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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难
房里,春楼主脱下了她的外衣。
裴洛正坐在床边打量这间客栈,见春楼主脱衣,下意识捂住了眼。
“你做什么?”春楼主问。
裴洛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春楼主轻轻叹了口气。
良久,都没有声音。
裴洛在心中思忖——难不成,马上就会“欺身而上”?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不觉说了出来:“我可还是个有贞洁的少年,真的要这样么……”
春楼主没有应答。
裴洛心里纳闷,又捂着眼等了许久,也没感觉春楼主过来。
“难不成……是害羞了?”
他小声喃喃。
“你不睡觉,嘟囔什么?”春楼主道。
裴洛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怎么是这样不耐烦的语气?
按理说,女人在准备做那种事的时候,不都应该娇羞万分、欲拒还迎吗?
他还是不敢拿开手:“我……准备好了!”
床铺旁,把外衣铺在地上当褥子,剩下衣物未脱准备将就睡一夜的春楼主,觉出不对劲了。
她皱着眉,见裴洛捂着眼仰着头,十分期待的样子。
“怎……怎么,还不来啊……”
那十分期待的裴洛又道。
春楼主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放轻了脚步,走到了裴洛跟前。
裴洛自是听到了脚步声,表现得又惊又喜。
“咱们说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裴洛说着,嘴角还带着一抹荡漾的笑。
春楼主忍住了抽他几个大嘴巴子的冲动:“你胡言乱语什么?”
“我……”裴洛未察觉她语气不善,待要辩解。
“睁开眼!”春楼主道。
裴洛却还似有些娇羞:“这……你准备好了?”
春楼主忍无可忍,一把将他的手拿了下来。
裴洛带着激动又紧张的笑容缓缓睁开眼。
看到春楼主后,他大惊失色:“你怎么还穿着衣服?”
春楼主看准了他的脸,上去就是一个巴掌。
裴洛捂着被打过的左脸,疼得说不出话来。
春楼主想到裴洛方才一连串的轻佻行径,怒上心头,又在裴洛右脸留下一个巴掌印。
“疼啊——”裴洛叫道。
春楼主麻利地拿起自己的外衣,挂到了旁边架子上。
然后提起裴洛的衣领,强迫他站起来,强迫他走到饭桌旁。
裴洛知道自己要完了。
到了饭桌前,春楼主踢开凳子,让裴洛坐下。
裴洛坐下后,她才松开手:“我原叫你睡床,我自己打地铺,此番是你不成体统,莫要怪我。”
裴洛知道自己误会了春楼主一片好意,也觉得过意不去:“我……”
“不必多说,”春楼主打断他,“你今夜就在这里坐一晚,我去床上睡,你若是敢对我动手动脚……”
说到这,她用凛冽的眼神盯着裴洛。
裴洛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我一定不会的!我要是敢做,就断手断脚,断子绝孙!”
春楼主这才回到床边,掀开被子,准备进去。
“我……”裴洛坐在那里还不安生。
春楼主道:“你什么你?”
“我饿!”裴洛像孩子一样撒着娇。
春楼主意识到,他们来了九阳县径直去看陆宽,出了县衙来投客栈,确实没有进食。
听裴洛说饿,她也觉得腹中空空如也。
抬头看了看窗子,外面天黑的深了。
“明早便走,大半夜还是不要打扰掌柜了。”她道。
裴洛不依,委屈巴巴地撅着嘴眨着眼:“春哥哥,你怎么忍心让我饿肚子?”
听他这样说,春楼主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
“掌柜的,借你厨房一用。”
春楼主披好外衣走了下来,裴洛就跟在她身后。
掌柜的正准备去睡,问道:“您二位可是饿了?厨子怕也睡了,那就交给你们吧。”
“多谢,明日定当将钱付清。”春楼主道。
掌柜的拿了根蜡烛自上楼去了。
春楼主带着裴洛,找到了客栈的小厨房。
走进去,春楼主点燃随身带的蜡烛。
裴洛在旁奇道:“诶,你从哪掏出来的?”
“方才在楼上,我就拿了蜡烛和火柴。”春楼主不看他,径直走向了炉灶。
灶上有一口大锅,掀开看,却一粒米不剩。
好在旁边就是米桶,春楼主用蜡烛照着,舀了一瓢米。
“诶,你做什么?”裴洛问。
春楼主道:“熬粥。”
“你就让我吃粥?”裴洛不满,“我与你一路周折颠簸,受尽了苦,我以为能美餐一顿,你却只给我吃粥!”
春楼主把米倾数倒下,才问:“你想怎样?”
“我想吃肉。”裴洛又使出他一贯的装可怜伎俩。
春楼主神色晦暗不明。
……
裴洛用自己的油手拿起最后一根鸡腿撕咬起来。
春楼主缓缓喝着粥。
裴洛看着两人中间插的两根蜡烛,边吃边笑道:“烛光之餐,甚好甚好。”
春楼主道:“你我腹中饥饿尚难以忍耐,陆宽七岁时,怎能忍得了?”
裴洛不是冷血的人,闻言,不自觉地停止了狼吞虎咽。
第二日。
再见陆宽,他已经换上了囚服。
他已经曲着膝盖坐在那里,眼神暗淡。
*
祖母带着陆宽去了街上。
街上熙熙攘攘,人群攒动,没有人注意到蓬头垢面的祖母和小小的陆宽。
就像梁都陆府破败,也没有人感到惋惜一样。
“卖包子嘞,两文钱一个的包子!”
……
祖母和陆宽同时被这卖包子的叫卖声吸引。
祖母附身询问陆宽:“宽儿,吃不吃包子?”
陆宽思忖一番,街上怕是没有比这包子更便宜的了。
“嗯。”陆宽点点头。
祖母牵着陆宽的手,走到了包子铺前。
“客官,您买包子啊?”
祖母拿出四文钱,说道:“要两个包子。”
陆宽却伸手拦下,用奶里奶气的声音说:“何不要三个包子?”
当时他心里想的是——一人一个,多好呀?
他并不知道祖母只有五文钱了。
祖母有些窘迫,又不好意思告诉陆宽实情,便又拿出一文钱,问:“店家,你看,能不能五文钱给我三个包子?”
祖母从前是梁都夫人圈里的大姐,向来呼风唤雨,人际关系的处理也从来如鱼得水,四下里评论都好得不得了。
这尊贵的少师夫人,何曾低三下四求过人?
卖包子的人立刻烦了:“五文钱要三个包子?你让我这生意怎么做?!”
他退了退祖母和陆宽:“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旁边的人都没有认识祖母和陆宽的,又见两人灰头土脸,不像寻常人,自然也没人出来替他们说话。
祖母十分歉疚地看了陆宽一眼:“抱歉,宽儿……”
想再说什么,却如鲠在喉。
她从前也是名门望族的大小姐,及笄后嫁进陆家,与陆祖父夫妻琴瑟和鸣,诞下陆宽的。父亲,从没受过半点委屈。
祖父又一路高升,仕途坦荡,也没让祖母受过任何苦。
如今,这残酷凉薄的现实,教她如何接受得了!
陆宽看出了祖母的窘迫,只是年纪小,不知何故。
他宽慰道:“祖母,那就不买包子了,宽儿不吃了。”
“怎么能不吃呢!”祖母又难过又歉疚。
“祖母,你等一下。”陆宽环视四周,说道。
祖母问:“你要干什么?”
陆宽道:“祖母,你且在这儿等着,宽儿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宽儿,宽儿!”
祖母又唤了几声。
陆宽跑进了一家当铺。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
看到陆宽,觉得这娃娃长得可爱,好生欣喜:“小公子,你也来典当?”
陆宽走上前,踮起脚才能露出头。
他掏出胸口里的长命锁,摆到了掌柜的面前:“我要当这个。”
掌柜的看陆宽如此认真,也故作严肃地看了看,点了点头。
“嗯,这长命锁不错。”
陆宽便问:“您看能当多少钱?”
“不如小公子您说个价?”掌柜的笑眯眯地看着陆宽。
陆宽手搔着下巴思量了一会儿,伸出一个拳头。
“十文钱?”掌柜的故意调笑。
陆宽摇摇头。
“一百两?”掌柜的又道。
陆宽还是摇头。
“那要多少?”掌柜问。
陆宽侃侃道:“我若要得少了,便是不懂行情,白白糟蹋了这块锁。我若要得多了,便是狮子大开口,恐怕被您乱棍打出去。我便不多不少地要,十两银子。”
陆宽说话的时候,意气风发,器宇轩昂,有当代学士大儒之风。
小小年纪便如此能说会道。
掌柜的听了,拿过长命锁,从兜里掏出了不多不少正好十两银子。
“我若给的少了,便是欺负小孩,对不起这家当铺的名声。我若给的多了,便不是一个正常商户,自是无有这种可能。我也公平合理给,不多不少,正好十两。”
掌柜笑眯眯说。
句式与陆宽方才所言一般无二。
陆宽听完,笑了,拿起了那十两银子,像模像样行了个拱手礼。
掌柜的也朝他颔首示意。
“告辞。”陆宽说罢,走了出去。
掌柜的望着陆宽离去的背影,轻捻胡须,一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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