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念

　　虽然晓得会纵虎归山，苏恒只能妥协，“我放了苏明，但嫣儿你不许跟他走。”
　　苏明瞟了一眼，冷哼，“我不相信你！”
　　苏恒没理他，只望着面前女子，“嫣儿，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最不可信的就是诺言，且不论口说无凭，纵然有白纸黑字，恐怕也不过一张废纸，想撕破时便再没用处。白紫嫣举着的刀并没有放下，冷冷清清地回应，“我也不相信！”
　　她的心凉，亦是因为想到他背叛了彼此的情谊。但觉自己原本就是要走的，现在离开正合适，何必纠纠结结地留下。

　　“咱们走！”苏明抓着白紫嫣的胳膊，时刻拿其做着挡箭牌。一旦苏恒要用强，不得不顾及她，只要有这个棋子在，就有逃出去的可能。万幸的是，这颗棋子始终维护自己，所以他还有希望。

　　“嫣儿，别跟他走。你留下来，我会跟你解释清楚。”苏恒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刻意瞒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不过是想她远离是非。可就差一个晚上的时间，事情已急剧变化。他要怎么解释？恐怕越解释越会她认为是欺骗。
　　白紫嫣晃了晃手中的刀，示意他不要再走近，“苏恒，原本我就要离开。如今和他走，也没什么不妥。我是一定要护他的，你可以将我们一起杀了。但如果还顾念点以前的情谊，就请放了我们！”

　　“我说了，会放他走。”苏恒心乱如麻，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现在的嫣儿只觉得他是个负心人，再不会相信他。他只有对着周围下令，以示诚意，“所有人将手中刀剑放下！”
　　白紫嫣环视一周，感觉没有刀光剑影闪眼，轻松了许多，“多谢！”
　　多谢？她的客套让他心痛！苏恒忍不住上前，欲抓住她的另一条胳膊，将其夺过来。
　　苏明眼疾手快，拉着她后退数步，扯远距离。苏明知道再不下手，就走不出去了。再度威胁，“你再纠缠，我便真的动手了！”
　　“你敢！”
　　苏明做事决绝果断，晓得不动点真格的，不会有效果。抽剑划过她的胳膊，带下一片血泽。
　　苏恒心跳狂乱，怒吼，“苏明，别动，你疯了吗！我放你走，你不许伤她。”
　　苏明警惕看着周围，紧了紧手中的人质，咬牙表出副玉石俱焚的模样，“反正我要死，也一定先抓她做垫背。”

　　白紫嫣微皱眉头，确实感到一阵疼痛，暗骂这苏明真是太黑心。自己帮他，居然还下手！？
　　苏明无暇顾及旁枝末节，大吼，“你们所有人都退远！”
　　苏恒没有答应，一时进退两难。不愿听命于他，但又害怕他发疯伤了她。更害怕嫣儿这一走，不晓得会遇上什么更困难的境地。

　　白紫嫣捂住出血的口子，心底又凉了一寸。暗思，果然苏恒已不在意自己，见她都受伤了还不完全妥协。放了他们又如何？一定要苦苦相逼么？她不愿多逗留，试着打点亲情牌，“苏恒，你还不退远，真想害死我吗？他是你二哥，你逼死他，真有意义吗？”
　　“不！是……”他意识到，嫣儿可能误会他是一定要赶尽杀绝，才不肯退远。误会他为了目的，已不在乎她的生死！他只是担心她啊！苏恒很慌乱，指挥周遭的人往后退，但自己却没敢离远半步。

　　“不许派人跟着，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苏明拉着白紫嫣上马车，让她驱马。自己提着剑注意四下，冷笑着再次提醒欲上前的苏恒，“不要挑战你二哥的极限，你该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苏恒无奈，如果白紫嫣配合自己，苏明不可能得逞。但她完全不做半点退步还极力帮助苏明，弄得他只能被动。他很无力，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驾着马车离开。

　　出了帝都，白紫嫣在苏明地指挥下，一路向东。连行了几日，只偶尔做点停留，换掉累得半死的马匹，再小憩一会。这一夜，疲惫不堪的两人已再无精力赶路，择了个荒野破屋暂时休整。

　　苏明看她在换洗伤口，淡淡问了一句，“你的伤口，还行吧！”
　　“小事！”白紫嫣换了根干净的布条包扎，忍不住埋怨，“你真是个白眼狼！我帮你出来，还对我动手！”
　　苏明似不屑一顾地回应，“你是苏恒心尖上的人，我只有真动手，才能让他心疼，才能让他慌乱。我要逃出来，只能是这个法子。”
　　“不要再说苏恒在意我，才放了我们！”白紫嫣苦笑，既然已跟其分手，便不会再浪费时间幻想，且当下真没心思去理清那些情感问题。理智分析，“苏恒放了我们，大约是因为想顺着你的道找你底。这是，不纵虎归山，焉能一网打尽。你真的把苏恒看得那么简单？”

　　“那你更不能看简单我！”苏明胸有成竹道，“我还是有些效忠的部下，他们不会比苏恒的侍卫差。恐怕苏恒派来跟踪的人，早被我的人解决了。”
　　白紫嫣思了思，不想多管。主要是管也管不了，着眼当下，“现在想怎样？这一路向东？去哪？”
　　“你难道猜不到？”
　　白紫嫣自然有了猜测，不再打暗语，“去投靠陈睿！？”她靠着身后的木柱，脑袋中思绪万千，“我有很多问题！”
　　“反正现在暂时安全了，你问，我能答的会答！”
　　白紫嫣觉得该从最开始理清，“你是装疯？以此混进皇宫？”
　　“我是真的！”苏明总能一针见血地剖出根本，“我有必要装疯吗？我那时虽是被圈禁楚王府，但也比困在皇城自由。想偶尔出去，或见什么人，只要有心还是有办法的。毕竟，守着楚王府的侍卫不算太多。何必自找苦吃，装疯将自己困于皇城。”
　　白紫嫣想到他妻子离世之事，没有怀疑，也没有多谈及。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
　　“莫梨死前的两个月左右！”
　　白紫嫣略有所悟，“莫梨也晓得你已经清醒了？”
　　“恩！她很喜欢我叫她娘子，我清醒后，不再那样唤她，她便有些意识到了。”苏明的声音放缓，“她是我的近侍，必须有她的帮助，我才好继续装疯卖傻下去。所以，我干脆告诉了她，并让她帮我保守秘密。”
　　白紫嫣灵光一现，终于醒悟了些事情，“难怪那时，莫梨能猜透我是在太后宫里受的伤，大约是你做的推测告诉她的吧！”
　　苏明点点头，“那时，你总没再来，她心情不大好，一个劲地自问自答。我就根据外界的情况，做了个推测告诉她！”
　　“我当时一听就晓得有异常，猜测到有人提点莫梨。因为，以其简单的脑袋要想那么多，真是挺难。可惜，当时我猜的是陈雪从东藩陪嫁而来的随从。”
　　苏明低首，“我后来听她说，将我的推测跟你说了，有些生气，狠狠骂了她一顿。”
　　“你那一顿骂得不轻吧！虽然莫梨自始至终没抖出你，但她异常言行很容易被人注意。你怕，你的秘密保不了多久了吧。”
　　“恩！她虽无心，但抵不过别人有心。”

　　“难不成……”白紫嫣突然有了个冷酷的猜测，“保守秘密的最佳方式，就是死去！死人，再不会开口，再不会走漏秘密。是你让她去死！？”
　　“我没有，我只是想让她以后谨言慎行。”苏明吐出真相，“她是自杀的！”
　　白紫嫣激动地抢白，“莫梨那么简单！一定是被你责备得万念俱灰……你难道不会有一丝丝悔意么？如果你不责骂她，也许她不会难过地要去寻死！”
　　“我对奴才就是那个态度！难道要我轻声轻语地教育她？”
　　白紫嫣揪出问题的根本，长叹，“她不是奴才，她是喜欢你的人啊！”

　　苏明没有吭声，良久，才再度解释，“我责骂她，只是想让她长长记性，没想让她死。我哪里知道，她会这么走极端。”
　　他趾高气扬惯了，自然不会去洞察那些少女脆弱的心思。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人，爱慕的男子就是她所追求的一切。如果被喜欢的人嫌弃，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许久都没再说话，各自沉默。白紫嫣心烦得很，再度开口，“你恢复正常后，就开始勾结林泉？你难道不厌倦这些争斗么？兄弟之间只有利益争夺吗？”
　　“我只知道清醒过来的日子很无趣，必须弄点事情来做，否则会再次疯掉。”苏明平静道，“我在做皇子时，就插了些眼线在皇城，所幸还剩那么几个留着。于是，我让他们暗中帮我联系林泉。但是……”
　　“但是什么？还有什么但是？”白紫嫣忍不住打断，“林泉本就不被苏恒重用，所以与你一拍即合吧。”

　　苏明眸中含着捉摸不透的复杂之色，冷冷笑了几声，带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回应，“对呀！如果那夜杀得了苏恒，凭我残存的势力及林家，应该能控制好帝都。只要我坐上皇位，一切都好办。”
　　“哼，可惜了！”
　　苏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似没什么好羞耻的，“有什么好可惜，败了也比什么都不做好。”
　　“在你的眼里只有权势，一点兄弟之情都没有么？”白紫嫣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但又忍不住不说，“你的心真够冷！想想你害了你大哥，苏平都没让你一命还一命。你疯了，苏恒还将你接进宫照料。你难道不感恩么……”
　　“别说了！”苏明大吼一声，似乎被戳中了什么死穴，再没心情说话。闭着眼，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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