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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难
春楼主醒来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床幔,不言不语。
以至于裴洛很长时间后才发现她醒了。
“你醒了!”裴洛雀跃着到了春楼主床边。
春楼主一睁开眼就知道她是在自己的床上。
听到裴洛的声音,她用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裴洛连忙去扶她:“我来我来!”
春楼主对此没有什么表示,既不好言感激,也不恶语相讽。
春楼主坐起来后,撇过头看了看窗户:“现在是什么时辰?”
裴洛十分热心肠地答:“现在是酉时。”
春楼主仍然望着窗外出神。
“噢,那些客人们都走了。”裴洛补充道,“饿不饿?我给你煮了粥。”
眼前的人对她是那么细致入微,真的就像照顾自己的亲人一样。
可是春楼主就是觉得心里憋了口闷气。
昨晚上……为什么一向轻佻的裴洛突然变得那么端正了?
而且,本来他一直围着她转,她几乎都适应了。
裴洛突然大变,她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留下你么?”春楼主道。
裴洛先是惊讶,然后又像往常一样换上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蹲到了春楼主面前。
“你怎么可以赶走对你这么好的我?”他说。
他软,春楼主就偏要硬。
“已经三天了,”春楼主波澜不惊地斜睨着裴洛。
“才三天!”裴洛争道。
“才三天荔枝春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春楼主利落地接上。
“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来找什么八皇子,其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裴洛据理力争。
其他的事?
春楼主在心里细细数了数。
裴洛在大街上抱着她的大腿耍无赖,算一件。
回荔枝春后,一个公子哥与翟三姐发生了争执,孙老六为翟三姐出头被打,晚上公子哥又来纵火……
好像确实没裴洛什么事?
春楼主只得作出强硬的姿态:“总之留下你,后患无穷。”
“你偏要我走,我偏要留下。”裴洛仰着头。
春楼主淡漠地看着他:“留不留下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就是要留下,”裴洛赌气般道,“你要是把我绑起来扔进那个什么陆府,我就半夜翻墙逃出来。就算你把我打晕装进麻袋里扛走,我也会找到回这里的路。”
“为什么你非要留下?”春楼主皱着眉问道。
闻言,裴洛扯了扯嘴角,不说话了,一副藏着满腹心事的样子。
“是因为眷恋什么?”春楼主小声说着,仿佛是问话,又仿佛是自言自语。
裴洛没有答复她。
春楼主便又道:“老六和三姐怎么样了?”
“他们,他们……”裴洛开始支支吾吾。
春楼主隐隐觉得出事了。
“发生什么了?”她又问。
她总是能耐住性子,即便是最危急的时刻,也能不慌不忙,从容面对。
裴洛本来是坐着的,犹豫再三,竟“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春楼主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中要严重。
她盯了裴洛很久,裴洛才开口:
“老六去陆府找那个少爷算账了,三姐去拦他了,但是好像拦不住……”
“什么?!”春楼主失声道。
裴洛这还是第一次见春楼主失态。
他忍不住笑了:“原来你也会有不淡定的时候啊。”
春楼主却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她掀开身上的被子想要下床,只是脚刚沾着地就觉得头晕目眩。
她无言。
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虚弱了?
还真是病入膏肓了?
想到这里,她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捏紧了拳头。
“哎哎哎,你要干什么。”裴洛见状,走了过来。
春楼主抬头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裴洛被问愣了。
良久,才十分没底气地讷讷道:“我……拦不住……”
不等春楼主说话,他便紧张兮兮地凑上前去:“你的病还没好,不要下床。”
“我有什么病?”春楼主的声音很轻,却更令人难以捉摸喜怒。
裴洛老老实实道:“你受了很严重的风寒,身子烫的厉害。请了大夫,大夫说你要休养一下。”
见他说的有模有样,春楼主的态度软了一些。
她抬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道:“我现在烧退了,可以下床了。”
“不行!”裴洛急道,“大夫说了,烧退并不代表风寒好了。”
“我要去找老六,就像你硬要留在荔枝春。这是我的自由,你拦我也没用。”春楼主说。
裴洛道:“可是,现在你根本走不了路。”
春楼主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重新尝试站起来。
她的两只手都扶着床杆,渐渐地,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裴洛的手动了动,“你……”
“闭嘴。”春楼主道。
“你非要去?”裴洛又问。
春楼主不说话,只是费力地抬脚,勉强走出一步。
裴洛欲言又止,接着,走到了春楼主面前,不由分说地把她背了起来。
“你干什么?!”
春楼主还没问完,裴洛就拔开双腿,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春楼主在裴洛的背上,裴洛的狂奔,让她听见了呼呼的风声。
只是刚出了荔枝春,裴洛就停下了。
春楼主正纳闷,就听裴洛问:“去陆府往哪边走?”
春楼主伸出手遥遥一指右边:“直着往这。”
裴洛不再多话。
又到了一个分岔口,裴洛问:“再往哪儿?”
春楼主道:“左边。”
裴洛似乎应了一声“嗯”。
春楼主没有听清,因为她的心里只有孙老六和翟三姐的安危。
他们会怎么样?
春楼主想了无数种可能。
最惨的一种,被陆府的家丁打的半残。
最好的一种,成功让陆少爷赔礼道歉。
不过这最好的情况,她觉得不太可能出现。
又行一段,前面只有一条路是通着的了。
裴洛却停下了。
“怎么了?”春楼主问。
此时她的手臂还紧紧圈着裴洛的脖子。
晚春天热,再加上一路奔波,裴洛的额间已经沁出了汗珠。
“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带你去。”他道。
这个时候,春楼主没有心思想裴洛是不是别有用心,应道:“好,我答应你。”
“你不问是什么条件?”
“我都答应。”
“让我留在荔枝春。”
“好。”春楼主一口答应。
裴洛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春楼主道:“嗯。”
裴洛不再多问,朝着唯一的路奔去。
须臾,“陆府”赫然出现在春楼主眼前。
春楼主迫不及待地从裴洛身上跳了下来。
裴洛下意识地回头扶她。
春楼主果然觉得脚下软软的,踩在青石板路上,就像踩在棉花上。
多亏裴洛扶住了她。
“多谢。”春楼主朝他微微颔首。
裴洛竟无耻地扯出一个笑容:“以身相许如何?”
春楼主佯装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以身相许如何?”裴洛又问了一遍,面不改色。
春楼主话语的温度瞬间冷了下去:“不如何。”
不等裴洛反应过来,她便向陆府看门的二人道:“找你们丁一丁管家。”
门房二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春楼主,您说出我的名字,丁管家定会见我的。”春楼主道。
她见陆府门口一片清净,便知道,孙老六来“算账”必定已经有结果了。
若是好结果,孙老六二人必定已经回荔枝春了。
既然没回,那一定不是好结果。
又转念想到,陆府她还有个能说上话的熟人,索性利用这层关系搭救孙老六。
门房再次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转身走进了陆府。
春楼主可以自己站住了,便缓缓推开裴洛。
裴洛不依她,死死攥着她的手腕。
春楼主淡淡扫了他一眼。
裴洛直视着陆府的门房,好像根本没有看她。
须臾,先前走进陆府的门房和丁一一起走了出来。
“丁管家。”春楼主先笑道。
丁一的面容有些严峻,眉毛紧紧锁着。
看到春楼主后,这愁云惨淡的脸缓和了几分:“春楼主。”
春楼主不多说客套话,直切入正题:“丁管家,我来是想问您老六的事。”
丁一叹了口气:“唉,我猜也是。”
“您,这话怎么说?”春楼主脸上的笑容渐渐凝住了。
丁一道:“日中时老六来陆府,说要找……找陆小少爷算账。”
春楼主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昨日老爷和夫人把小少爷叫回来,我本以为他们会惩戒小少爷,没想到他们爱子心切,只是训斥了几句。”
春楼主知道。
若不是陆氏夫妇爱子心切,宠溺过度,又怎么会让他半夜去胭脂铺纵火呢?
丁一又道:“结果今日老六一来,被……打得半死不活。”
听到这里,春楼主心下一紧。
“现在他们在何处?”春楼主问道。
丁一道:“老六和与他一同来的女子,都被小少爷秘密藏在柴房里了。你无须担心,我已经悄悄请大夫来诊治过了。”
春楼主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半截。
“多谢,多谢……”她欲要跪谢丁一。
丁一赶紧托住了她的身子:“不必不必,实在不必。”
春楼主便作罢。
“救命啊——”
就在这时,陆府里传来一个凄厉又歇斯底里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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