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也有春天

　　金开是没见过自己父母的孩子，从小混迹在流浪者栖息地，每天都因为交不出领地费而被驱赶，只能和野猫野狗抢食物。
　　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在一个午后，他偷偷挤上列车，来到北方。
　　当时北方寒风刺骨，他一个小孩儿没有栖身之所，饥寒交迫。
　　他开始怀念南方的温暖，却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至少在死之前，他还见过了另一片风景。
　　面前是轰隆隆的列车道，耳边传来学校音乐课传来的歌声……
　　“纽约的水蒸气 漂到了悉尼的那些热浪里不管你的冬天会不会结冰都是时候敞开~”
　　金开看到树枝上结了冰，但他这辈子大概都看不到纽约的水蒸气，感受不到悉尼的热浪了。
　　金开在山下一颗据说有千年的树下停息，用垃圾堆里翻出的报纸盖住自己。这就是他为自己找到的墓地。
　　他抱着遗憾闭上双眼……
　　“如果我把苹果抛起来，你能接住吗？”一个稚嫩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金开睁开眼，他饿的头晕目眩，只依稀看到一个背光的男孩，对方正打量着自己。
　　哪里有苹果？果然是骗子。
　　“放弃生命的人，最可耻。”男孩说。
　　金开爬起来。
　　男孩丢下了一分钱，转头走了。
　　金开捡起那枚硬币，朝着男孩的方向走去。
　　他太饿了，没走多久就倒下来。后来据院长所说，是在半山腰捡到了他，直接送去急救。
　　金开康复后，被院长接到福利院。
　　他在人堆里一眼认出了那个小男孩，94号——燃起他最后一丝求生意志的男孩，他绝不会认错。
　　鹿曦说会让金开感觉到恐惧，他没有说谎。
　　金开至今只有吴慕晗这一个朋友，重返鹿宅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救出吴慕晗。而此时此刻，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朋友在自己面前受罪。
　　从吴慕晗压抑的呼吸和怒骂中，金开几乎体会到了那种绝望和屈辱。这种痛苦和憋屈，比在他自己身上拳打脚踢都要严重。
　　他无法接受当初给予自己希望的小男孩，如今却经历着另一种对生活的绝望，这会令他心痛难当。
　　金开看着平静披上浴袍、走向自己的鹿曦，心底忍不住发凉。
　　“钱我会给你，五千万不可能，我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鹿曦说完指了指摄影机，“你不可能带走吴慕晗，除非你要他身败名裂。”
　　说完鹿曦顿了顿，又笑眯眯道：“不过今后，他应该也不会再有逃跑的念头了。”
　　鹿曦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吴慕晗睁着空洞的眼睛，脸上已如死灰。
　　这样也好，以后谁也不必再装。
　　当鹿曦离开房间，金开才渐渐放松身体，他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同时一种怨恨正疯狂地滋生于他心中。
　　鹿曦表情有些失落，他对守卫说：“我和财务申了二百万，一会儿你把支票交给金开，他要走就放他走。”
　　“是。”
　　鹿曦打开手机，他不敢让金守护知道，所以关了机。
　　现在金守护大概在公司和客户谈业务，鹿曦划着通讯录，给朴白牙打了个电话，没打通。
　　他打开电视，娱乐新闻正在播那个男明星，对方最近签了个电影，演得是个小角色。
　　鹿曦看着对方平和的脸，有些不懂，他是如何接受从万人追捧跌落到无人问津，还能这样不悲不喜？
　　看了三分钟对男明星的采访，鹿曦发现自己竟然奇迹般平静下来。
　　黄子海正压在小男孩身上泄|欲，听内线秘书说鹿曦找来，立刻提上裤子跳下床。
　　“我想要他，你帮我查查。”鹿曦理直气壮地把一张图片拍在桌上。
　　黄子海低头一瞧，发现是一个男明星，这图片还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够呛。”黄子海只是扫了一眼，便说，“想打听他的多了，而且都很有钱，但这哥不吃那套，摆不平的。”
　　鹿曦更加跃跃欲试道：“我不仅有钱，我还有势。我随时可以让他的剧组停工，也可以让他永远都接不到戏，唱不了歌。”
　　“他还可以踢球。”
　　鹿曦瘪瘪嘴：“那算了。”
　　“怎么，家里的玩腻了？”黄子海敏锐地察觉了什么。
　　鹿曦十分警惕地抬起头：“你说谁？”
　　黄子海摊摊手：“我怎么知道。”
　　鹿曦的手机突然响起，黄子海松了口气。
　　鹿曦接起电话，嗯了几声，突然尾音有点变调，紧接着脸色也跟着变了。
　　黄子海见鹿曦匆匆离去，眼睛转了转，打开自己的电脑，输入一系列编码……
　　鹿曦赶回家，推开地下室的门，房间内扑鼻的血腥味儿。
　　“少爷！人在楼上抢救着……”
　　“他……”鹿曦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发不出声音。
　　“还活着。”
　　鹿曦搓了把脸，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他看到房间里一地的血，冷冷道：“找人收拾了……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住人吗。”
　　“是，我们按时送饭，收碗筷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割破手腕，人就倒在浴室，开着热水，失血过多……”
　　“哪来的凶器？”
　　“晚餐的勺子……”
　　鹿曦冷笑一声，用勺子割腕，那得要多大的决心
　　“少爷，今天小刘医生有手术，来的是老刘医生……”
　　“知道了。”鹿曦说着，踹开了门，“放弃生命的人，最可耻。”
　　冷冷地说着这句话，鹿曦心里却莫名揪了一下。
　　刘医生正在帮吴慕晗缝针，闻声皱了皱眉。
　　“鹿曦少爷，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该被剥夺生存的理由。”刘医生剪断了线头，收起手术用具。
　　鹿曦皱眉：“我可没有让他自杀。”
　　“可你剥夺了他的尊严。”刘医生已经年近半百，他见鹿曦不以为意，语气不禁严厉，“我在鹿夫人身边也服侍了很久，鹿夫人病重的时候，少爷你还小呢……”
　　鹿曦只好点了点头。
　　刘医生见他虚心肯听，这才语气缓和：“你们年轻人的私生活我本不该过问，但是我儿子上个月给你开了镇定剂吧？”
　　鹿曦吐了吐舌头：“刘叔叔，我错了。”
　　“鹿夫人临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小鹿你。”刘医生说，“夫人希望你不要像鹿老爷。”
　　鹿曦愣住了。
　　刘医生只是点到为止。
　　鹿曦却坐在吴慕晗床边守了一夜。
　　金守护回家给鹿曦热了晚饭，鹿曦却吃不下。
　　吴慕晗没醒，鹿曦也无法睡去。
　　他怔怔盯着吴慕晗苍白的面孔，发现他又瘦了一些，脸颊都凹了下去。吴慕晗一直很白，但最近白得有些没有血色了。
　　鹿曦忍不住撩起吴慕晗的袖子，看着他纱布下若隐若现的狰狞伤口。
　　用勺子在皮肤上挖出裂口，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不，是多深的绝望。
　　金守护守在门外，听说了白天刘医生教育过鹿曦，他不由叹了口气，敲敲门。
　　片刻后，鹿曦从吴慕晗房间走出来，叫来一个守卫进去盯着，以防吴慕晗醒来又寻短见。
　　鹿曦坐在饭桌前，噘着嘴说：“小舅舅，我吃不下。”
　　金守护没有逼他，只是淡淡开口：“小鹿，我觉得姐姐已经释怀了，我们为她所做的如果她能看到，应该也会觉得够了。”
　　“……我知道。”鹿曦突然捂住脸，沮丧地说，“我是不是病了感觉像是……喘不上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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