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也有春天

　　鹿曦没有出声，其实他刚才疼得两眼发花，根本没看到药片，而且就算看到药片样子，他又不是贩毒的，怎么会一眼看出品种，还说出名字。
　　鹿曦不过是知道T09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已，所以当吴慕晗问他，他想也没想就答了。还真别说，要放在以前鹿曦没病没痛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被吴慕晗这点小伎俩套出话来。
　　鹿曦现在还是觉得疼，但他不想浪费时间解释，况且现在解释什么吴慕晗也不会信的。
　　吴慕晗见他不出声，心里的温度一点点冷却。
　　鹿曦突然轻笑一声：“看来警察来得不会那么快，我们需要在你药效出现前离开。”
　　吴慕晗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刚刚两个绑匪给他喂了毒品，此刻必然会放松警惕。
　　吴慕晗：“我们谈谈吧。”
　　“什么？”
　　“在我们获救前，我和你交换身份，但离开后，你要放我走。”吴慕晗语气平静，目光却格外强硬。
　　“……好，我答应。”鹿曦只能暂且妥协。
　　吴慕晗顿了顿，道：“就算你再把我关回去，我也是个靠毒品生活的废人……”
　　“不会的，一次而已……你不会上瘾的。”鹿曦不耐烦道。
　　吴慕晗自嘲一笑。
　　“我送你的手镯，还带着吗？”鹿曦突然问。
　　吴慕晗：“戴着，怎么？”
　　鹿曦顿了顿，说：“那是我去法国总店定做的，世界上仅有一对。我有一个，而我把另一个给了你，我的弟弟。”
　　吴慕晗皱眉。
　　“我在你身上的投资，比你想象中多得多。”鹿曦的眼睛又黑又亮，紧紧盯着吴慕晗，淡淡道，“才刚刚开始……我不会让你死的。”
　　吴慕晗在鹿曦眼睛里看到一种执念，他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哐啷一声，鹿曦的手铐被磨断，掉在地上。
　　他丢掉手里杯子的碎片，从车间地上捡起一根针管，对吴慕晗说：“转过身去。”
　　吴慕晗安静地转过身，听到鹿晗用针头挑动锁眼的声音。
　　“他们刚才用手机上网搜索照片，说明这里没有屏蔽信号。”吴慕晗蹙眉，“金守护在你身上放的定位装置呢？”
　　鹿曦：“放心吧，他只要还有一丝意识，就会赶来的。”
　　吴慕晗的手铐解开了。
　　鹿曦轻声走到门口，从门缝处向外看去，接着回身拉住吴慕晗退回去。
　　“外面有五个人，咱们势单力薄，干不过。”鹿曦看了看四周，没有窗户，但高处有通风口，“托住我，咱们从排风口走。”
　　鹿曦骑在吴慕晗脖子上，摇摇晃晃地扒住排风窗口，低声道：“你站稳一点！”
　　吴慕晗扶住墙壁，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头低一点，我要坐直了才能够到……”鹿曦两条大腿夹着吴慕晗的头，一只手拧下了下面的两个螺丝，手臂要伸长才能够到上面的两个。
　　吴慕晗感觉后脖子渐渐顶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鹿曦被激活的器官。
　　“你这种时候还能发|情？！”吴慕晗怒道。
　　“那麻烦你脑袋不要动来动去，总是磨蹭它……”鹿曦掀开了窗口，两手撑着边缘，说，“你托住我，我要先爬进去。”
　　吴慕晗一咬牙，两手拖着鹿曦的脚底，用力送上去——吴慕晗突然觉得好笑，就像小时候爱捣蛋的孩子会做的事，背着大人爬出院墙……
　　就像一对兄弟在童年会做的事。
　　鹿曦借力在墙上蹬了一脚，爬进通风口。
　　吴慕晗气喘吁吁地抬头，想到鹿曦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儿，蹙眉问：“你拽得动我吗？”
　　排风口内窸窣声后，没了回应。
　　吴慕晗眉毛一抖：“7号？……鹿曦！”
　　排风口一片安静。
　　吴慕晗：“……”
　　他还是等了一会儿，也许鹿曦是去找梯子，毕竟他拉不动自己。
　　良久，吴慕晗哭笑不得地坐在地上，绑匪进来看到他一个人，一定怒不可遏，在担心逃走的人报警的情况下，很可能会直接撕票。
　　鹿曦这是留他在这里断后，鹿曦要他死。
　　吴慕晗感觉口干舌燥，身体忽冷忽热，他知道这是毒瘾犯了的征兆。
　　他的神志开始模糊，眼睛开始刺痛、流泪，身体里每一节骨头都在瘙痒，他想要挠却挠不到。
　　突然门外一声枪响。
　　吴慕晗怔怔望着门口，只觉耳朵里的声音忽远忽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小蘑菇，我来救你了！”鹿曦背着抢闯进来，就见吴慕晗已经浑身哆嗦地倒在地上。
　　吴慕晗双眼被眼泪糊住，好像看到了鹿曦，但是又看不清他。
　　“药劲上来了？”鹿曦见他袖管撸起，裤腿上翻，露出的白皮上都是抓痕。
　　吴慕晗身体抖动的越发厉害，鹿曦脸色一沉，本想先带吴慕晗离开，但现在看来吴慕晗已经失去了行动力。
　　一个人离开，或者两个人留下。
　　顷刻间，鹿曦做出了决定。
　　“我顺着管道爬，想找到什么工具来拉你……没想到通风口另一头是个小仓库，里面都是枪支弹药，我就拿了枪和子弹……也正好看守的不知道去了哪，门口只见那矮的，已经被我一枪崩了。”鹿曦一边飞快地解释，一边有条不紊地脱了外衣，将衣服撕成一条一条。
　　“滚……我……不需要你……”吴慕晗双眼通红，他鼓起最后一丝意志，两手用力地掐住鹿曦手腕，将他往外推，“滚！”
　　鹿曦仿若未闻，冷静地将条状布拧成麻花状。
　　“听着，我现在会把你的手脚重新绑起来……”鹿曦说着又扯掉吴慕晗衬衫上的领带，对折拧成一条，勒住吴慕晗的嘴，“这是为了不让你咬伤自己。”
　　“唔！”吴慕晗大声喘息，散开的领口可以看到赤红的肌肤，触手一片滚烫。
　　鹿曦捧起吴慕晗的脸：“相信我，我经历过……我好起来了，你也可以。”
　　吴慕晗瞳孔涣散，怔怔地望着鹿曦，口水浸湿了领带从嘴角溢出，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意志力——
　　但他仍在本能地排斥鹿曦，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我知道我们之间错过很多，疯女人打你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接回家；你是我弟弟，没人可以欺负你……你不该排斥我的……哥会陪着你，不论你去哪。”鹿曦的声音缓慢而坚定，不断传入吴慕晗的脑海。
　　吴慕晗浑身抽搐，眼球上翻。
　　鹿曦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他,音调有些不稳。
　　“……对不起。”
　　十二年前情人节，福利院，7号和94号第一次相遇。
　　94号捧着自己下午课上做的巧克力，走到鹿曦面前。
　　当时94号还不知道7号家世显赫，也没有制定邪恶的替换身份计划，只是一面而已，吴慕晗便抵抗不了对鹿曦的喜爱，他顺从心意，把自己制作的巧克力交到鹿曦手里。
　　每一个弟弟是哥哥第一任情人。
　　“我应该爱你的。”鹿曦淡淡道。
　　7号根本不爱吃巧克力。但他收下了94号的礼物。
　　每一个粗糙的哥哥，都是从保护弟弟开始，学会温柔和英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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