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时你在想什么

　　也许在上海的那段时间还算过得去吧，也只有上海了。突然，钥匙撞击锁簧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门被打开，老蒋手中提着一个小型旅行包走了进来，后边跟着一个妙龄美女。
　　我旋即起来，接过老蒋手中的包。握住他的手说：“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老蒋一把甩开我的手说：“滚你妈的，昨天还一块吃饭呢。”
　　我将包放在餐桌旁边。
　　老蒋取下女孩背的双肩包和手中提的菜，说：“这是阿千。”
　　我走到阿千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说：“你好，老听老蒋说起你了。”
　　阿千礼貌性地笑了笑，“彼此彼此。”
　　老蒋将背包扔在沙发上，然后提着菜进了厨房。
　　阿千穿着黑色的帆布鞋，蓝色的塑身牛仔裤，上身裹着黑色的呢绒大衣，围着红棕相间的围脖。可能因为刚刚背着东西上楼的原因，她的额头上渗了些许汗水。不久，她的脸上就出现起红晕，我这才发觉出自己一直握着她的手看着她。
　　于是我急忙松开手，把她让座在沙发上。
　　阿千取下围脖放在茶几上，解开大衣领口的两颗扣子。她似乎有些尴尬，不停的用手捏着手指。片刻后，她就跑进厨房欲帮老蒋做饭，可老蒋只管让她回来等待就好，她只好返回又坐在沙发上。
　　我点了根烟。
　　阿千说：“听蒋说你喜欢看书？”
　　“无聊的时间太多了。看书，既不影响他人，又对自己有益。”
　　“你可喜欢《三个火枪手》？”
　　“钟意至极！”
　　“读到波那雪太太康思坦丝死亡之时很伤心吧。”
　　“伤心到一塌糊涂。”
　　“我可是实实在在趴在被窝哭了一晚上呢。”
　　“额，我还不至于。”
　　之后我俩陷入沉默，阿千继续捏着手指，我则一声不响地抽烟。时间在此时多么难以度过，就好像被无限拉长了一般。
　　突然，阿千小声地说道：“尴尬的沉默。”
　　“嗯。”
　　“我不喜欢。”
　　“哦。”
　　阿千突然起身说道：“我现在去烧水泡茶，这段时间里我俩都想一下，等会该说些什么。可好？”
　　我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内，“没有问题。”
　　随即她便转身，边走边说，“要好好想哦。”
　　阿千烧水泡茶的时间里，我完全没有想我们接下来该说什么。我的思绪已经停留在了这座房间，冲不出去。
　　阿千端着两杯茶从厨房出来，询问我是否想好了该说什么。
　　我说道：“将米莱狄押到我俩面前，狠狠地用酷刑折磨她！”
　　阿千不禁笑了起来，将茶放在茶几上，然后坐了下来。“不如这样吧，你讲一讲上海吧。可以？”
　　我又点了根烟，自言自语道：“上海啊。”
　　于是我接着刚才的思绪又回忆起上海来。
　　上海，这个阳光降临中国最早的城市之一，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满眼全是被生活逼迫着的人群。每一寸地方都充斥着欲望、金钱、地位、品牌，而这些无一不都演变成失望、贪婪、可怜、可恨等等。但人们却乐在其中，尽情的享受着这种极近变态的快感。于是，繁华闹市被演绎得五彩缤纷，内心世界变得极端现实，所有的东西都被标上了价码。就算如此，就算有人清楚得知道这一点，还是不足为怪，还是有大量的人涌进这座现代化的不得了的都市。
　　人一旦在那里呆久了，以前崩得紧紧的精神全部会松懈，变得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再过段时间，以前嗤之以鼻的人群统统都会成为自己努力的目标。这种循环逐渐的越来越严重，最终成为那座城市的特征。
　　不知为何，我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那种地方，决定还是离开为好。可因为有些事情不得不留下来，所以就跑到郊区一个安静的住宅里租了房子。
　　老蒋要比我早到上海一年多时间，而且一直住在那里。据老蒋所说，在我之前，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曾住在那个房间。他发现女孩所住房间另一边的男孩喜欢这个女孩，经常找机会和女孩说话，早晨还瞅准时间跟人家一起出门。女孩渐渐也喜欢上了那个男孩，可就在我搬来之前，女孩突然不辞而别，没多久男孩也搬走了。老蒋说那女孩也对男孩有好感，可能有些原因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那时我才知道，爱情已经逐渐在人们的心里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于是，我就住在了老蒋的隔壁。楼层是三楼，所以还挺方便的。我因为还没吃惯上海的食物，所以有时会买一些菜，回家来自己做想吃的东西。虽然自己对做菜不甚高明，但从小吃大的食物还是会的。厨房和卫生间是公用的，但是我发现除我之外，没有一个人自己做饭吃。一个人吃的饭菜，经常会做的多了，吃不完，剩下的丢掉，真是可惜啊。
　　我的房间可以称之为世间最简单的房间也不为过，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台电视机，仅此而已。而老蒋的房间就与我的大相径庭了，首先他的房间要比我的大出许多来，除了我房间有的三件物品外，他的墙角还有一个写字台，床边还有床头柜。写字台上放着电脑，床头柜上经常摆着一些唱片。四面的墙壁上经常贴着大型海报，我所见过得就有阿尔卑斯山脉、奥黛丽·赫本、富士雪山、老鹰乐队等等好多美女、世界著名地方以及人物，而且还会不时的更换。老蒋的房间最得意之处当属他的阳台了，上面放着一张垫子，以及一个小型的漫步者组合音响。我还未和老蒋认识时，经常可以在我的房间听见他放的老鹰乐队的《Hotel California》，我想听这种歌曲的人应该还不赖吧。
　　如此，他已在我的心目中留下了好印象。
　　上海留给我最深刻的只有夏季的倾盆大雨了。下雨之前狂风怒号，风真的大得让人无处藏匿，只能乖乖回家，有些商铺都大门紧闭起来，那时候，街上满是赶回家的人群。一阵电闪雷鸣之后，雨在大风的作用下迅速降落在大地上。有些雨点打在人身上，真叫疼啊，打得脑袋肿的都有。一下起雨来，除了公路上的一些汽车来来往往以外，已经难以寻见人的踪迹了。
　　打伞根本没有用，伞会被大风吹得即刻变形或者抓不紧被吹向天空。这种雨天，我是根本不敢出去的，害怕被雨点打得满头是包。所以干脆就呆在家里，反正我的那种工作时间非常自由，虽然规定每天都得去一趟，但偶尔不去也不会追究。大雨的时间说不准，有时才十几分钟就草草了事，有时要整整下上一天。所以每次大雨到来之前，我都提前买上至少可以做一天饭食的菜物回家，以防被困在家里饿肚子。
　　有一次我正在做吃的，老蒋打开门冲着我说：“哇，很香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
　　他走到我跟前，“在下雨天吃烩菜最好了，不知可以和你一块享受美食么？”
　　我于是将买来的菜统统洗净下到锅里。
　　老蒋忽然说：“应该再来点酒就更好了。”
　　“我那没有任何酒水。”
　　老蒋挠挠头，“哎呀，我那还有点，不过太少了。”
　　“不喝也行吧。”
　　老蒋突然向外面走去，“我去买吧！”
　　话一说完，他就穿着短袖短裤，扯着拖鞋出去了。
　　烩菜做好的时候，老蒋刚好回来。那情景，简直无法形容，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人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头上的水滴不断的向下流着。
　　老蒋将啤酒递到我手中，冲进卫生间淋了浴。
　　然后我俩把东西全部拿到他的阳台上，吃着烩菜喝着啤酒看着窗外的大雨。
　　我们的房东是一个行为非常怪异的四十多岁的上海家庭主妇，而老蒋却说她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可怜女人。她隔个两三周就会跑来检查，每次检查的东西总是一模一样，厨房的锅碗瓢盆，卫生间的淋浴器与马桶之类的。而且每次来总会叫老蒋收拾掉他门口的啤酒瓶，从不遗忘。这些进行完，我们都以为她走了，谁知她还在房间。因为是周末，多数人都在房子里。房东就悄悄地趴在每个人门口处听我们正在干什么，有好几次还被我撞到了。我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她贴着一个住户的门口，大气都不出的听里面的动静。一看见我回来了，尴尬地笑一笑，又重新检查起刚刚检查过的厨房。
　　有一次，我在老蒋的房间里给他讲了房东这种奇怪的行为，老蒋正在哈哈大笑着。突然房东一把推开门，她未说话，环顾了一下老蒋的房间，当她看到墙上玛丽莲·梦露的海报后，脸色变得铁青了起来。
　　这时，阿千“吃吃”的笑了起来，“就是那张裙子飞起来的？”
　　我点点头，“除了那张也不会有别的了嘛。”
　　阿千说：“房东那时候肯定以为你俩是很黄很暴力的一丘之貉。”
　　我喝口茶，“房东板着脸对老蒋说：‘你以后再不及时收拾你的酒瓶，就别住这里了！’然后摔门离开，留下我和老蒋面面相觑。”
　　阿千伸手拢一拢耳边的短发，我继续抿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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