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
内容标签: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谈无欲、谈笑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690   总书评数:1 当前被收藏数:17 文章积分:140,363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衍生-无CP-古色古香-东方衍生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霹雳布袋戏之短篇
    之 谈氏兄妹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495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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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

作者:倚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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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山


      他的步伐依旧笃定自然,只比数月前少了几分轻捷。随着夜风盈满长襟,心筑情巢的明灯悠悠远去,逐渐地不似皎白月光温柔,偏他一袭玄衣,恰与月光相宜。
      江南的秋夜除了一丝丝挥之不去的冷意如纱罩身,撩拨似的贴近肌肤,却不透入进骨髓,还夹杂着绵绵湿气,那是真正如影随形,人仿佛随时在薄雾中行走,就连耳闻秋叶飘落的声音也变得不甚干脆了。
      他并无琐碎行囊,闲闲随性而走,心中一时并无所思,只觉四周夜景比之复生之前已有大不同,风声纯然是风声,没有喋喋细语传来;草木纯然是草木,没有憧憧人影扰神。归鸟梦中呓语,引得地下虫鸣暂息。行走其中,连脚步也不自觉变得缓慢,悄悄地,想一直走进夜色的那一片幽深里,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走到随意处,席地暂歇,他不禁真的想起一句闲吟,行醉眠芍药,覆天地为庐。他自出道便已然忘情于灵山,因此生命中仅有的一段与知己结伴天涯宦游的时光便弥足珍贵,如今想来,经年不见的故人印象,依然姗姗灵动,坐卧天地之时,熟悉的感觉便如山间清泉自石缝间汩汩汇出,心脾为之一朗。
      举头望月,色白如霜,伸手接下一缕漏过指缝,让指尖也带上了莹莹的白。直到此刻,一些琐屑的思绪才逐渐浮现,但也不甚分明,让他想起多年前无数个夜晚也是与明月对坐无言,让脑中的点点滴滴在静默中成型。他总是这样,无论到了何时,也不会失去记忆中正确的方向。
      他忽然听到了轻柔的歌声,飘飘忽忽自虚空里传来,空灵婉转,令他一瞬间以为听见了一位故人的竹林孔箫,而女声更显尖细,唱的也是与明月朗空格格不入的哀哀古调。
      “深庭秋草绿,高门白露寒。思君起清夜,促柱奏幽兰。
      行役滞风波,游人淹不归。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
      山脚下的茅屋,连片的农田,田里绿浪滚滚,枝头蝉鸣吱喳。他看到准备下田的农妇身边还有一个粗布麻衣的孩子,同时回过身来也看着他。他不认得那妇人,那已经是及笄年纪的女孩的眉眼却熟悉得令他心悸。女孩怔了一会儿,便放开扶着与她面容并不相似的妇人的手,朝他伸出臂膀。他略一迟疑,做出了回应。女孩的手比他的更温暖、更柔软,不比他有力,却比他牵得更紧。她好像在笑,凤眼盈盈,一对飞扬入鬓的修眉为她平添几分叛逆的意味,又显得她好像没什么表情。她拉着他走得很急,他只好咽下问她去哪里的疑惑,跟着她走。
      茅屋过眼即逝,茅屋倚靠的山丘也被抛在身后,他们似乎游走于深山叠峦,没有人烟,不时耳闻鸟鸣啁啾,别有一番脱俗之象。女孩带着他停在了其中一座山脚下,这座山放诸群峰也是高度惊人,满眼浓绿滴翠,有云雾在高耸的山脊旁徘徊,不识其中真面目。女孩望望山峰又望望他,他怀着歉意轻声道:“抱歉,吾怕是无法带你上山了。”
      女孩摇摇头,攥着他的手忽然又紧了紧,纷纷落叶从他们脚下腾空而起,他听到了风声呼啸,蓦然惊觉他们在随着山路扶摇而上,转眼已经停在了一方空旷平台边缘,平台澄如明镜,不见尘埃;四面古木参天,片叶不动。平台另一边临崖,俯瞰即是千里、睥睨天下。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并没有迈出步去。
      女孩见他没有动作,只得放开他独自往里走。片刻之后,她拿着一支长笛再度出现,他继续不语,就见她把笛横在唇边轻吹起来,从低沉到如泣如诉,呜咽幽幽,回荡在辽旷山间,渺然久绝。
      “凄凄合欢袖,冉冉兰麝芬。不怨杼轴苦,所悲千里分。”他低声道,“你刚来的时候,吹的不是这一曲啊。”他的手指在身旁巨石之上缓慢摩挲,巨石上刻着的几个行草大字,最细的笔画也比他的手指更宽。无风无尘无欲天,谈笑眉刚被他带来这里的时候,只带了养母送她的几副首饰和一支笛,她还不知道兄长亦通音律,只敢在他修行时偷偷地吹奏。某一天他实在忍不住,往她桌上放了一本乐谱,又拿起她的笛当着她的面吹了一曲,只是他在半斗坪上常奏的旋律,妹妹看他的眼神中便多了一丝惊喜和羡慕。
      笛声仍在继续,他是多么不喜欢这些旋律,却终于没有阻止。直到一曲毕,他看向谈笑眉的眼神复杂,“吾亦弃了此地,你为何还回这里?”
      共处多年,聚少离多,终于在一次风尘仆仆而归后,发现无欲天人去楼空,一封书信也不曾留下。
      他以为谈笑眉无论如何也能懂他,谈笑眉以为他无论如何也懂不了她。
      “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
      歌声是谈笑眉的,却不是出自眼前吹笛的女孩,更像是记忆里自动回响起的陈年旋律。他唯一肯定的是,这样的歌调从未在无欲天出现过,至少,谈笑眉还留在他身边的时候,从未有过。
      断肠之音,源于断肠之悲。
      当谈笑眉再度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把一支新笛连同历经数十年封存完好的旧笛一块交给她。自此以后,每日太阳落山时会有笛声从后山传出,每日的旋律单一不变,他想应是妹妹自己作的曲,偶尔也会传出断断续续的歌调。久而久之,只当不闻,任由那哀音渺渺,填充了无欲天冷清的黄昏。
      谈无欲不得不承认他永远不解此时的谈笑眉的心思,她是否依然活在少女鲜活的梦里,以为接天道的抛弃是暂时的,总有一日她还能过回琴瑟和鸣的生活,她还是愿意做一个对丈夫百依百顺的妻子,为男人付出自己的全部。他不解,谈无欲的妹妹,纵不该桀骜叛逆,又怎能被磨折去了高傲倔强?
      无欲天内曾出现的最鲜艳的颜色,不是他明黄的道袍,而是红绸披挂、堆积如山的聘礼。谈笑眉出走之后的又一次远游归来,他的徒弟近乎惶恐地告知他霹雳门家仆在数月之前送来聘礼迎娶谈笑眉的消息。他闭了闭眼,拂尘一扬,万金之聘霎时化作齑粉,无欲天内第一次有了狂风呼啸,将隐泛喜庆艳红的粉末吹散在万丈空谷。
      不过短短一年,他容光焕发的妹妹,已将三千青丝换白发,宛如一株槁木,唯一有光彩的,只有她眼角未干的泪珠。此时的她是否便如歌中的落叶秋云,萧瑟遍染;又或者像一只支离破碎的风筝,以为挣脱了丝线的束缚,其实丝线,不过是换了控制的人将她绑住。
      她苦盼着回头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但是没关系,她也不再是一个外表依然美丽的妇人,她只是他的妹妹,能够远离江湖纷争、平安度过余生的普通女子。他想,待欧阳上智之乱平息之后,他会很乐意替她另寻人家,至少强大到足以替他保护她。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谈笑眉尸骨成灰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不了解谈笑眉,那一刻的茫然若失转瞬即逝,不仅是因为已经失去,而且,失去得太久,再不成悲。
      谈笑眉一曲罢沉默了稍久,她慢慢伸出手,似乎想抚摸石上“无欲天”的字眼,但谈无欲的手也搁在其上,她便低敛了眉目,用一个很防备的姿势把长笛抱在怀里,自眼角偷偷地看他。只是她的眉眼不动如画,一动便有波光流转,如彩雀欲飞,谈无欲不曾想是何种男子才入得了这样一双瞳眸,又将她眼底的色彩一点点涂毁殆尽。
      这个小动作他是熟悉的,他把女孩牵入无欲天属于她的房间的时候,她便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掩饰着不安和淡淡的好奇。
      他依然不动,她的脚尖有些急促地点了点地,欲走未走,于是他微微颔首,谈笑眉立刻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再拉他的手。他紧抿着唇跟着她,见她的身影愈发模糊,但一直在他前方保持着稳定的距离。
      无欲天很快地消失不见,身旁有重重山影掠过,令人目不暇接。脚下的路似曾相识,却根本来不及从回忆中拾起有关的段落。就在他感觉疲倦的时候,歌声再度响起,徘徊在不远处——
      “秋风吹绿潭,明月悬高树。佳人饰净容,招携从所务。”
      还是同一首曲子,只多了几分不同的味道,谈笑眉坐在一方圆圆的矮丘上,两手松松地垂在身旁,一下下地打着节拍。灰黑色的衣裙正是她青春不再之后最常穿的服饰,领口绣了一圈白绒,也不失精致。衣摆被秋风吹得飘飘,露出脚上穿着的玲珑绣鞋。这一次谈无欲没有走近,这幅模样的谈笑眉他只见过一次,那是数百年前,他学艺中下山探望妹妹,她一边大笑一边拉着他在田垄上飞奔,跑累了,最后坐到一堵断墙之上打着拍子,柔柔地哼唱才学会的儿歌。
      当年她是垂髫的小童,他是身量未足的少年。到了现在他所能忆起的与谈笑眉共度的童年时光,竟只剩了她在他面前唯一欢笑的一次,以及她养父故去数月,他才姗姗来到、看她泪痕满面,又哀又怨的模样。
      也许便是那时候起,他对于谈笑眉而言,再也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兄长。
      只是后来纵然千般是非,在如此相似的场景下,她分明该是拢着一把乌黑顺滑的头发,而不是眼前所见,映衬着女孩放松的表情的,是长及腰间的华发,吟唱的再也不是青春时的歌调。那白发,一开始便刺着他的眼,直到现在,明明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谈笑眉死的时候,本就不该白头。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讲给吾听了么?”他尽可能柔和地说道。她不该再唱下去了,他的妹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断不该是为了负她一生的男子,或许是为了她那仅仅见过数面的骨血?
      谈笑眉停顿了,纤纤十指伸入头发,从上而下缓缓地梳理,用好听的语调念起了另一首诗,“一身三世魂,轮转时相忆。人散无牵旧,兄携妹还乡。
      一魂少年误,红颜似枯骨。亲断天伦离,白首言何迟。
      一魂无罪生,弄蚕结布衣。却梦前世儿,终寿换长龄。
      一魂安乐年,只憾无子出。岁月如静好,不念往事书。
      三世至临终,魂梦叠叠影。四世却前尘,妹愿兄莫伤。”谈笑眉微微垂首,又向谈无欲浅浅一笑。
      “可那时候,你是唯一一个能伤吾之人啊。”谈无欲朝她走了两步,容色平静无波,“不过,吾已经忘了。”
      不是忘了怀抱她已经冰冷的尸体时撕裂心肺不堪言的痛楚,也不是忘了她不惜用一世寿数相护的儿子将他一剑封喉时的黑暗,只是忘了她对他所有的误解与背道而驰,忘了她的言行带给他的无数心伤。
      如今,他只愿就这样看着她含笑的眉目,就像一幅定格的图画。
      “吾曾想带你回去,只是你兴许不愿意,便罢了。”谈无欲淡淡道,“是吾之错,你既已入轮回三世,前尘散尽,就去得安心罢,小妹。”
      “不,兄长已带我回家了。”谈笑眉听罢,笑颜绽放,三千白发忽如枯木逢春,重换回青丝流瀑,现那年少风光。她遥指着不知何时流淌在远方的一条清川,“那里,笑眉看到家了。可是……”她的语调里含了一丝不带怨怼的哀伤,“兄长,总是不回家的。兄长,等你想回家的时候,笑眉这一次,会在家里等你的。”
      她用离歌坚决地推他转身,两个身影渐渐拉长、隔远,像小时候每一次短暂的团圆后,她站在村口的小道旁,含泪送他回到她无法跟随的地方。
      “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垂泣送行李。倾首迟归云。 ”
      谈无欲突然有一些后悔,她刚来无欲天的时候,还唱着养母教她的江南调,采莲下西洲,折梅寄江北。他才听了几句,就喝止了她,她只好执笛吹出那么喜欢的曲调。倘知以后,他宁可她怀着少女的朦胧情思,一直唱下去。
      但是即使到了百年之后,他与她,还是无法说得更多。如果,她是歌中的秋云,如果,她的兄长才是歌中的游人,她曾想追逐游人的脚步,兄妹之间却仿佛隔着千万座山岭,那是翻越再多的距离也无法弥补的空缺,她永远驻足在了半生迷醉半生苦痛的梦境,而他,在迢迢江湖不曾止步。
      所以偶尔谈无欲会想,他的妹妹不是不倔强,她的倔强,兴许只用来对付了他一人。
      传言人死之后轮回三世之内,会在死前忆起前世乃至前两世的过往,并可试图再圆憾事,以断执念,第四世上,则真正从头开始,不受往事之扰。谈笑眉第二世本可平安到老,却因意外再度夭亡,更将盈余寿数折给了她一身命运多舛、误入歧途的儿子冷剑白狐,第三世上,终于无疾而终。距谈氏兄妹缘始,数百光阴弹指过,终知生时千山相望而不相通的心意,原来也是一种执念,最后化作入骨的遗憾。
      不知道当年若有心比心的一次长谈,是否胜过现下无言的告别?
      风吹过他整齐束冠的华发和没有皱纹的眼角,吹开天边若有似无的流云,送回了满盈天地的皎白月光,也送别了世间与他眉眼最相似的女子,还带来一缕散发着烟火气的淡香。
      “兄长,愿你年年中秋,安好。”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芳草离离的矮丘上再无人影,谈无欲绕着矮丘走过半周,见到了上拓“谈笑眉之墓”几字的石碑,碑前线香三缕,还未燃尽。俯身细看,墓碑下方角落尚有一行蝇头小字,他看到冷剑白狐的名字后便直起身,在墓前静默了片刻,脚步顿转,离去。
      其实已死之人,又如何无缘无故再现眼前?谈无欲轻笑一声,这不是他在月夜中的一场清梦,不过是力尽运穷之人在身心俱疲之下散出的一分生魂,冥冥中赶上了谈笑眉的归期。
      送她到忘川,也就是回家了,但人间,还有那么多牵萦在他心魂中的东西,他岂能同归?也许当初做了某个人的兄长,本就是命运的错判。
      魂归,魂归,归来依旧在人间。
      睁眼,始知今日是中秋。
      从今以后,此身付与席上尘,明月不过案前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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