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洛川开酒楼

　　文/周防夫人

　　从扶风苑出来，柳依依去了酒坊。

　　金枝园酿酒坊的大师傅姓李，是个五十来岁的单身汉，收养一个徒弟，跟他姓，叫李遂，年纪不大，才十五六岁。

　　柳依依到酒坊的时候李遂上来接待，小心问：“少主，您有什么吩咐？”

　　柳依依问：“你师傅呢？”

　　李遂道：“上午厨房买菜的人路过，告诉师傅琴台路的吴家在卖樱桃，师傅就说去买点回来果酒。”

　　酿酒是个技术活，酿好酒更是一门手艺，柳依依对这个一窍不通，管的不多，但是她的确相信李师傅的本事，鼓励李遂：
　　“你师父是这个道上的顶尖，你好好跟他学，一定有所成就。”

　　姑娘正是如花的年龄，说话的时候眉目顾盼生辉，十分生动。

　　李遂脸红了红，道：“我一定跟着师傅好好学，以后也为金枝园做酒。”

　　他回话的声音小而局促，柳依依见他这般经不住事，觉得好玩，可是又不想逗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憋着笑，连牙齿都没露出来。

　　她这一憋笑，李遂脸更红了。

　　柳依依从腰间抽出手帕，掩着嘴收住笑，吩咐道：“你现在派人去酒庄，取四十坛绕指柔，二十坛直接送到静兰居，剩下的放在这里备着，明晚必有客人来点，不够随时准备取。”

　　说完，复又指着他点了一下，“日落前一定要办妥了，不然叫你师父罚你！”

　　李遂本来就怕师父，又因为这事是柳依依交到他手里的，忙道：“我这就去办，一定办妥当，不出意外！”

　　柳依依点头道：“快去吧！”

　　李遂手脚麻利，一溜烟的跑了。

　　柳依依从酒坊离开，回到归故里。

　　彩苓还没有回来，柳依依就去茶室开了邻水的窗户，取了剪刀修剪中午吃饭前送来的红山茶。

　　山茶的枝叶末梢修剪完，磨蹭一会差不多也落日了，柳依依上到三楼，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选衣服，挑首饰，为自己打扮上。

　　太阳落山天很快就黑了，彩苓回来点上蜡烛，为她拆了白天的发髻重新编发。

　　净面，抹粉，画眉，最后口脂涂完，对着镜子变换角度审视自己。

　　满意，非常满意！
　　柳依依痴痴的笑了一声。

　　彩苓正在衣柜里替她找大袖，闻声看过去，损她，“也不知道别人家的姑娘是不是也一样，反正我家的是个傻子！”

　　柳依依觉得自己不用喝酒就已经上头了，摸了摸毫无瑕疵的脸颊，得意的嘴里翘的飞起来，
　　“哪有我这么漂亮的傻子？”

　　彩苓翻眼，从柜子里拿出两件大袖，一手一条，

　　“傻子！选一个。”

　　柳依依看过去，摇头，“给我披帛吧，斟酒方便。”

　　曲子期来金枝园，必需得为他添酒表示敬意。

　　彩苓走到挂披帛的架子上，看着五颜六色的披帛发愁，“少主，你要哪一条？”

　　柳依依回头看了一眼，道：“暗红色的，配我这身。”

　　她穿的是浅色不明亮的嫣红裙子，介于庄重与艳丽之间，正好匹配她金枝园少主的身份。

　　彩苓选取了一条染色极自然的，替她披上。

　　柳依依复又挑了一块绣仙鹤的手帕压在到腰间，取一柄黑色真丝描金兰的折扇在手里。

　　收拾好，两人出了归故里，迈出门槛往大门走。
　　金枝园灯火通明，小厮丫鬟在庭院假山间穿梭，司音楼和相思楼歌舞升平，柳依依偶尔也能遇上几个眼熟的顾客，就客气的打声招呼，再时不时提点几句路过的端盘小厮注意脚下，一路上好不热闹。

　　大堂前，林朝云已经等在门口。

　　柳依依问：“来报信了吗？到哪里了？”

　　林朝云回：“报了一次，大约半柱香前出了门，再过半柱香应该就到了。”

　　众人等着，好半晌，派出去望风的小厮跑回来道：“进梧桐里了，马上就到了！”

　　不久，门口不急不慢的走进两道人影。

　　一黑一红，均是剑袖简袍，身量七尺有余，身形利落。
　　黑的是玄黑，红的事红不明亮的暗红，与柳依依身上的披帛有些许相似之处。

　　两人身材相差无几，穿玄色黑衣的年纪近三十，身形稍魁梧些许面目刚毅勇猛，浑身气概，那是严沧澜，洛川城的卫军统领。

　　柳依依目光略一划过，落在赤衣男子身上。
　　赤衣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大，左手持剑，右手背在身后，头戴藏银底座的头冠，身形修长健壮，丹凤眼，是俊美中透露着威严的相貌。

　　他的神色是冷漠，冷淡的，但因着那长相，很容易叫人忽略了，只看得见他的俊逸相貌。

　　柳依依略一顿，领着众人上前，蹲下，压着手行了个常礼，

　　“曲公子、严统领安好。”

　　柳依依起来时漾着笑颜，对还不认识的曲子期道：
　　“曲公子，我是金枝园的少主柳依依，严统领叫我柳姑娘，您如果不嫌弃，就跟严统领一样叫我柳姑娘。”

　　曲子期看过去，面前站的是年纪比他小少许的女子。
　　鹅黄色的交领小袖，浅嫣色的齐腰褶裙，臂弯间一条披帛，笑起来时眼睛水盈盈的，像是荡开波纹的玉潭一般。

　　声音微娇，又正经礼貌，不似勾引。
　　面貌好看，又恰到好处，不见媚态。

　　并不讨厌。

　　曲子期点头，礼节性的回了一句：

　　“柳姑娘。”

　　他的声音也有些许冷清，但是无轻浮之意。

　　柳依依猜他脾性不差，安下心。
　　林朝云走到严沧澜身边轻轻的拉起严沧澜的手。

　　柳依依见气氛正好，道：“两位公子，静兰居早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就别再这里吹风了。”

　　众人起步，林朝云对严沧澜道：“下午依依说今天有新酒。”

　　严沧澜眼睛一亮，看向柳依依询问：“是吗？”

　　金枝园的酒普天之下少有可比拟的，严沧澜在军中摸爬滚打，偏好这口。

　　众人入了小道，交流不太方便，柳依依就不再多说，只自信的保证：“绝对不会叫两位公子失望。”

　　说着，来到了布满垂丝海棠的花海。

　　修剪精美的垂丝海棠种在瓦灰色的盆中，花骨朵开了七七八八，开了的是浅粉色，半开的颜色深一点，花瓣中间浅白过度，一整片，赏心悦目。

　　严沧澜笑，“今早我走的时候这里放的樱草，此番能看到这些海棠是托了子期的福。”

　　他是武将魁梧的身子，说话的时候却并不粗狂，而是爽朗间夹杂着一两分的温儒。

　　柳依依持着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神色带着恰到好处的得意，“开的正好我就叫人放过来了，能让两位公子看了心喜看来是做对了！”

　　严沧澜这话她直接回答了显得趋炎附势，否认了又假的很，于是柳依依换了个说法。

　　穿过花海，曲子期先一步在前，柳依依跟在他身侧，林朝云和严沧澜并肩在身后，丫鬟在最后面。

　　金枝园多小道，小道上最多只能同行三个人，于是四人两两分作前后，走起来也方便，柳依依与曲子期同行，每一处就用扇子指着景观，为曲子期解释，鲤鱼假山，树木，从哪些地方采运而来，最后到了静兰居，也没闲着，气氛甚好。

　　静兰君布置雅静，浅檀木的家具摆设，主室就是设宴招待的房间，菏黛已经令人摆好了酒菜，众人到了先后坐上平铺在地面的软塌，把摆满下酒菜的四方小桌围了个圈。

　　柳依依拿过曲目，问：“两位公子谁点？”

　　严沧澜道：“子期是我的客人，当然是子期点曲。”

　　柳依依把曲目递给曲子期，曲子期放下剑接过翻看，最后点在一处，道：“《平沙落雁》。”

　　曲子期的话音一落，不待其他人转达，琴声已起，舞女翩翩。

　　柳依依回身探过去，抱出一坛酒，在桌面上单手托着底，分别看了曲子期和严沧澜一眼，嘴里一勾，摇头晃脑道：
　　“曲公子和严公子凑巧，碰上了金枝园出新酒的日子，上一次可是三年前！这次出的这款叫也有个好听名字，叫绕指柔，至于为何叫它绕指柔，就要两位公子自己体会了。”

　　说着，柳依依持扇的手将酒坛的红色封纸一揭，抱着酒坛放在方桌上，取来竹勺为曲子期和严沧澜一人舀了一酒盏。

　　严沧澜将酒盏放到鼻前，闻了闻，道：“香味浅淡，似乎与广寒仙异曲同工。”

　　柳依依摇头继续卖关子，“虽然都是香味浅淡的酒，却很大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喝过的人一定明白。”

　　严沧澜喝了一口，觉得口感虽然绵柔却很常见，有些失望，但是没有行于表面，不夸不贬。

　　柳依依看向曲子期，他也是同样的表情。

　　真丝小扇一甩，遮了嘴，柳依依在扇后咧开嘴笑了。

　　绕指柔口感不烈，极容易喝多，后劲大而特别，不是常见的酒喝多了令人亢奋的感觉，而且全身心的如同鱼水缠绵般的婉转舒适，妙不可言。

　　柳依依见菏黛敬酒给曲子期，席间慢慢热闹起来，于是悄无声息的把位子让了出来，对菏黛道：“我出去喝口水，你招呼好曲公子。”

　　菏黛早就想跟柳依依换座位，看她让了位子迫不及待的坐过去。

　　柳依依到了门口回头，菏黛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已然有攀上曲子期肩头的兆头。

　　房门一关，柳依依叫丫鬟提了一壶水到院里的小桌子上。

　　曲子期自门口叫了她一声柳姑娘，一路上神情倒是不差，但是多余的话没有，为了气氛不冷下来，柳依依说了一路，口干舌燥。

　　还好今晚有菏黛在静兰居，她是劝酒的好手，有她在准能继续热闹下去。

　　等到一壶水喝完，柳依依才回到房间，里面已经闹成一团。

　　闹成一团的不包括曲子期，至于严沧澜，虽然心情也不错，但是很收敛，倒是过来陪酒的姑娘们喝的开心，斗起了酒，房间中一片嘈杂。

　　柳依依坐回去，一会就见曲子期一坛酒下腹，任凭渮黛说什么也不理会，默默无言，倒像就是来买酒接忧愁的。

　　注：
　　此处的身高以三国尺寸为准，身高七尺有余就是183cm-187cm左右，没有很具体。
　　曲子期：185cm
　　严沧澜：187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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