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同人］当严世蕃穿成西门庆

　　七月里暑气逼人，王大娘没有好生呆在她的凉茶铺子里，反而包了块青花的旧头巾，挎着个篮子，急急地在路上走着。她一路叫苦，埋怨这天，埋怨那个杀千刀的西门达。等她行了一半的路，天突然阴沉下来了，她刚露出半点喜色，转头却见一大块乌云从东的那头赶了上来。大雨“哗”地一声倾泻而下，好一个透心凉。好不容易远远瞥见一个亭子，王大娘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

　　王大娘跑进亭子，才察觉到原来亭子里已经有一帮人了。这不小的亭子，竟俨然分成了两半。左边挤着一群粗胳膊的大汉并十来只大红箱子，而右边只清清冷冷地站了一个素色衣服的妇人。她打量了一眼那妇人，发现竟有一点面熟。是了，周围几个县城哪户人家的石阶上没有她王媒婆的足迹？当然，她做过的亲太多了，自然不可能一个一个记全，但因为是头一回看见婚事全自己一手包办的新娘子，便留下了印象。

　　这雨帘将这些臭汉子的汗酸味罩在亭子里头，好不难闻。她几步走到那女子旁边一块空余的地上。

　　见地上有些干草，她一面捡了一些去揩鞋面上的污泥，一面挂上笑对那妇人道：“这不是胡家娘子么？好巧啊今个。还记得我吗？两年前为你做过媒的。”

　　那妇人也打量了王媒婆几眼，才算认出来了，欢喜道：“好巧啊。”

　　“你看这贼老天也真是欺煞人了，一点征兆也没有！好大的雨。”王大娘见对方认出了自己，加深了笑容跟对方熟稔道。

　　胡家娘子走过去将王大娘扶起，递过一条干净的手帕，笑道，“王媒婆擦什么鞋子，您也不知道是撮合了多少对鸳鸯了，小娘子没有拿鞋子答谢么？”

　　当地有小娘子出嫁前做鞋谢媒婆的习俗，王大娘凭着她那张巧嘴，不知撺掇了多少亲事。

　　“我王媒婆脚也比别人多几只似的，哪里的人都使唤我，鞋子哪里够穿哦。”王大娘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前的湿发。

　　“能者多劳，别人也是瞧王大娘您有能力才使唤您哩。”

　　“哈哈那倒不假。”

　　“王大娘这一遭是为了哪家？”

　　“张家李家都来唤我，今个儿我却是为那西门家驴马奔波。好不容易为西门家的那傻儿子拉了个亲事，还是高攀呢，那女方的门庭比他们家不知高了多少，偏生，偏生，你猜怎么着？”王大娘卖了个关子。

　　胡家娘子没有应她的话，反而问道：“这阳谷县城有几户姓西门的？”

　　“你不知道也正常，不算是大家，就是新近才有点名气的那户卖药材的。”

　　胡家娘子道，“与这西门家定亲的莫不是清河县的陈家？”

　　“是啊，”听到陈家王大娘也有些激动了，她道，“正是与陈家的那个傻姐。一想到陈家，哎呦喂，我的腿肚子还打颤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我王媒婆喜欢给人搭桥铺路，却真的不喜欢做那打鸳鸯的棒子。更何况，陈家跟那土匪子窝子也差不离了，知道我去退亲，还不知道会拿我怎样。”

　　那胡家娘子沉默了一会才道：“王大娘知道我家男人是为哪家做事的么？”

　　“莫不是，莫不是……陈家？”王大娘瞪大了眼睛，连眼角的皱纹都拉平了。

　　“正是，而且妹子我今天带着这些家仆就是为着婚约一事去西门家。”

　　“逼婚？难怪这儿怎么这么齐整地站着那么多个大汉。”

　　胡家娘子“噗嗤”笑了出来。

　　王大娘瞟了一眼亭子另一边的大汉，吃惊道：“若不是听到西门达那个浑人要退婚这事前来逼婚，你带这些个打手做什么？”

　　胡家娘子也吃了一惊，“谁要逼婚？不过这西门达要退婚？我们老爷倒不知道这事。你看到那几个箱子了吗？我们老爷也要退婚，这是让我把聘礼退回去呢。”

　　“妹子，你知道你们老爷为什么要退婚吗？”王大娘靠近说。

　　那胡家娘子没有答她的话，反问道：“那西门家能与我们老爷牵上线搭上桥还是看在王媒婆你的面子上，他不感恩戴德倒罢了，怎么还想着要退亲？”

　　王大娘道：“要我说那陈家小姐定然是顶顶好的，但是你猜怎么着，就前两天，那西门家的那个傻儿子偏生不傻了！”

　　“不傻了，怎个那么凑巧……”

　　“是啊，前两天突然就不傻了，虽然也说些听不大懂的胡话，人也还是呆呆的，但是究竟是不傻了。原本西门老爷还想让他娶你们陈家的小姐，毕竟聘礼都送了，但是人不傻了，就想着自己娶媳妇，不听父母的话喽。”

　　“巧，这也太巧了！”

　　“妹子你一直说巧，到底是？”

　　“王大娘，你不知道，我们姐儿的病也是前两天刚好的。也是为着这个，今个我也是来退亲的。你说这会不会就是缘分，要不然两个人怎么偏生下了聘之后就好了？”

　　“那这亲？”两人异口同声道。

　　胡家娘子笑道，“大娘我看我们等雨停了还是先各自回去禀告吧。”

　　“正该如此！我就说嘛，我王媒婆拉扯的亲，怎么会不好了！你要知道我那杆媒婆秤，称了多少鸳鸯鸟儿，倒没有一个是不合适的！咱们做媒啊，首先就得把新娘新郎称过，相似，方才可以给与说亲哪。若是轻重头了，夫妻只是相打骂了。”

　　“是了。”胡家娘子点头。

　　“娘子你倒是切身体会，觉得我给你扯的媒是好不是好？”王媒婆笑着看着胡家娘子。

　　胡家娘子撇开脸，王媒婆就知道这是小娘子羞了。既羞了，便知道自己牵的果然又是一桩好媒了。

　　她也不为难对方，反而转过头对那些粗胳膊的大汉道：“你们说你们家小姐那亲神不神？不是我自夸，一半是我王婆的功劳。你们啊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一定找我王媒婆哈哈哈，保管夫妻恩恩爱爱一辈子，和顺不相嫌。”

　　西门宅子里。

　　“庆儿，你喝了这碗药，娘就真的出去了。”说话的妇人钗环整齐，眉眼中饱含慈爱，但是饱经风霜的面孔还是显出了一些老态。

　　听到妇人这般说，床上的少年才将原本空洞的目光移到妇人的手上，接过药，胡乱地几口吞下。

　　“庆儿慢一点，慢一点喝。”

　　西门大娘心下暗自庆幸自己先前已经把药放凉了，不然像他儿子这个喝法真是让她着急。直到看着她这久病初愈的儿子喝完药，她才恋恋不舍地拿着药碗出去。

　　那叫“庆儿”的少年等看着那妇人出去，就扶着床沿慢慢地从床上下来。他的动作太过小心翼翼了，完全不是一个少年郎该有的样子。他急切地，但仍是慢得可笑地走到了梳妆台前。

　　他看着镜中的人，原以为再经不起波澜的内心也起起伏伏起来。

　　镜中的人不就是少年时候的自己吗？没有刀疤，没有因为中毒吃药而变得肥头大耳。他想若是他不曾毁容，他便有勇气跟宛娘在一起了。

　　他无时无刻不记得她对他说的话：“我不求你高官厚爵，只愿衣轻马肥逍遥自得，我也不求你给我锦衣玉食，只要我们俩一条心，腹饱人足乐。”

　　可是他后来真的没脸见她了。一是因为他的脸，二就是他那时奸臣之名已天下皆知。

　　他的父亲是皇上的一把剑，皇上指向哪，剑就指向哪。作为他爹唯一的孩子，他必须，也只能是皇帝的一把剑。

　　比如皇上要大兴土木，他就得找出一个好的由头，皇上想充盈国库，他就得想尽法子。至于好多生民受苦，这世间最大的工程哪个不是用血肉筑成的呢？比如灵渠，比如京杭大运河，比如长城。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诚是一句大实话。

　　现在他严世蕃竟然又活了，没有上辈子的重任，却也没有了宛娘……

　　在两天的时间里，他大概知道了他现在的身份。他完全没料到这天底下怪力乱神之事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这王世贞好道法，竟然把我直接拘到他的小说里去了！”

　　他现在的身份竟然是西门庆，也就是他十七年前看到过的那本叫《金并瓦梅》的小说里主角的名字。现在这个身体正是十七岁，他想，若是自己当时被王世贞这个妖人得逞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十七年前就会进入这个身子，然后按着剧本，像木偶一般被扌喿纵着，过完整部小说的生活？

　　他还记得十七年前的那一天，不知道是谁泄露了他的行踪，他坐着马车上经过五门街道的时候路上突然传来吆喝，说是什么“天下第一奇书”，“非千金不卖”。

　　“天下第一？”他嗤笑有人竟然恬不知耻会给自己的书冠上这个名头，但反而还是产生了一些好奇，便让手下去问。

　　手下去问才知道卖的竟然是一本□□。

　　他在马车上和那叫卖之人说了几句话，觉得那人的应答让他十分满意，便掷了千金让手下买了那部书。他当即便在车上看了几面，发现确是一部好书。就在他颇有些欲罢不能的时候，纸张竟黏住了。他刚想用点唾沫去抿开纸，却恰好听到了宛娘的声音。是了，他今天本就是照例去偷偷看她一眼的。那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切淫邪之念屏退，他放下书。哪知就这么一念之差竟救了他的命。

　　当天知道他买了一本奇书的唐顺之来借书，他便借给了他，第二天一早就听闻了对方的死讯。纸张中竟然浸了奇毒！当真吓了他一大跳。他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有人要杀他，而里面的主角“西门庆”暗示的就是他严世蕃。他字的是“东楼”，小名恰恰就是“庆儿”。

　　想到这儿他自嘲一笑，谁知道他躲过了那一劫，最后还是被拘到这本书里来了。他那个时候看书看到哪了来着？

　　连那聪明的嘉靖帝都不得不被他在手心里面玩弄，这么个昏庸的徽宗皇帝便是再也挡不住那冲天之路了！即便那小人妖法再厉害，给他设下九九八十一难，他严世蕃，定也不会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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