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

作者:艾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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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城外马蹄声焦躁地在草地上敲打着,碧天下的青草格外的娇艳,在这样的情形下却华美柔弱得有些格格不入了。爱德华又要进行他那宣告胜利的仪式了。他将与他不愿服从俘虏的军队的主人决斗——给他们一个最后的机会改变一切。他们的将军若是赢了,那么整个军队都可以毫发无伤地离开爱德华的领土(当然先前的会战已经让他们七零八落,遍体鳞伤)。人们不去理解他这样的奇怪的“骑士精神”,不过简单地解读为黑王子一向高调的作秀罢了。
      俘虏们在一旁祈祷着,手里紧紧攥着浴血的战服,泥土和血的气味回绕在他们正向上帝祈祷的嘴里。可怜而可笑的他们啊,心里应都清楚,这臭名昭著的“黑王子”手中胜利的权杖,从未错手失给过任何人。任何人。
      长剑相击的声音干脆而饱含力量,银白色的冷光交错在转瞬之间。对手的将军紧握着武器,克制着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止不住的虚弱和颤抖。王子重重的一击几乎让对方的长剑脱了手。爱德华脸上的面具遮不住眼里的过度自信的轻蔑,他高扬着额头,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干脆,让这一切看起来都显得优雅而充满了戏剧性。再瞧瞧他们身后的那一群士兵吧:疲惫,沮丧,愈发浓重的无望全都挂在脸上。在死亡带走他们之前,灵魂恐怕已被那游荡在战场上的杀戮夺走了。

      深夜的老橡树下,威廉抱着怀中的长剑,坐了好久了。然而他那止不住的焦躁和紧张让时间流逝得飞快,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像是晨间的响铃一样惊醒着他所有的神经。呼出的气都带着身体的温度,在夜里寒冷的空气里形成白色的雾,迷蒙在眼前。看得不大真切的他就更加紧张了。他抬起头看看天上的弦月,试图希望着那虚无的东西能给他些能量。可这样故做轻松的举动只会让心情变得更糟。
      城堡上的大钟敲了十二下,时光已经沉至夜的最深处。夜莺停止了歌唱,森林里白日间太阳所提供的能量已经全部消散,夜的颂歌终于在宝剑的寒光下开唱。腰间挂着的两块生肉,不断地散发着新鲜的活物的香气。那是吸引饥饿的野狼,最有效率的东西。
      老巫师格朗给他的信里这样写道:“如果你能够战胜那最凶残的猛兽,那么你已经足以直视心里那最原始的恐惧了。你的勇气会变得更加坚决,愤怒之火将燃烧至你灵魂的最深处,炙热的能将一切化为灰烬。而你也终会涅槃重生。”
      写信的人那充满岁月痕迹的老迈的声音几乎回荡在耳边,仿佛古老的预言,好像一定会实现一样的。格朗的话就像充满黑色烟雾的咒语,令人窒息,邪恶,强大得足以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他的沼泽。身上纵有强壮的力量,却不得不顺从于他。那是威廉不见天日的深渊,也是唯一能让他存活下来的能量。自从那天铁窗后的他向格朗点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希望——离开那剥削灵魂的,该死的牢狱,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他没有选择,就算和魔鬼交易,他也会不假思索地像黑暗伸出双手的。

      白日下长剑已经被击断,爱德华下令换上了短剑,重新战斗。陆地上的骑士精神过于平等地依附在了这个被冠上“黑王子”之名的统治者身上。他每一剑都那样的冷静果断,剑剑指向面前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的心口,心狠手辣得光明磊落。每一招都好像在解释着他胜利的原因,优雅地,耐心地,享受地。
      战马的马蹄踏着节奏在夕阳下来回奔跑,相遇时的兵器相击就像这一场奏鸣曲的主旋律——提琴诗一般地演奏着。对方那拼死一搏的怒气和勇敢就像圆号那样雄浑低吟,保护着死亡面前仅剩的尊严。而爱德华大提琴般低沉地在暗处控制着乐曲的灵魂。甚至将一份错觉种在听众的脑海里——唏嘘圆号的悲壮之余,竟会有些不耐烦那样的聒噪,竟会令人期待大提琴的悠扬早早结束这一场过于悲伤的演奏。

      没有月亮的夜黑得墨一般。野狼眼里的凶光像幽灵,在黑夜里无影地游移。却始终盯着他——这一个鲜活的猎物,一刻不曾放松。它那一排尖得出奇的大獠牙,上头沾的血不知已留在那儿多少日夜了。酸臭的气味伴着野狼急速的呼吸,让这金发的勇士连连作呕。那会是人类的血液吗?威廉止不住胡思乱想。
      那样不愉快的气味在他被押入地牢的那一天,也是同样的刺鼻,浓烈,令人作呕。野狼身上自于动物的骚味在回忆里则是人类酸臭的汗味,也许还夹杂着死尸的腐臭。这样的气味几乎唤回了他当时的所有感触——犹如已入了炼狱,时间也因此而停驻为永恒。那一年的他八岁。金色的,干净的卷发,还有他无助地环顾四周的黄绿的瞳仁,在那样阴暗的地牢里简直环着圣光。恐惧,绝望,痛苦,将要周而复始地折磨他,永无尽头的折磨。
      铁窗外面,那该死的黑发男孩就那么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好像地狱的使者一样,黑着眼眶,犹如幽冥。他们双生的面庞在这一刻已然失去了说服力:一个疯狂地吼叫着,英俊的小脸已经扭曲了容貌;而另一个阴沉而过于平静,好像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特性。

      马上的黑王子从十五岁跟着国王披甲上阵。在母亲死后,他几乎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语,有着超乎他年纪的心智。冷静机智的战略头脑和战争的欲望让他很快地适应了关于战争的一切。他仿佛找到了一个泄口,让一直隐藏在体内的那一股征服的力量得以淋漓尽致得流淌至全身,成为他的一部分。比起父亲,爱德华似乎更知道如何做一个统治者,开拓者。
      在他的十七岁,他正与他父亲一同为中原开拓疆土。那一次,他独自带兵在西北中原杀出一条血路。途径一座名为萨布里的城,该城易守难攻,王子在外面周旋了三五日都毫无进展。王子一气之下调集兵马,下令围城不攻,直至萨布里城断粮断水。城中的任何谈判都不接受,围得直至城中的人们全部饿死为止。“黑王子”之名,就是从那时冠在了他的名字后面。
      他的铁蹄几乎踏遍了这一片大地。他疯狂的触角可不仅仅满足于陆地的疆土,更是狡猾地伸到了茫茫海域,继承着他祖父曾经未完成的,对海洋侵略的愿望。他的铁腕统治冷酷,利落,又总带着那一份若有若无的骑士精神——让敌人输也只能输得心服口服。他的胜利带着撒旦亲吻过的好运,那些血流成河的代价甚至能让人误以为这王子是那嗜血的德古拉。“黑王子”,没有什么比这个名号更适合他了。

      一声怒吼划破夜空。“该死的双生!”儿时的和成长后的威廉的声音一同骂道。“喝!”他大喊一声,抽出剑鞘。威廉知道他越是恐惧,面前的这只怪物就越发的嚣张。而自己恐惧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股无所畏惧的力量——此时没有什么会比打败这只怪物来得更大快人心了。这无底的黑夜,是它让心这样的渴望黎明破晓时分划破黑暗的畅快淋漓。
      他也许终身都无法忘记野狼扑上来的那一刻,脑海里的一片空白。心跳迅速的加快,和恶狼敏捷的躲避和撕咬一样快。他甚至触到它的毛发,干涩的柔软,他觉得自己要吐了。长剑已经掉在了几步之遥的平地上,恶狼疯狂的撕咬让这几步看起来就像百丈沙漠那么遥远。
      野狼的心脏因为尖刀的刺入而更剧烈的跳动,脆弱的心脏就像咬住了刀刃一样,拼死地挣扎。它那张巨大而散发着恶臭的嘴还在胡乱地在空中撕咬着,牙齿相击的声音已经不再具有震慑力了。它的生命因为挣扎而加速的消逝,而在自己疯狂而机械的刺杀下,那怪物眼里的凶光已经暗淡了下去。在他意识到之前,身下的野狼已成了他手下的一滩烂肉。他断然割下了野狼王的心脏。森林恢复了宁静。静得出奇。

      黑王子的这一场“作秀”的结局落在了每一个人的意料之内——将军死在了爱德华的短刃之下。爱德华脸上的面具丝毫没有动摇,只是越发阴晦的天让面具下的伤疤隐隐作痛。风雨将至。旁观的人们不再关注这一场决斗,他们望了望天,心想着赶紧回家收衣服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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