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姻娶

　　周、罗、谢来时开了自己的车，和颜昭他们告个别，便驱车先行一步。剩下的只有颜昭一个人，王承德也就没有另外再派车，颜昭看着这个意思，就是一起了。
　　李佳倩对颜昭笑了笑，说“阿昭，你坐前面。”说完，她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颜昭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王承德的表情：王承德在笑，笑得很轻松，眉梢、眼角弯成月牙形状；那是一副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样子。不知道李佳倩在玩什么把戏，她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一上车，颜昭报了自己小区的地址，王承德确认并导航。
　　她看了眼李佳倩。李佳倩把玩着手机链，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察觉到颜昭的视线，李佳倩看她，问，“阿昭，你原来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颜昭静了一下，说：“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而已。”
　　“是的。”
　　……
　　颜昭以为李佳倩还会继续问下去，李佳倩却了下文。对于这一小插曲，她也没太在意。
　　三人同在一个车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王承德目不斜视地开车，偶尔透过后视镜看几眼李佳倩；李佳倩则闭目养神，老神在在的，只是她的手指不停地敲着大腿，隐隐有些烦躁；颜昭靠着椅背，上眼皮一轻一重地搭着下眼皮，小会周公去了。
　　过了好久，车子才驶近颜昭住的小区。车内导航报到自家小区时，颜昭倏地一睁眼，脑袋清醒了过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颜昭决定下车，选择步行回家。
　　下了车，她礼貌地道了声“那我先走了”。收到他们的回答，她挥了挥手，便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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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颜昭前脚下了车后，车内的空气开始活络过来。
　　只听王承德似笑非笑地说，“老婆，你这次考验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她那样的，可不是我的菜。”
　　“她是哪种菜？”李佳倩问。
　　王承德想了想，说：“小家碧玉的吧，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招惹。大概就是挺无趣的那种。”
　　“小家碧玉？”李佳倩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又问，“那我是什么类型的？”
　　王承德看她那样较劲，问：“认真的？”
　　李佳倩答，“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
　　“和她正好相反，”
　　他停顿了一下。
　　继续说，“大家闺秀，大气高贵。”
　　“小家碧玉，大家闺秀……”
　　李佳倩无声地重复着王承德说的那两个评价。
　　上得了台面的，就是大家闺秀，上不了台面的，就是小家碧玉。
　　这就是眼前这个大男人的衡量标准。她一点也不觉稀奇，只是增加失望。这答案更是无关痛痒了。
　　如果是他，他不会这样想。李佳倩想。
　　他是那样，与众不同。她喜欢了五年的人，当然和庸俗的人不同。她对他的喜欢已经持续很久很久了，或许直至生命终结都无法停止。
　　李佳倩望着窗外，闭上泄露许多心思的双眼，感慨良多。
　　但，那人就是不喜欢她。起初她也是骄傲的，这种骄傲在遇到他之后，变得卑微。她第一次抛开所有光环，发狠追一个男生，一追就是四年。期间她也追问了好几次，她问他是否有喜欢的人，他都说没有。直到生物院毕业晚会那天，那人对她说：
　　“我觉得，新闻系的颜昭同学很不错。”
　　那是她第一次听他以那样的口吻说话，冷冷的，暖暖的。
　　她顺着他注视的方向，看到颜昭拿着相机再拍晚会现场。那天，颜昭身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时不时地比划着相机和周围，应该是指导小学妹摄影上的问题。那一刻的颜昭，实在普通，她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到了现在，她依旧想不通，颜昭那样一个平凡的女孩，哪里配的上他的不错。
　　她一直以为，他对颜昭有意思。
　　但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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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下车，一阵冷风灌进颜昭的脖子，冷得她，禁不住抖了一下。为了暖和，她合起双手，冲掌心哈了口气，搓了搓手，跺了跺脚，方继续前行。
　　已是深夜，柔和的灯光照亮归途，颜昭心里一片亮堂。
　　接近两点的天空，一片墨蓝，连带着云朵也泛着几抹深蓝色。路的两旁植有几棵绿树，渲染出几分幽静。
　　颜昭自顾自地在小道上走着。小区治安靠谱，令人不安的地段皆设有监控。她放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绪飘得很远。
　　越是静谧的环境，越是让她安心；越是寒冷的天气，越是让她清醒。不可否认，虽然过分安静，过分寒冷，但她此刻很享受这个状态，安心而清醒。
　　冷风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雨滴，飘过她的脸颊。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被一小片一小片地淋湿，变得冰冰凉凉。
　　颜昭缩了缩肩膀。
　　用全身反映她现在的感觉。
　　冷，很冷。
　　这个状态还是不要持续太长才好。她想。
　　“阿昭——”
　　是，颜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熟悉到悦耳。颜昭勾起嘴角，她回头朝刚路过的一拐角处看去。
　　那里，颜让安然立着。他穿着白色大衣、黑色棉裤，围着灰色围巾，很是养眼。他的怀里还抱着她的白色毛呢大衣。看到她，他也不动，就那么站着，脸上有笑容僵着。
　　此情此景，颜昭心头一暖，难得深沉的心情一下被瓦解得干净，嘴上说的却与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南辕北辙，她说：“颜让，你知不知道，你的被窝在哭泣哇。”
　　颜让闻言，即是一乐。他笑着说：“阿昭，你出息，光惦记着这些。”
　　“是是是……我就惦记这些，比不得你身强体壮，铜筋铁骨，我就是个十足的弱女子啦。”
　　颜让当然没有放过任何可以调戏颜昭的机会，顺着她的藤说，“我刚是听到了什么？我们上可斩奸邪，下可灭贼子的颜昭竟然自称弱女子，这真真是个奇闻啊。”
　　“怎么不行！姐好说歹说那也是一朵花，怎么着，都需要人用心呵护的，好吗。再说了，弱女子，呵，她照样惩恶扬善，为你这等四肢发达之人，捍卫阳光生活。你个王八蛋。”
　　说完，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颜昭掩饰般傻呵呵地笑。凡颜让说了什么话，她定头脑发热，据“理”力争，不辩个你死我活不罢休。
　　颜让被驳白，眉毛一挑，冷言冷语：“曲解我的意思，与我作对，快成为你的专利了。”
　　被这么一刺，颜昭一怔。颜让是娃娃脸，但语风犀利，让她陡然不快起来。
　　“我对事不对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我就说了那么一两句，怎么还不行。”
　　“可，我怎么觉着你一直针对的就是我呢。”
　　颜让静静地看着她，手一点点握紧。
　　这人……还和她杠上了？颜昭斜眼看他，破罐破摔，强词夺理道：“你不就当本姑娘是弱女子，才出来护卫的么。”
　　颜让不置可否。在这冷夜和她吵嘴的确别有韵味，但她十分好强，也十分不好哄，这时要是赌气，她甚至可能连保暖也不做了。现下她冷得嘴唇有点发紫，宁愿逞口舌之快，也不开口喊冻，就知道她有多好强了。
　　他走近她，在她的面前，把带出来的衣服披到她的肩上。
　　“你也就敢和我嚷嚷。”
　　颜昭静默，低着头，任他摆弄。
　　在颜让的“服侍”下，颜昭很快把衣服穿好。大衣抵御了风雨，一如那年失去记忆的她，接受着颜让的贴心照顾，让她的内心倍感温暖。
　　颜让，你是我认定的亲人，我不对你嚷嚷还对谁嚷呢。
　　她微微抬起头来，盯着眼前的她的“弟弟”，慢慢地，她脸上的笑容如暗夜昙花再次悠然绽放。
　　颜让帮忙整理衣领时，看了她一眼，心情霎时飞扬，面上却不动声色。有的人你不认真，她也跟着散漫，不以为意。他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系住颜昭的脖子。
　　然后装作一扯。
　　他好想亲她，但他知道他不能。
　　颜让把衣帽给她带上后，冲她龇牙咧嘴。
　　“对我好点，不然有你好看！”
　　颜昭作势，瞪了他一眼，别开了脑袋，闷笑。多大的人了，还那么幼稚。
　　颜让也笑。
　　两人勾肩搭背，慢慢地在路上走着，把十分钟的路程拉的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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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夜里，不平静。
　　任玉梅翻来覆去睡不着，看自己丈夫睡得挺香，心里更觉烦躁。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有的事儿不能装作看不见了。她看见光从门缝处透了进来，一下子坐了起来。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前，耳朵贴着门，想要听到一些她想要听到的话。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可以触动她发狠的声响。但在某个瞬间，她却认为她听到了她担心的事情，心里有了定论。
　　她一步一步往床方向走着，每个步子都走得无比沉重。她爬上床，躺了下来，心里涌现了许许多多东西，冷热难辨。
　　睡熟的颜真祁想是感觉到妻子身上的寒意，抱过她的身子，嘀咕地说了一句，“睡吧，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任玉梅把头埋在丈夫的怀里，闷着声音说，“阿让他陷进去了……陷得很深。这么冷的天，他还到外头挨冻……这都什么事儿啊。”
　　颜真祁大手揽着妻子的腰，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说：“嗯，有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哼，你可没为我做过这种傻事。我的傻儿子随我，专一，死心眼。”
　　“那不挺好，省得在外头鬼混丢我的脸。”
　　“是挺好，但对象是阿昭就不可以。儿子不能和阿昭在一块。”任玉梅坚定地说。
　　颜真祁慢慢睁开他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说：“阿昭……挺好。你这几天不还宝贝得不行。”
　　“女儿可以，儿媳妇——不行。”
　　颜真祁沉默，像是认同了妻子的说法。
　　见丈夫不做声，任玉梅心里一痛，她难受，为这几年生活在一起的感情，为丈夫也和她一样的选择，为那孩子殷切盼望的眼神。
　　“我们阿让不成熟，不稳重，不适合那孩子，以后我们给她找个更好的人就行了。”颜真祁说。
　　“嗯……真祁，我们一定，一定要给阿昭找个很好很好的人。”
　　任玉梅抱紧他的腰。
　　“好，我们替她严格把关。”
　　过了一会儿，颜真祁的呼吸声加重，很快就睡熟了。任玉梅听着丈夫的呼吸声，往他怀里靠了靠，渐渐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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