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时你在想什么

　　第二章

　　整整一周后，老蒋公司的年会顺利召开。前一天晚上，老蒋没有回来，只给我打了电话说第二天下午五点左右在家里等他，他带着我过去即可。
　　由于身体已经恢复，我把还没读完的《孤独旅者》再次翻开，此次阅读畅通无阻，中午吃了一次午饭，到下午三点多时，已经阅读完毕。我想出门去书店看看有无可买的书，可一看时间还是作罢。睡一觉也未尝不可。
　　老蒋回来时已经五点一刻，我醒来后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跟他下去。在路边挡了车，老蒋给司机师傅说了酒店的名字。车向着市区的方向开去。
　　老蒋掏出烟给我一根，自己点着说：“其实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里面的人群，谈话的方式，完全不喜欢。”
　　我看着窗外点着烟，“那就不要去了啊。”
　　老蒋深吸了一口烟，也看着窗外，“可是不行啊，我们活在这个社会，纵使多么地腐败、肮脏、没有人情，但我们身处其中。有些事不可能因为我们的不喜欢就否定它。”
　　“诚然，你讲得非常正确，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对一个事物妄加批判。”
　　“你也不能总将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离起来，踏出这一步吧，容易得很，跟抽了一口烟一样。任谁都不能像你现在这样活着，这个世界不允许的。”
　　我将烟蒂扔出窗外，把身子蜷缩在座位上，思索了半刻说道：“是的，踏出这一步，相当得简单。而且你不用担心，我会踏出这一步的，只不过不是现在。一切还为时尚早，我还在等待，等待着踏出这一步前需要的东西。”
　　“也许你可以提前踏出去。”
　　“不行，我这人对做什么都没有信心，要是现在就踏出去，势必导致之后的事情全都落得一塌糊涂。”
　　老蒋将烟蒂扔到窗外，“你这人也是固执的可以。”
　　我试图解释道：“这也不是固执所致，我只是觉得任何事情都必须按部就班，一样接一样的继续，不能乱了节奏。”
　　老蒋转过身，看着窗外，不再言语。
　　进入市区后，车速明显慢了下来。街道上的人群逐渐增多，各个门铺为了招揽客户而放得流行歌曲震耳欲聋，道路上的车辆排起了长队。乘坐的出租车终于挤了过去，绕过一个大厦，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
　　老蒋带我进入酒店，耳边正响着马斯卡尼的《乡村骑士》，我不禁感叹，果然是上流社会出入的场所。看起来酒店的一层宴厅已被老蒋公司包下，里面到处站着西装革履的人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我和老蒋刚坐在靠门口一个的桌子边，就有个约摸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笑嘻嘻地跑来拉走了老蒋。
　　俩人走到一边，那人刚说了几句，老蒋顺势接上，滔滔不绝。不一会儿，俩人的周围不断有人围向他俩，都在认真地听着老蒋的讲话，而且无一不露出佩服的表情。
　　忽然一行五人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有三人应该同我一样被朋友拉来。一个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小男孩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玩着手机，坐在我正面的年轻女孩一直在提醒着男孩不要离手机太近会影响眼睛，我猜想他们俩应该是姐弟，坐在女孩旁边的两个年轻小伙不一会就离座和一些人攀谈起来，在她另一边的女孩用好奇地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此时已经听不见酒店音乐的声音。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充满诧异，为何一群不相识的人怎会初次见面就无所顾忌地相谈甚欢呢？
　　时间已经七点半，高潮来临，公司领导上台讲话并颁奖。我已经感到饥饿，无力再关心他什么领导不领导。期间老蒋多次被人唤去，一会儿又回来坐下。我看着眼前的食物却不能享用，还是决定避开不见为好。于是我将一支胳膊搭在桌上，支着额头装做低头玩手机的姿势睡了起来。
　　我醒来时终于到了宴会的最后一项——吃饭。先前玩手机的小男孩已经狼吞虎咽，其他人都彬彬有礼地夹食着。我很想像那个小男孩一样，放开手脚大吃特吃。可因为和不认识的人同在一张桌上吃饭，还是规规矩矩一些才对。到最后结束，自己都没有几分食物下肚。
　　老蒋因为还有事情，于是我独自打车回家。
　　跟司机道了小区名后，他就胸有成竹地发动车子。司机嘴里叼着烟，熟练地换档，加速。路上空无一人，偶尔有一辆车呼啸而过。车载收音机里的夜间广播正播放着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再见我的爱人》，陈秋霞的《点解》、《偶然》。我把自己深陷在后座中，通过车窗看着外面渐次闪过立在公路两旁的路灯，听着这些比我年龄还要大许多的粤语歌曲。
　　司机忽然把烟蒂丢出窗外，自言自语道：“多么令人怀念的宝丽金时代啊。”
　　广告时间一到，司机立即关掉了广播，除了汽车发动机的声响之外别无其他。
　　突然，我很想喝啤酒，于是坐在身来，注目着窗外，看是否能找到商店。运气不算太坏，刚拐过一个弯，一个小区大门口还有一家便利店在营业。我叫停司机，下车来，抬头看了看周围。不远处工作的塔吊旁的探照灯摇摇晃晃，我想要赶回家中，依着塔吊处走去应该没错。于是我当即决定走回去，便给司机付了车费。在便利店买了六瓶罐装啤酒和一些零食，打开一瓶，边喝着边向着塔吊的方向走去。

　　“我不会讲你知
　　其实是第几次
　　和他相见
　　能否叫做外遇
　　对他有些意思
　　甚至想过明晚独处
　　......”

　　顺着吴雨霏的歌声看去，着实害了我一惊，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她双手抱着腿，头埋在膝盖上，短发盖住了整个脸，在哭泣着。她头顶上空衰老的路灯一闪一闪，似乎警告着马上要寿终正寝。我看了看街头和街尾，没有一个人影。
　　《告白》再次响起，她掏出手机一把摔在了地上。
　　至今我都不知是何种力量促使我走到她的身边，并坐在了她的身旁，把所有的啤酒都取了出来放在路边。她觉察到了我的到来，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啤酒。我再次看看周围，仍然没有人影。
　　她擦了擦眼泪，毫不客气地取出一听打开喝起来。
　　我坐在她的身边也喝了起来。
　　她举起啤酒，我和她碰杯。当她扬起头喝酒的一瞬间，她的整个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在我的眼前。这时候，我被她的侧脸已深深迷住。多么漂亮的侧脸，陡然间我就对她怦然心动。我就这样木呐的举着啤酒在半空看着她的侧脸，她似乎觉出了我的异样，又碰了一下我手中的啤酒，我反应过来，沉默地喝起来。
　　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星光点点，显得身单力薄。周围寂静的出奇，只能听见我俩喝酒的声音。我一直看着她，每当她扬起头喝酒露出侧脸的时候，我的心里不免为之一震。她低下头，短发就会盖住脸颊，我才喝起酒来。
　　从头至尾俩人没有一句对话。
　　其实每个人都想着能在某一天于大街上捡到一个绝世好友，让毫无意义的一天，在余生中难以忘记。可是这种事往往是不正确的，因为能够让你记住一生的人，绝对不会是你身边的人。
　　酒被我俩尽数喝光，她站起身朝我刚来的方向走去，我则朝塔吊的方向走去。
　　翌日醒来已经十点，可能因为昨天晚上没怎么吃饭又喝酒的原因，身体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虚脱感。我拖着如残壳般的身体迅速洗漱了之后，赶紧下楼吃饭。可是身体的无力感总让我感觉每走一步的下一秒似乎整个身体就会瘫倒了下来。我步履阑珊的艰难前行，走到餐馆时，额头与脊背已渗出了不少汗水。我要了两个油饼一杯豆浆和一盘凉拌茼蒿，吃完后坐在那里休息了一下，体力多少有点恢复。
　　回到住处后，我立即躺在了沙发上，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中。我该想些什么呢？我那味同嚼蜡的往昔中到底有什么该值得回忆呢？不由得我想起了老蒋对我说的那句话——也许你可以提前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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