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时你在想什么

　　这时老蒋端着电饭煲出来放在餐桌上，说道：“吃饭了。”
　　我和阿千起身，她把茶水端去厨房，我帮着老蒋盛饭。等待阿千重新换了茶，端出来后，三人开始吃饭。菜肴很丰盛，有青炸小虾仔、红烧土豆、酱油闷茄子、细肉炒蒜苔、紫菜鸡蛋汤，老蒋对于做菜还是蛮有一手的。
　　阿千拿起筷子说：“还真听你讲得饿了呢。”
　　老蒋看看我俩，说道：“讲什么了？”
　　我刚要开口，阿千却抢先说：“讲你的事咯。”
　　老蒋不屑地夹菜，“我有什么好说的。”
　　三人沉默地吃饭，我由于刚刚吃过不久，所以还不太饿，只是捡着桌上的菜，没有吃米饭。阿千和老蒋看起来饿坏了，俩人不声不响地都已经吃完了一碗饭。
　　阿千突然问我，“你打算去他的公司上班吗？”
　　我如实回答，“应该不会。”
　　阿千接着问道：“为什么啊？”
　　我放下筷子，“可能我不适合做那种工作吧，完全是我个人的原因。”
　　阿千夹了块土豆，“那他公司是干嘛的你知道吗？他一直没跟我说过呢。”
　　我说：“这个……”
　　这时，老蒋放下了筷子，大口喝了口茶，说道：“很简单了，一群被金钱逼疯的人穷尽各种手段向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人群兜售物品。看似和谐的同事或朋友之间充满了机关算尽阴险奸诈，时时刻刻得提防每一个人，客气融洽的关系背后全是心胸狭隘、唯利是图。所谓的上流社会全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徒，他们自以为高等学府资产雄厚美人别墅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其实统统是下流，而且殊不知这个下流的社会正是因为他们才变得更加下流。”
　　我接着老蒋的话说道：“要与这些人打交道，就必须使自己不露声色地凌驾于他们这种上流社会之上却不能看不起他们，他们当即就会对你产生崇拜感。”
　　阿千放下了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俩。
　　老蒋点着烟，“完全没错！他们这些人，自恃拥有大量资产，就瞧不起那些拜金者，可翻开他们的历史看一看，哪一个不是拜金者？你要是为了金钱和这些人打交道，他们即刻就会看不起你，还说什么你没有内涵，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脑拜金主义。拜金者有什么错？他们也是为了生存。他们付出巨大的努力，想要获得丰富的金钱，我如论如何也想不出这到底有什么错。倒是那些人，成天什么事都不用做，到处胡吃海喝，还使劲往自己的身上贴满各种文化标签，着急的向世人证明自己是个文化人，不是暴发户。可笑至极！”
　　我点了根烟，看着阿千显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禁笑了一下。
　　阿千抿了口茶，说道：“这种工作确实不好做。”
　　我点点头，起身走到厨房提来茶壶给三人添满。
　　老蒋深吸了一口烟，“我是故意叫他去的，他这人，现在需要彻底性的和各色人群打交道。”
　　我坐了下来。
　　阿千面对我说：“他这人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我将烟灰缸放在我和老蒋的中间，“确实，老蒋是为了我好，我也有这种需要。只是我拒绝的具体原因是我现在还不能够做好，我现在还需要一些东西，才足够让我去应付这个社会。也就是说，在这种东西未来临之前，对于我应付人类的技能，我还不是很满意，自然就做不好这件事。而且不光是这件事，有可能很多事做起来都会有负所望。”
　　老蒋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你这人我多少已经了解了，都是由于你的不自信而导致的。你本来可以是个很霸道强势的人，可这种不自信，让你变得唯唯诺诺缩手缩脚。如果能放开自己，怕是比好多人都要厉害。”
　　阿千说：“你倒是很放得开自己了。”
　　老蒋摇摇头，“我只不过比他更清楚自己所拥有的与想要的东西，并且会不顾一切的努力施展自己的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阿千提高下嗓门，“你清楚自己，未必就清楚别人。”
　　老蒋抿了口茶，“我也没有强求，只是觉得会对他有帮助而已。”
　　阿千似乎有点生气，想站起来。
　　这时老蒋的手机响了起来，老蒋起身走进厨房接听电话。
　　阿千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碗筷，似乎在思索着刚才老蒋的说话。
　　我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中，感到喉咙间有些干涩。于是去厨房拿了碗，舀了些紫菜蛋汤喝起来。
　　老蒋接完电话后回来，“我有点事，得先走了。”
　　阿千有点气愤地说道：“去吧，去用你的才能得到那些你想要的东西吧。”
　　老蒋穿起大衣，“你现在回学校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阿千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不需要了，可以让小莫送我回去。”
　　老蒋走到门口，向我点了点头。
　　我回道：“你放心吧。”
　　老蒋走后，我和阿千一直坐在餐桌上沉默许久。期间，我抽了两根烟，喝了一次紫菜蛋汤。阿千则一动不动。
　　“收拾吧，不能全留给你打扫。”
　　说完，阿千便起身将桌上的碗筷整理在一起，端进厨房。我喝完最后一点紫菜蛋汤，把剩下的餐具也拿进厨房。阿千卷起袖子，流畅地将所有的碗筷和锅铲清洗干净。我站在她的旁边，用抹布全部擦干，归整在橱柜里。她一直低着头，短发遮住了整个脸颊，好几次我都想伸手帮她把头发拢到耳后。
　　洗完餐具后，我和阿千又沉默的坐在沙发上喝了一会茶。
　　一壶茶刚喝尽，阿千就围起围脖，“我该回去了，可以，送一下？”
　　我穿上羽绒服，“当然可以。”
　　我和阿千出了小区后，我刚想挡车，却被阿千拦住。
　　“我想走一走。”阿千相求似的歪着头说。
　　“陪你就是。”
　　阿千向学校的方向走去，“不好意思啊，第一次见面就让你送我。”
　　我跟着她的脚步，“不会，反正我现在是闲人一个。”
　　街道上的人群都在紧张地赶路，或手中提着东西，或俩人并肩攀谈着似乎重要的事情。举目之内，只有我和阿千是无所事事的在街头闲逛。路过学校，可以听见里面隐隐约约学生朗读课文的声音。
　　阿千将大衣裹紧，用围脖把大半个脸都遮起来，把双手放在嘴边，边哈着气边说：“今年的天气可真是着急，才刚到‘小雪’就这么冷了呢。”
　　我点点头，继续听着学校里面的朗读声。
　　走过学校是一个公园，阿千走了进去，我上前与她并肩前行。
　　“他倒是对你挺不错的，那人连我都不会来了解的。”阿千看着公园里的景象。
　　“我知道。”
　　“你们俩肯定有相像的一点。”
　　我将双手插进羽绒服的兜里，“彼此唯一的朋友。”
　　“这句话倒是跟他说得一字不差呢。”
　　俩人走到人工湖时，阿千停了下来，似乎在周围寻找着什么。
　　湖对面有一对情侣正坐在长椅上窃窃私语，有几位耄耋老人慢悠悠的正准备离开湖边，公园里除了我们，似乎再无人迹。
　　阿千突然跑到湖的另一边，在树低下挑捡起鹅卵石。她仔细寻找到了一块扁平的鹅卵石，走到湖边侧弓着身子，迅速地将鹅卵石扔了出去。鹅卵石在水上弹了四下，足足飞出了有将近十米远。
　　我大声夸赞：“酷！”
　　阿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又去树底下捡了些鹅卵石，给我两个，“小时候最喜欢玩这个了，女孩子嘛，不能像你们那样到处惹事生非，只能呆在家里。正好家附近的公园里有一洼池塘，所以没事就跑去打水漂，技术很不错呢。”
　　我接过鹅卵石，“我可没有惹事生非。”
　　阿千做好姿势准备扔出石头，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可爱的很嘛。”
　　我把手中的两个鹅卵石学着阿千的模样扔在水面上，但不甚理想，两次都吃力地在水面上弹了三下后就匆匆沉了下去。我只好就此作罢，在一边帮阿千捡着石头，看着她潇洒的将石头扔在水面上。阿千越来越起劲，一连三次都在水上弹了七下，有一个竟飞到了湖对面的岸边。其中一次，阿千欲将大衣的领口扣子解开，却因用劲稍大将纽扣扯了下来，阿千捡起来，却发现扣眼都已经断了，于是将它扔在一边。我乘她不注意时捡起装进兜里。
　　我自小开始就有一个集物的嗜好，把人们丢弃的一些东西收集起来，隔些时间就会翻出来看一看，就会想起那时的那些人和自己。初中毕业的时候，以前的收集箱被母亲误以为是无用的东西全部给扔了。高中开始后，只能重新买了一个收集箱，重新开始收集。现在里面放着高中时同学坏的zippo打火机，同桌的自动铅笔，语文老师不要的手机保护套，老蒋在上海时丢弃的诺基亚E63型手机，在网吧上网时捡到桌子上一个自发现到现在从没有走过字的迪尼士手表。
　　现在又会多一个阿千的衣扣了。
　　阿千把围脖拉了下来，站在我旁边稍做休息，“喂，你还没有女友吧。”
　　“恩。”
　　“给你介绍个我们学校的漂亮女孩咯。”
　　身体慢慢热了起来，我把羽绒服的拉链向下拉了些，“怕是不合适吧。”
　　阿千将围脖松了松，可以看见她的额头已浸出不少汗水，“难道你有喜欢的人？”
　　我从兜里掏出纸巾取出一片递给阿千，“没有。”
　　阿千接过纸巾，疑惑地看着我，“那为什么呢？”
　　“至少现在还不能。你看我，高中未读完就出去打工，到现在仍一无所有，处人处事都不够尽善尽美。现在还因为一些不可名状又非常重要的原因陷入了迷茫之中。这种时候，谈了恋爱，怕只会对彼此造成伤害。再者，一直以来我对于爱情这件事一窍不通，最后恐怕会辜负了你的好心。”我眼睛转向别处。
　　阿千把手中的石头全部扔在地上，用双手将纸巾摊开，又整齐的对折了两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向湖边的小道走去。
　　我再次掏出了纸巾，取出一片，准备给她。
　　阿千把围脖取了下来，拿在手上。
　　“你不用这么担心的，每个人其实对爱情都一窍不通呢，大家都是在恋爱中才渐渐认识了爱情。而且我觉得你这种时候就应该找个恋人，有什么烦心事开心事都对她说。可能有些事还是不能如愿解决，但好歹有个人愿意倾听自己了解自己，就会确实觉得自己真实的存在啊。”阿千一边擦着汗水一边说。
　　“我想还是等等吧。”
　　“莫非你真的有喜欢的人？”
　　我摇摇头，将手中纸巾给她，与她并肩从公园另一个出口准备出去。
　　阿千说道：“让我猜猜哦，你喜欢的女孩对另一个男生死心塌地，可现在那个男生和她出现了问题，于是你觉得你的机会终于来临了。因为你喜欢她很久了，始终认为她就是你的唯一，是不是啊？”
　　“额。”
　　“哈哈。”
　　走到路口，阿千不经意拢了拢头发到耳后，我环顾着左右过往的车辆。突然，我的心为之一震，这侧脸跟昨晚令我心动的侧脸如此相像！此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死死地看着阿千的侧脸。
　　过了路口，阿千走到垃圾桶旁，将手中的纸巾扔在里面。转过身看着我，疑惑地说：“哎，你怎么了啊？看起来这么紧张。”
　　我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你的侧脸好漂亮。”
　　阿千害羞地笑了笑，“哈，说这话的，你还是头一个呢。”
　　“事实如此嘛。”
　　“是夸我咯，也蛮不错的。”
　　我俩并肩沉默地在路边继续踱步，我一直看着阿千的侧脸，她不时害羞地转过脸看看我，“你这人，一直看，怪不好意思的。”
　　“哦，对不起。”
　　阿千长舒了口气，“谢谢你了，和你待在一起，倒是轻松的很呢，我该回去了。”说着阿千将围脖重新围了起来，再次遮住了脸。“我就在这坐车回去了。”
　　我看了看周围，陷入了迷茫之中，“可是我不知道我回去的路。”
　　阿千捂着嘴笑了笑，“真是的，先送你回去吧。”
　　我与阿千挡了车，司机先送我到小区门口，然后载着阿千向远处驶去。
　　走在路上，我与老蒋通了电话。
　　老蒋那边有明显的吵杂声，“喂喂，阿千回去了？”
　　“恩，回去了，你？”
　　“我这边真的有点事，没生气。”
　　电话那边有人喊老蒋的名字，我和他道了再见就挂了电话。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再次想起令我为之倾心的侧脸。我为何会对那张侧脸激动不已呢？不知昨晚遇见的那个女孩是不是阿千？如果是，她又为何深夜独自在那里哭泣呢？阿千出现在我的生命又有哪些非同寻常的意义呢？她是否与我久久寻找的东西有某种关联不可？似乎我已逐步踏入到解决之道，那么我又该做些什么呢？一切又都成了问题，罢了罢了......
　　忽然间，睡眠侵袭了整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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