着酒杯,她忽然笑了,宛若花开。
      “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再也不要,生在权贵之家了。再也不要,为女儿身了。”
      仰头,一饮而尽。眼睛从容闭上,落下最后一滴眼泪。
      清婉上前抱住她,眼泪也夺眶而出。“喜儿,喜儿!”声音哽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你死的,一点都不想!如果有来生,我们,也不要认识彼此了吧!”
      你以后,要好好的,好好地活着,没有烦恼、没有痛苦地笑一辈子!

      马车拐了一个弯,终于,消失在她的视线中,驶进茫茫的夜色里。
      “已经走远了。”身旁的人在提醒她。
      “我知道。”她收回视线,转而看他。“你不去陪阿意,跑来这里做什么?”
      三月开初,晚风仍是渗人的阴寒。尤其,站在高高的宫墙上,冷得叫人发怵。
      “我终究是负了她,来送她最后一程,难道不该?”他淡淡地挑眉,道。依旧贵气高雅、气质出尘。除了神色有些微微地不自然外,他还是他。
      清婉微微一笑。再看马车消失的地方,眉眼安然静好:“她以后会很好。”
      “我知道。”他说了方才她说的话。“难为你,想出了这样的办法。真好,两不负。”语气中透着些许揶揄。
      “如果不是你不忍,我哪里需要这样子,辛苦地演了一场戏,白白便宜了你跟齐恪!到最后连姐妹都没有挽回来,真是挫败!”清婉扁嘴,甚不悦。
      “不一样的,阿婉。”上官瑾苦笑,“这世上,她若还有亏欠的人,那也只有你了!你是她,唯一的好姐妹,也是她还不起的人。”
      清婉不语,仍然凝望着远方。
      不久前......
      马车停在宫门口,齐恪一身车夫打扮,等着。见清婉出来,身后两个小太监抬着两个大箱,立即跳起身:“公主......”
      “不必多言。记住,以后,你们不能再出现在京城,永远不能。好好对她。”清婉抬手制止了他的感激,示意身后两个宫人将箱子抬上马车。
      “是。”齐恪肃颜。
      清婉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齐恪连忙道:“公主还有吩咐,但说无妨!”见他这样,清婉也不隐瞒了:“她醒来以后,会忘却所有,你们之间,要重新开始了。”
      “没关系!能走到这一步,于我,已是万幸。我很感激!公主,祝你幸福!”
      清婉微笑着点头:“谢谢!我帮你们尊备了一些钱两衣物,一路走好。”说罢,转身回宫。
      不管怎么样,她让她喝下了忘却前尘的酒,就还她一个全新的世界。
      白喜,你自由了。
      想着,清婉笑得温婉动人:“我希望,她可以得到幸福。”
      那样轻浅温柔的声音,落在风里,很快失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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