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也有春天

　　鹿曦的喜悦溢于言表，吴慕晗总是带给他意外。
　　吴慕晗看着傻笑的鹿曦，心中一动，轻轻卷起鹿曦的上衣边缘：“转过身去。”
　　鹿曦依言乖巧地转过去，自己提住衣服。
　　鹿曦手指皮肤粗糙，指甲边缘有倒刺，这是一双没有经过保养、且干过粗活的手。他身上的衣服显然穿很久了，下摆卷边，袖口也起了球。
　　而吴慕晗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纯白的衬衣袖口卷起，用金袖扣别住，这才是一双大少爷的手，整洁漂亮。
　　“你真好看。”鹿曦努力侧着头说。
　　吴慕晗手指一顿。
　　糟糕……好招人疼的样子。
　　吴慕晗目光低垂，看着瘦削的后背上一大块淤青，不由拧起眉头。
　　“嘶——”鹿曦后腰的淤青被轻轻一碰，立刻疼得倒抽口气。
　　吴慕晗将鹿曦的上衣放下来，转头瞪视金开：“他都说了不知道，你还下手那么重？”
　　金开无语，你当时也没阻止，现在怪我咯？
　　鹿曦适时地把小黑伞塞到吴慕晗手中，兴奋道：“小蘑菇，揍扁他！”
　　金开：“……”
　　吴慕晗拿过黑伞，揉揉鹿曦毛躁的头发，对金开说：“下不为例。”
　　金开面无表情，转身去按电梯。
　　鹿曦脸上写满失望，弱弱地对着金开背影强调：“下不为例啊。”
　　“有我在，不会了。”吴慕晗转过头来，看向鹿曦的目光不自觉变得柔软。
　　“刚刚你也在。”鹿曦小声反驳，说起来更是心中委屈，眼睛开始泛红。
　　吴慕晗默不作声低着头，良久后突然道：“对不起。”
　　鹿曦歪着头，澄澈的目光看住吴慕晗，缓缓地问：“对不起是因为没有保护我吗？”
　　吴慕晗身体一僵。
　　当然不是，对不起是因为我抢走了你的身份，你的财产，你的家……
　　叮。
　　金开率先走进电梯。
　　鹿曦转头看看吴慕晗，发现后者没有抬步的意思。
　　金开按了B1，目光有些玩味地看着吴慕晗，缓缓等待电梯关上。
　　电梯下降。走廊只剩下吴慕晗和鹿曦。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鹿曦：“你不走吗？”
　　吴慕晗张了张口，又沉默。
　　“嗯？”鹿曦发量多，总是翘着。
　　吴慕晗反手将黑伞背在肩上，接着他空出两手，将鹿曦炸着的头发捋服帖，又帮鹿曦仔细地整理好乱糟糟的衣服。
　　鹿曦站在原地，看着吴慕晗背上的黑伞那么小，而小时候当吴慕晗背着它时，它却显得那么大，能够将两个少年完全庇护起来。
　　吴慕晗：“你和黄子爵怎么认识的？”
　　“我在饭店打工，他是顾客，说要给我介绍一份更好的工作。”鹿曦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着谎话。
　　吴慕晗眼里鹿曦却一副单纯好骗的样子，他不禁扶额：“他有没有欺负你？摸你？”
　　鹿曦低下头，没有出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吴慕晗脸色铁青，手握了拳又松开，几乎恨不得冲回去把黄子爵揍一顿。
　　“还好你来救我了。”鹿曦欣喜地抬起头，心里想着吴慕晗难不成真如黄子爵所说？这几年的富少生活十分自律……啧啧，这要是绑上床说不定真的很刺激……可惜要白便宜黄子爵了。
　　吴慕晗稍松口气，看来鹿曦没被占到什么便宜。
　　但黄子爵，你已经得罪我了。
　　冷哼了一声，吴慕晗蹲下来，一丝不苟地卷起鹿曦过长的裤脚。
　　“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欺负你？”吴慕晗起身，面无表情看着鹿曦的眼睛，“不许说谎。”
　　鹿曦迟疑片刻，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又说：“我不会吃亏的。”
　　鹿曦难得一板一眼地说了句真心话，吴慕晗却丝毫不信。
　　吴慕晗所想的小鹿失去了自己的保护，一定会被欺负得缩在角落，哭肿了眼睛，却求救无门……
　　“我有保护伞，我会打退坏人的。”鹿曦咧嘴嘻嘻一笑，回忆着院长出差时，他作为山中百兽之王，被众鸟兽们跪拜的繁荣盛世。
　　吴慕晗的心脏像被针刺了一下，他一定被欺负了，一定被欺负了……
　　“我应该接你走的，想办法也该接你离开。”吴慕晗喃喃自责。
　　鹿曦偷偷牵起吴慕晗的手，小声说：“我是来找你的，花盆里的蘑菇不见了，院长说你一定是偷偷跑出来玩。”
　　吴慕晗想了片刻，才回忆起鹿曦所说的花盆和蘑菇。
　　“你一直都养着它吗？”吴慕晗只觉得头顶一声雷鸣，心脏猛缩。
　　鹿曦点了点头，纳闷地看着他：“不就是你吗？我不是每天都和你讲话吗？”
　　吴慕晗对上鹿曦天真的目光，几乎克制不住将他搂进怀里的冲动。
　　半小时后，金开坐在车上，看到反光镜里走来两人。
　　吴慕晗把鹿曦也带上了车。
　　金开脸色骤变：“带上他？你疯了吗？”
　　鹿曦的身份就是个定时炸弹，不除掉他已经算仁至义尽，难不成还要带着走来走去？
　　鹿曦被金开的冷视吓得缩了缩脖子，不自觉要去拉吴慕晗的手。
　　吴慕晗避开鹿曦的手，按了按鹿曦的肩安慰，转而对金开道：“不回家，去四环，那套房正空着。”
　　鹿曦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有点失落。
　　吴慕晗打开前排驾驶座中间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小管护手霜。
　　“蹄子给我。”吴慕晗淡淡道。
　　鹿曦噌地把两蹄伸出来，迫不及待在吴慕晗眼前晃来晃去。
　　吴慕晗挤了一些护手霜在掌心，轻轻推到鹿曦两手，帮他搓匀。
　　两个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吴慕晗修长的指节摩擦着鹿曦的指缝。
　　“舒服吗？”吴慕晗面无表情地询问。
　　鹿曦忙点头。
　　吴慕晗的手细滑，却又不像女孩般柔软，摸起来大概就像蘑菇表面一样。
　　哐！
　　车猛地一刹，鹿曦后脑勺撞在前座挡背上，眼前小鸟转来转去。
　　金开：“不好意思，没看见红灯。”
　　吴慕晗一抿唇，没说什么。
　　“小蘑菇，你对我真好。”鹿曦眼睛一红，吸了吸鼻子。
　　吴慕晗面无表情低着头。他这么相信我，我却偷了他的一切。本来他才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干粗活的应该是我……糟糕！不能感情用事。
　　鹿曦盯着吴慕晗复杂的神色，心中暗暗地想着，吴慕晗确实性感，连手指头都那么色|情。
　　鹿曦似乎头一次见到这么高端的室内装潢，兴奋地拉起枕头蹭蹭蹭，不一会儿又摸去了厨房，绕着冰箱嗅来嗅去……
　　吴慕晗帮他拉开冰箱门，掏出一大桶果汁，往玻璃杯里倒满。
　　鹿曦探着脖子，舔了一口溢出的苹果汁。
　　吴慕晗一拧鹿曦的耳朵：“洗手去。”
　　“嗷呜！”
　　“少爷，你出来一下。”金开冷着脸道。
　　趁吴慕晗离开，鹿曦立刻放下玻璃杯，耳朵贴近关上的房门。
　　见吴慕晗跟出来，金开正色道：“这样藏着他不是办法，不能让他出现在别人面前，要不送他出国吧。”
　　吴慕晗皱眉，似乎不认同这个建议。
　　想打发我？鹿曦竖着耳朵。
　　金开压低声音：“你认真的？一旦被鹿西南发现你的身份，股权、房产都将成为泡影。”
　　吴慕晗飞快扫了眼禁闭的房门，冷淡道：“这些本来就是他的。”
　　这个“他”指的是鹿角集团二爷鹿西南，还是屋里那个货真价实的鹿少爷，金开无从得知。但与前者比，金开显然更担心是后者。
　　“好，先不谈继承财产……这是欺诈罪，你不怕坐牢？”金开冷冷地提醒。
　　吴慕晗脸色微变。
　　金开知道自己说中吴慕晗的软肋，便也缓和了语气：“我给他报点培训班，先让他适应一下城市的生活，该学的技能学一学。以后出了国，也能让人放心。”
　　吴慕晗沉默，不再反对。
　　鹿曦从门口退开，心中冷笑。你这头棕熊，真是从小就爱给我找麻烦。讨厌讨厌讨厌……哈欠……
　　吴慕晗推门进来，只见鹿曦抱着果汁桶，惬意地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箱门。
　　走近一看，鹿曦已经闭目，打着小呼噜，嘴边还沾着一点点甜甜的果汁，他就像一只贪吃的小鹿。
　　吴慕晗取来毛毯，轻轻覆在鹿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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