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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骨痣
后来,朝野上下的人们都纷纷开始议论和猜测着。
那一夜,国师和二皇子先后到了玉鸾殿,先皇遣走了榻前服侍的所有宫人。留在殿里的,只有国师和二皇子。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先皇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轰然而逝,国师也殉国而死。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二皇子荆行止,只是在玉鸾殿讲述了一件往事。
二皇子王府的人都知道,后院有一间有空屋,长年上锁。二皇子每次离家前,都要进来这里独自待一会儿。可是大家不知道为什么。
十六年前的北凉,如同现在一样。有漫长的冬季。刚到中秋,天气已是寒凉。
门前,嬷嬷笑得走上前,把手护住孩子的脸颊,“我的小皇子啊,怎么还在外面冻着了,快进屋去。”
“哦。”男孩迟疑着,用手推开了眼前的那扇门。
那年,他八岁。
屋里,六岁的女童脸上有点点雀斑,她穿着绯色夹袄,鹅黄襦裙,只露得小小一节脖颈两节手腕,两手攥在一起,端端得坐在那儿。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他。
半晌,她说,“外面,挺冷呢吧?”
这便是从童年一直纠缠了他至今的梦魇。
他抽出了沾着血的刀,他看到红色的温热的血,从她胸前涌出来。
临死之际的女童,因为吃_痛而瑟缩着身体,不住地在地上抖着。而她却自始至终,没有流一滴眼泪。
直到他看到,她松散开的衣襟里,在两个锁骨之间,那枚朱砂血痣。
像从未被践踏过的雪野中的一粒红梅含苞。
……那是,父皇和国师,一直寻找的人——锁骨间有朱砂血痣的女童!男孩吃了一惊。
她微弱呻_吟着,她说:“哥哥,我叫桔米。我是星银和荆承的女儿。”
“是的,星银的女儿,继承着她一些通晓世事的能力。我知道你们在寻找南曜星子。”
“可是哥哥,我只求你一件事情。”
“我不是星子,你们找的人是我的姐姐,她叫容初一。她是个胆小的女孩,求你,放过她...”
那天夜里,他抱着安静地慢慢死去女童——那是他自己的妹妹。
他的喉咙被胸猛兽一样喷薄而出的东西在中被死死堵住,它们拼了命想要冲出那个囚笼,它们的在在撞在吼在撕咬,千军万马,头破血流。八岁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悔恨,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男孩冲到玉鸾殿,满身是血,喊也喊不出来,只是大口大口喘着气。
男孩双手紧攥着,看着殿上等着的他的父皇和国师。他没有告诉他们真相,他决心,为了这个第一次相认的妹妹,承受这个天大的秘密。
“好了,父皇,她死了。”
他说。
后来的荆行止征战疆场,替父皇得到他所希望的国土,南征中,他的手上沾了无数人的血,不痛不痒。他心中却始终明白,父皇这个心愿多么可笑,南曜的御守星辰从未陨灭过,而自以为它已经杀死了南韶星子的父皇,其实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荆行止是用平静的声音讲完了这个故事,他始终低着头,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可是每个字,都是一把刀,一刀一刀刺进了君王和国师的心。
“桔米就是,那个你们一直在找的,有锁骨血痣的女童!”
“父皇,国师,收手吧。这样的报应还不够吗?你们自恃聪明,以为可以改变天下三星之局。却不知,你们害死的是自己的女儿!”
那一夜,君王咳血后晕厥,没有再醒来。国师两天两夜都呆呆坐在床前,滴水未进。
荆行止给初一松开束缚的绳子,拉着她,穿过慌乱的宫人,离开了玉鸾殿。
自始至终,他都面无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
初一明白了一切。
从小,她就是胆小而笨拙的那一个。她不明白自己的妹妹为什么是那样惊人地聪明,而又通晓世事的女孩。
她这么多年,一直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寻找妹妹的下落,傻傻的自以为是可以保护妹妹的人。
然而,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是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在十六年前,用小小的身躯,抵挡着四面八方来的千钧之力,来保护她。
“阿止...你父皇他....对不起,这都是为了救我....” 初一终于说出口。
“和你无关。这是她的心愿,她是我唯一的妹妹。”荆行止并没有看她。
桔米才是那个最初的,说谎的人。
六岁的她,对着有至高无上权利人撒了个谎,她也早已经在十六年前死于这个谎言。但是,她成功了。
她用自己的一切,替姐姐挡下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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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城西一座行人稀少的石桥边,停着一辆青呢软轿。有两个乞丐在轿子旁边,似是与里面的人说着话。
“当真是你们亲眼所见的?” 软轿里的人问。
“是的主人,之前看到她被那位白衣女子从绑走的时候,我们也觉得蹊跷,心里担心初一姑娘的安危,奈何可是北凉皇宫守卫森严,我们进不去。幸好,晚些时候她竟然自己回来了。”
“平安回来就好。” 轿中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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