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姻娶

　　一切正如颜昭所想，那天下午从办公室的僵持，到一顿晚饭的破冰，再到女人之间的谈话，她将近十二点都还在外面。
　　吃完晚饭，李佳倩“新晋”未婚夫王承德说他临时有事，要先处理，并向她们承诺下次会再补请一顿好的。
　　临走时，他体贴地说，“今天的一切花销由他承担，大家可以尽情地玩。至于婚礼进行事宜，倩倩会代为转达。”
　　这样大方的个性，颇得女人们的好评。三个即将步入大龄剩女行列的，反应最热烈。
　　其中，颜昭她五姐谢红霞手掩红唇，笑得最欢，“小倩好眼光，妹夫很绅士，很识大体。”
　　李佳倩笑嘻嘻地回，“还不够看呢，阿昭你觉得怎么样？”
　　突然被问到，颜昭放下伸去红烧猪蹄的筷子，和气地配合，说：“人很体贴，很好很好。”
　　又高又帅，还多金，符合众多女孩的审美。
　　相处时间很短，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不一定是个大忙人，但确确实实是个识相的。知道她们有话要单独问李佳倩，所以先撤了。
　　李佳倩很满意颜昭的回答，懒洋洋地笑了，“阿昭也觉得不错的人，应该就很好了。”
　　她最先看重的就是颜昭的欣赏。颜昭或许不记得了，但她记得很清楚，颜昭对王承德的第一印象评价，“这样刻苦经营的富二代，真是少见地帅！”
　　“？”颜昭一头疑问，她觉得不错的人么？什么时候起，和她过不去的李佳倩也会开她玩笑了。
　　周明惠（她三姐）心里也觉纳闷，两人之间的暗流结束涌动了？
　　推杯换盏间，她和谢红霞交换了个眼神，意思是有人会替她们探口风，不用着急。
　　“阿昭的眼光好吗？”罗曼玉（她四姐）插话说。
　　颜昭：……
　　她四姐素来快人快语，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
　　李佳倩看着眼前几个人心口不一，突然笑出了声。
　　精通为人处世之道，四处逢源，攀高踩低。对她笑脸相迎，对颜昭这个没有一点裙带关系的冷言冷语。
　　时间久了，连她也腻了，今天就觉得颜昭那样不识相的，让她感觉最舒服。
　　“阿昭的眼光好不好，我不清楚，但她说我要嫁的人好，那眼光就是好咯。”
　　颜昭和众人，皆默。
　　颜昭默的是，难得她也赶上一回传说中的爱屋及乌了。周罗谢默的是，这话好有说服力。
　　沉默是短暂的，不一会儿，大家又顺着工作的话题聊开去了。一堆女人凑一块，没事找事能说个把小时。。
　　饭桌上有的人爱聊，有的人闲聊，有的人不聊只反应。颜昭是第三种。要聊，她只愿在自己喜欢的谈话氛围中聊。对于姐妹们的谈话，她以为，一点也不带感。
　　听她们几个聊七聊八，最后都要扯到李佳倩身上，一个事情硬是要拆开来问，作为听者，她觉得很郁闷。
　　女人式聊天，话题辐射面很广，内容跳跃性很大。这批人也一样。前面聊着最近一起案件，聊到判决的地方，突然就有人打断，来一句“所以，他当着你采访对象的面和你求的婚，这醋吃大发了！可是，他怎么知道你要去踩的点在哪儿了，哦——你事先告诉他的吧？”
　　对案件经过着迷的颜昭，无奈。
　　这聊天内容的质量和连贯性，简直——不能听。
　　她也八卦的，可是凭着对李佳倩这人的认知，她也能猜个大概。明摆着的嘛，李佳倩要吸引王承德，势要对方心甘情愿求娶佳人。于是，在她的一顿周密计算下，王承德果然顺着作为男人的弱点，纵身入坟。也许，他有过死前的最后挣扎，但最终他放弃了活着的机会。他想着他既无力抗拒诱惑，又觉姻缘这种事等不及人仔细思量，如今也年近三十，玩得差不多，该离开这个花花世界了，于是他求婚了。很好理解啊。
　　颜昭以为，几位姐姐实在够天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正好的天时地利人和，凡言天注定的，那都经不起仔细推敲；她敢肯定，事能成，十有八九是人搞出来的。
　　实际上她们有她们的实际考量，周想讨好李佳倩，希望能进入一个名为上等人的圈子；罗想搭李佳倩的人脉顺风车，把记者事业做大；谢想通过李佳倩网罗各路社会精英，嫁入豪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要打。各自生活，各自辛苦。
　　她们早就不同于初出茅庐的颜昭，那般纯真无邪。在她们看来，颜昭的进化也是早晚的事，在那之后，她们可能才会把她放在眼里，当做竞争者对待。
　　傻乎乎的颜昭，自顾自地单纯。她还在叹息：这样不经大脑的话层出不穷，混着混着，她可能会被感染到智商下线。
　　其实别人的长远打算早甩她几条街了。
　　她却还在厌烦。
　　李佳倩有个毛病。每次见颜昭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都要搞出点动静来，把注意力吸引到她的身上来。每每说下来，李佳倩都要提起那些颜昭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的小事，给她添堵，二分笑呵呵八分算计。
　　李佳倩提起，一些什么下乡探查，颜昭连女生的护肤品都不带；一些什么优质的采访对象抛出橄榄枝，颜昭都没有眼力见地忽视了；一些什么上层宴会，没有人邀颜昭，等等。
　　几位姐姐评论颜昭的大多都是，阿昭没有女人味，阿昭没有眼力见，阿昭没有桃花运之类的。
　　庸俗，太庸俗。颜昭想：第一点她认，她对于那些护理一窍不通，也懒极了，女人味是少了点，也只是少了而已；第二点她说说，她不是没有眼力见，也不是讲专业态度，端什么架子，只是那就是烂桃花啊，谁家烂桃花还往上凑的；第三个，她就不说了，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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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昭和李佳倩两人，也不说好，也不说差，只是人有不同，难以类聚。
　　颜昭是那种能不麻烦就不麻烦别人的人，而李佳倩正好和她相反，在学校就是校花，模样好看，就是有点娇气，能麻烦别人的绝对不自己做。
　　其实不能否认的是，这也是项本领。别人甘愿让你麻烦，你又做成事了，这就行了，没什么好说。只是颜昭个人认为，李佳倩把这种“优势”用在做记者工作上，那就讨嫌了。
　　颜昭和李佳倩都出自H大，不过，颜昭出自新闻，李佳倩出身中文，一个学校但院和院之间隔的挺远，名声在外两人都没见着对方的面；颜昭凭着拒绝男生获得了名头，李佳倩凭着对校草的坚贞不渝获得了关注。
　　正式见面的时候，两人作为同届实习生，没有相逢恨晚，只有狭路相逢，互为竞争对手，一派不和谐。
　　李佳倩这人长相可以用一朵芙蓉形容，娇艳欲滴，欲语还休。是让人惊艳的好面孔。说起话来，也如同她人一般，细声细语，轻柔温和。
　　就是有些私人原因，她个人对颜昭颇有敌意，这里先搁下不提。
　　第一次见面，她留给颜昭的一点想法是，说话利害，是个强劲的对手；颜昭有个优点，客观的时候客观，主观的时候保留意见，给出客观。
　　她真实的想法：李同学说话，就和林姑娘一样带刺，却不如林姑娘机敏，言语上有拖沓重复之嫌，给人小家子气的印象。
　　同作为实习生，相处了一段时间。两人对对方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
　　李佳倩本身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的情理就是：一个劲儿去讨厌一个人也挺累的。
　　她在一开始不喜欢颜昭，是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但相处之后，她发现她更是讨厌颜昭这个人。
　　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不喜欢。她不喜欢颜昭那种自力更生的气质；在社会上为人处世，总要讲点人情世故。颜昭却不这样，很死板，形象地说，就是一点也不柔软。女性天生的亲善、魅力，这些天生资本不懂得施以利用，一副兢兢业业、朴实无华的样子，十分讨厌。
　　加上她和颜昭是社里公认的两枚新生美女记者，想要抢占全部话题的她，便更反感颜昭。
　　颜昭呢，也不是什么人都喜欢，她也讨厌李佳倩，讨厌李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明明自己可以做的，非要假手他人，一副要靠美貌让天下英雄狗熊为之争斗，搅乱天下的态势，这点就尤为地遭她这样爱好和平的老百姓恨。更何况李佳倩是要从事记者这一行的，那就是同行，她对李佳倩这种四体不勤的公主性子来做记者，很是不建议。
　　这天也一样。李佳倩要结婚了，身为同僚，颜昭没有半点要祝福的意思。因为李佳倩无论是平时，还是这一刻，都实在叫她很难喜欢上。
　　颜昭到底意难平：平时李佳倩在她背后说了很多坏话，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今天李佳倩要结婚了，心里若觉不过瘾，想当她的面说难听话，不让她好过，她会让李佳倩好看的！
　　软柿子捏多了，还嫌不够么。那她也不会客气，给她一次痛击。
　　颜昭正式将怀疑上升为事实来一级戒备。她确定，李佳倩把她叫回来的根本目的，就是要让她在姐妹面前难堪。
　　接着，李佳倩说起之前她们一起做的食品安全的事。
　　说起这事，颜昭就来气。
　　这个工作本来有通讯员帮忙，一个记者就够了；部门里也是这么安排的，安排她一个去。那天，她已经把所有前期工作都做好了，但李佳倩估计是眼红这那次采访是和电视台记者联合采访，有公开在公众面前亮相的机会，非要跟着去。
　　那两个记者一起在地方出现，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内部原因，去了的话，完全丢社里的面子，考虑到这个，她只好先退出来，让李佳倩做。
　　这个事，李佳倩提出来，完全是出乎她的意料。毕竟这事，李佳倩自己得了好处，而她受了委屈，提出来难看的是李佳倩，又不是她。
　　她想着，死猪不怕开水烫，怎么着也让她一次说完。
　　不曾想，李佳倩突然致歉颜昭，说她当时过于贪心，以歉疚自省为中心说了不少话之后，就说起她和王承德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事。
　　然后她继续说，他们是怎么从相识到相遇，相爱到相杀，历经多少磨合，才到今天的开花结果。
　　对此颜昭不关心，她关心的是，今天求的婚，日子为什么定在了四月初。这么赶，是奉子成婚吗。
　　说了一大堆，李佳倩看颜昭走神，咳嗽了两声。
　　见颜昭回神了，李佳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起承转合，来了一段姐妹情深的戏码，她说，“多亏阿昭，我才有机会认识承德，阿昭算我和承德的牵线红娘，所以……姐妹们，这次我就请阿昭做我的伴娘了，好吧。”
　　众人又默，一股冷淡的气流冲击着说话会场。
　　李佳倩突然的邀请，首当其冲的是，几位女的犯迷糊。她们都想着她们三个里头，当然不包括颜昭，有一个这次会作为小七的伴娘出席婚礼。
　　做记者是要有节操，但追求物质的幸福也不意味着就没有节操。
　　王承德啊，那可是食品界大亨，如果能作为伴娘露面，该是怎样的出彩，指不定凭着那点突出，也能在婚宴上找个好人家。
　　抱着这些想法，她们不敢相信她们听到了什么，她们可爱的小倩要颜昭做伴娘。她们百思不得其解，面有不悦。
　　不知道姐姐们是怎么想的，听到李佳倩要她做伴娘，颜昭一脸土色。
　　她就不理解了，李佳倩是不是吃错药了。她想起沈良辰中午说的话了，她也对一个人的思维走向产生了兴趣。她特别好奇，李佳倩的脑回路怎么长的，怎么能在前面说尽她的坏话，在最后却邀她做伴娘呢？
　　不及细想，已是要离开的时候了。王承德派了车来接人了。
　　颜昭几位姐姐心里不痛快，嘴巴也没那么紧实。
　　她三姐：“当然，准新娘的意愿最大了。”
　　她四姐：“阿昭啊，当然好了。她不去谁去。”
　　她五姐：“我还以为是我呢。阿昭是红娘，按道理应该的。”
　　对于姐姐们的牢骚，颜昭一点也没听出其他意味来，按着平日里这几个姐姐就疼李佳倩的惯性思维，她以为李佳倩的想法大伙儿肯定都支持。
　　当着姐妹的面，她想她婉言拒绝都不行。李佳倩又在一边说，“阿昭，几位姐姐都说了，你还不答应，那就是不给姐妹的面子。”
　　这么多人看着，答应显然是最好的选择了。颜昭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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