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洛川开酒楼

　　文/周防夫人

　　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难。

　　生来富饶的人可能死于贫困。
　　生来权贵的人死时也可能沦为贱籍。

　　彩苓沉默了一会，问她：“那你想一辈子都在金枝园吗？”

　　柳依依一笑，反问：“你觉得我能去哪里？”

　　彩苓上前，目光炯炯的盯着她道：“以你现在的本事，给我们两个弄个商人的户籍不难，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外面开正儿八经的酒楼！”

　　柳依依点头，“对，是不难。”

　　“可是园子里的姑娘怎么办？我如果走了，会不会过不了几年，金枝园就会成为正真的妓/院？如果那一天风雨来了，金枝园吹一吹就散了，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流浪街头？”

　　彩苓很不开心，问她：“你以为其他人知道吗？”

　　“其实有人知道的。”

　　司音楼有宋晶晶，相思楼有秦妙婷，菏黛和暮辞也在默默的付出，只是柳依依是最容易被看到的那个而已。

　　柳依依挑眉一笑，耸耸肩，摸了一下彩苓的小脸蛋，笑道：“你不就知道。”

　　彩苓一愣，拍开她的手，嘀咕了一句：“我知道有什么用。”

　　柳依依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得意的哼哼了一声。

　　彩苓是身契在她这里没错，但是彩苓是杀手，哪怕是两年不做杀人的买卖了，也是真正刀尖上舔血的人，而她只是个酒楼老板。

　　当初买她的时候她也曾经想过，会不会付了钱，回来人就跑了，反正杀手也不需要什么名声。

　　但是彩苓没有这么做。

　　柳依依也一直都知道，彩苓能看懂她的所想所思，尽管她总是牙尖嘴利跟自己斗嘴，但是她从来没有透露出要离开她的意思，叫她做什么也很配合。

　　说起牙尖嘴利......

　　刚认识的时候彩苓是挺沉默一个人，多乖啊，她说三句，彩苓最多回一句，怎么现在这么跳脱？

　　柳依依不解，对她道：“下午赏花，待会我们午饭少吃点，你去厨房拿点下酒菜，我去酒坊拿酒。”

　　彩苓没什么想法，道：“行。”

　　下午，未时。

　　柳依依翻出了储物柜里草编的薄席，在归故里右侧树底下铺开。

　　席地而坐，头顶的粉红花瓣遮天蔽日，春风一抚，花枝乱颤。

　　柳依依打开彩苓从厨房提回来的食盒，里面放了两叠油炸花生木，花生米上沾着晶莹剔透的盐粒，还有一叠酱牛肉，猪耳和羊肉小炒。
　　柳依依从酒坊取了两坛广寒仙。

　　广寒仙就是桂花酿，喝起来醉感不大，但是桂花淡雅的香气萦鼻，春天这样不冷不热的季节，喝起来很舒适。

　　柳依依摆好了酒杯筷子，桃林的小路上传来秦妙婷和宋晶晶的声音，她们入席后菏黛紧随其后，桃林逐渐热闹起来。

　　秦妙婷坐下，看着周围夸道：“你这桃林真不错！”

　　柳依依为她满了酒，“有好的就有坏的，等桃子熟透了砸到地上的时候你就知道多难看了！”

　　桃子长个子也分个先后，第一批成熟了还有第二批第三批，要是摘得慢就会落地摔烂，清扫不及时又要生虫子。

　　正说着，菏黛入席，菏黛入得席间，为自己倒了杯酒，酒还没送到嘴边，就在问柳依依：

　　“你跟那个曲子期到底怎么回事？”

　　宋晶晶有机会插上话，忙附和道：“我也听说了！他在静兰君住了四五天才走。你快说说！要真是有好事，让大家伙高兴高兴呗！”

　　正说着，从小径中进来一个人穿着墨青色的褙子加罗裙的女人，她一边推开桃林的枝丫一边问：“有什么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秦妙婷回头，“你知道什么？整天不是漪澜小筑就是望湖亭，你是脚底下打桩了？”

　　暮辞声音一贯的高，回道：“什么脚底下打桩不打桩的？你是不知道我做账房的又多忙！我能去望湖亭，坐一坐，看一看底里面的鲤鱼，就是最闲散的时候了！”

　　金枝园这么大，每日的采购，开销，赚得的钱都要核实，到了月末还要统计工钱，修缮费用，损失。

　　暮辞一个月三十多天，没几天休息的，比柳依依还忙。

　　柳依依起身拉着她入席，道：“真是辛苦暮辞妹妹了！”为她满上一杯酒，用自己的酒碰她的杯，道：“我敬你一杯！”

　　暮辞大方接了酒与她碰杯，一饮而尽，颇为豪爽。

　　柳依依也知道她很忙，想起来她两个月前说过再教一个人管账，问她教的怎么样了。

　　暮辞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道：

　　“不错，已经上道了，过段时间我就可以轻松点了。都怪上一个，招呼不打一个，说走就走了！搞得我这个月忙的连出个门逛逛的时间都没有。”

　　愤愤的喝完杯子里的酒，接着问：“朝云还没来吗？”

　　“她啊！”

　　菏黛接了话，道：“说是身体不适，不来了。”

　　暮辞挑眉没接茬。

　　林朝云是她们中最大的，但是有时候她们觉得劳累，想叫她分担一些简单的管理核查的事情走，却从来都只有推脱。

　　暮辞不爽林朝云很久，每次见面都要数落。

　　准确来说她们三个都对林朝云有意见，可是就算她不登台献艺，不管院子里的事，她也有严沧澜花钱养着。

　　再说回来，严沧澜是洛川守卫军的统领，这样的背景，放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金枝园也要给她镇场子的钱。

　　暮辞心里觉得这样终究不是事，毕竟严沧澜不愿意纳她为妾，她还是要在金枝园生活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们四个一起长大，虽然时常吵闹，但是情分总该有吧，怎么眼睁睁看着她们三个一个人做着两个人的活，半分不愿意相帮。

　　也就是因为这个，柳依依私底下吐槽过林朝云无数次，但是私底下说归私底下说，也不能让她们抱在一起排挤林朝云，便立马瞪了渮黛一眼。

　　菏黛收敛了，想到柳依依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催她：“那现在这人都到齐了，你可不得跟我们说说你跟那曲子期怎么回事？”

　　“唉？你怎么曲子期曲子期的叫？”暮辞奇了。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菏黛的性子暮辞能不知道？

　　男人见一个爱一个的多，女人见一个爱一个的也有。

　　菏黛就是。
　　不过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才认识不久，也不至于直接连名带姓的喊。

　　闻言菏黛不爽，“那天晚上喝酒，我在他旁边，废了老大力气，看都不看我一看！”

　　暮辞道：“那兴许他就喜欢依依这样的？”

　　菏黛懒得管他喜欢什么样的，就想知道柳依依跟曲子期到底怎么回事。

　　曲子期虽然说了要办宴席昭告天下，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但是到底是没定下来时间，柳依依也不好说这个事，只说：
　　“子期与我趣味相投罢了！”

　　暮辞哈的一声笑出来，问：“你跟他是哪里趣味相投？你难道在他舞剑的时候跟他讨论怎么做生意，怎么卖酒卖菜？”

　　“你闭嘴！”柳依依怼回去。

　　宋晶晶不信，道：“可是你连人家字都直接叫了，难道就只是趣味相投？”

　　她不信，菏黛就更不行了，跟着附和。

　　柳依依铁了心不说。
　　毕竟她在金枝园看过太多承诺了，又掉头不愿意兑现的男人。

　　现在不说，以后曲子期要是反悔，她也不至于丢脸。

　　众人一边吃酒，一边见闹着，见她不说，一会也就停了。

　　菏黛便眼珠子一瞅她，道：“依依啊！你信不信菏黛姐床上的本事？”

　　柳依依吃了一颗花生米，含糊道：“我又不是没学过！”

　　菏黛哎了一声，点了点她的头，“学过是一回事，做过是另一回事！姐姐我可告诉你，到了床上你可得活络点，再漂亮的女人，在床上直挺挺的也无趣！”

　　柳依依揉揉自己发热的小脸，虚心问：“那要怎么做？”

　　菏黛深意一笑，“简单！”拍了一下她的腰，道：“你这腰啊，就可着劲的扭！”又拍了拍她的屁股，道：“你这屁股啊，就能抬多高抬多高！”

　　她的话一落，众人笑作一团。

　　柳依依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又很感兴趣，一边作害羞状，一边可着劲的问，把其他人逗得哈哈大笑。

　　聊累了，玩累了，开始零零散散的说起园子里的事。

　　柳依依道：“上次大家一起议事是十天前了，大家看这一次的方便定在哪一天？前几天才出的新酒，也看一下卖的怎么样。”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晶晶插嘴道：“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我这几天粗略的看流水，似乎卖的没有出之前好？”

　　“没有出之前好？”

　　秦妙婷道：“我也注意到了，本来是准备今天下午是准备把这几天的账核实一下，看一下具体卖出去的数量。”

　　“不太可能啊！”柳依依不解。

　　三年前的春天柳依依刚把金枝园的活接到手里，正逢广寒仙问世，就是她一手策划，花了大价钱请人传出去，好生赚了一笔。
　　那年夏天，账里余额很足，除了她们这些管事，就连司音楼和相思楼的头牌姑娘也都分配到了公中出资买的冰。

　　“就算是今年我的手段不好使了，但是李师傅的手艺你们是知道的！”

　　金枝园的酒都出自李师傅，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金枝园的今天。

　　宋晶晶跟秦妙婷都是园里的老人，当然信得过李师傅，所以也觉得很奇怪。

　　柳依依想了想道：“那就不商量时间了，大家今晚回去辛苦一下把账理一理，明天上午我们坐在一起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有问题，就商量一下对策。

　　众人都没有意见，就此散了。

　　柳依依叫人收了席面上的东西，叫来了她派遣出去散发消息的伙计，问了问，确定了他按照自己的意思散播了消息，这几天也都在继续。

　　柳依依把人遣走，在书房用纸写下了上午巡查时发现的事情，记下来大致要改进的事项。

　　下午有吃喝，晚上就不打算吃晚饭了，整理好了议事的事项，柳依依就下楼去吩咐了要热水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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