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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现
秋风过后,寒璐城便早早进入了漫长的严冬。不知几场雨,又几场雪,便又过了一年。
空旷的玉鸾殿,香炉袅袅,不知寒暑。
女子侧身,静静地坐在床边。雪白的衣裙拖曳在地面,如同寂静盛开着的山茶。
睡在床上君王醒来了。他鬓须斑白,神色憔悴。却仍带着威仪之气。
“承哥哥,你醒了。”女子轻轻的说。
“星银,你等朕多久了?”君王说。
“无妨,看你还在睡,不想打扰你。” 女子轻轻燃起了笑容。
君王抬起苍老的手,抚着女子年轻清丽的脸颊。“星银,你看,你还是这年轻姑娘的模样。而朕都已经成了老头子了。” 说着,又自嘲般笑了。“自从五年前摔下马,朕记性越来越差,之前的一些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
“星银,我是怎么认识你的?给我讲讲我们以前的事吧。你再不讲,我就来不及记起来了。”
“那年,师父让我到寒璐城保护北凉星子。刚下山的我不谙世事,被人卖到了一户人家做丫鬟,天天被人打骂。有一次我想要逃跑,被人追出去在街上殴打。
那时的承哥哥你,骑在高高的马上,一抬手就挡住了向我打来的棍棒。年轻伟岸的男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样子。
承哥哥,你救了我,请大夫医好了我的伤,请人照顾我。直到有官兵寻你,我才知道,你,人中之龙,北凉的君王。
后来,你有事要回朝廷。你让我留在客栈等你。你说你一定会回来接我。我便死心塌地地等。后来没多久,我被客栈的掌柜迷晕卖到了青楼。而那时,我发现,我怀了身孕,那是我和你的孩子。我在青楼生下了那个孩子,是个女儿。然而,身在青楼,我不得不让嬷嬷把孩子送出去,给了一户人家。
承哥哥,若真有一天,你忘了所有事情,也千万别忘了,要找到我们的女儿啊。
承哥哥,你说,如果当时,你能早一点回来接我。我们的女儿是不是就不会找不到了呢。
你怎么没有早一点回来呢?”
白衣女子讲述的时候,眼中渐渐涌出了泪水。
“我们的女儿,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星银,这都是朕的错。” 君王的眉心深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朕也一直惦记我们的女儿。你说过,她的锁骨之间有一枚血痣,朕让人在各地寻找,却总没有见过一个有这样的血痣的女孩。”
“承哥哥,你想要南韶,我便为你背弃了师门,给了你一个南韶。” 星银说。
“可我只要我们的女儿,你却寻不到她了。”
入夜了,玉鸾殿外, 有一轮皓月当空。
夜色中,从殿内走出来的国师,一身雪白的衣裙飘摇,如同风中的花。
她没有数过殿外的台阶多少级,也没有计算过,多少寒暑往来,她一次次走过这些台阶。
那个让她放弃一切追寻的男人,如今他已经老了,渐渐忘记了事情,他可能,很快离开了。
而她,还是她。几十年来,她为了他,做尽了错事。却终没有后悔过。
夜空中的云,如同灰蓝色的纱帐,抚过明镜一样的月亮。
台阶的左右两旁,提灯的宫人低顺着眉目,齐整的俯首姿势,如同鬼魅般无声。星银仰头,夜风吹着她的脸,吹起她的裙裳。
突然,她停住脚步,伫立在原地。
——这片夜空,不再是她看得懂的样子了。
云际散开的地方,她看到了一颗星。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知道,这颗星星曾经在天际消失了。
然而此刻,重新出现在夜空。无声地熠熠发光。
那是,南曜。
南韶的御守之星。
寂静的宫闱传出女子惊惶的声音:“快!把二皇子找来!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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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楼,夜深。
房间里传来女子轻轻的咳嗽声。
房门外面,初一轻轻问着,“桂嬷嬷,方才易书来过了吗?”
“来过了,宋大夫说,这脉象危浅,恐怕,是撑不过一年了。”
云尘翁说的五年,难道就多一日都不行吗。初一思忖着。
房间里,盲女唤着她的名字。
“初一,母妃的这个金丝帕子,你在我这放了好一阵子了,我每天摩挲,就像娘亲和哥哥在身边一样。现在还给你吧,毕竟,这是哥哥送给你的。” 德懿倚靠在床上,将帕子举到空中,又轻轻地说,“初一,没关系的,反正,我快要见到哥哥了?”
“懿儿,别乱说。你的日子还长。”
初一说着这样的话,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不害怕,我的心愿,是和哥哥和娘亲团聚,”盲女说。
初一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容初一。”
回身,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星银国师。”
“好久不见,你变了很多。听说,你现在改叫盈绿了?” 星银说。
“你我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国师深夜探访,所谓何事?”
“我知道你不欢迎我来,但我有一个问题好奇。”星银说,“在陈府,你愿意为我冒那么大的险,要找那个叫桔米的女孩。她,是你什么人?”
“家人。”
“妹妹?”星银问着,好似再思量着什么。
“是....”初一还没来得及回答,眼前白衣闪过,感觉脑后重重一击,眼前的世界瞬间黑沉了下去。
醒来时,她发觉眼前是一个空旷而陈设华丽的大房间。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檀香味道。
她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嘴巴被布堵住,想说话,声音却堵在了喉咙。
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带着回响。
她抬头,眼前,是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
而持刀的人,是荆行止。
他沉默地低头望着她,握着利刃,眼中含满了悲伤和痛苦。
他的背后,传来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就是她。止儿,杀了她。”
初一看向荆行止的身后,在金色的纱幔之后,有一位倚在塌上的老人。
“二皇子,南曜星辰未灭,南韶未尽,是大患。”纱幔被撩开,星银走了出来,说着,“是臣当年疏忽了,原来,那个蒙州女童是容然领养的,容家只有一个亲生女儿,便是她。”星银指着容初一。
“她才是真正的南曜星子!”
被堵住嘴巴的女孩,惊讶地睁着双眼,不住的着摇头。
“当年是我们杀错了人。”星银继续说着,“现在,既然找到了对的,就需要再劳驾二皇子一次。 ”
星银说着,眼神如刀般锐利得刺向了地上的容初一:“杀星子,需借由另一个星子之手。二皇子,快动手吧。”
“这次,皇上要亲眼看见南韶的星子死。”
我才是星子?初一知道,此刻拿走她的性命,对于眼前这几个人来说,是不能再轻而易举的事情。
站在她面前的荆行止没有回身,定定看着她,握着刀不住颤抖。“父皇,国师,行止为人臣,为人子,不能抗旨不尊。”
他俯身,颤抖着,将匕首举起了,抵住了初一的喉咙。
“可是父皇,她是儿臣喜欢的人,你知道吗?”他直直得看着她,声音喑哑,喉咙隐约带着哭腔。
“止儿,别傻了,你是朕的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事关国运,南曜星子必须除掉。”纱帐里的老人说。
“事关国运。哈哈哈。”荆行止转过身,笑了几声。
“此情此景,真是像极了十六年前,没想到,你们两个又可以用同样的理由,再逼我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
“父皇,国师,有句话叫做恶果自尝。我从未忍心告诉过你们,我八岁那年,尝了你们种的恶果,那是手足相残,骨肉分离的滋味,如今,我就让你们也知道这样的滋味.....
夜色无边,漆黑的云压在玉鸾殿的上空。寒鸦凄惶得鸣啼。
突然,殿里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有女子的声音尖叫着: “来人啊!传太医!”
开始忙碌穿梭起来的宫人,像是在告诉人们,这宫里出了大事,有巨大的变故要发生。
两个无眠的昼夜后,有个宫人匆匆从殿内跑了出来,带给群臣一个消息。
“天子驾崩。”
之后太子荆笙离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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