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姻娶

　　颜昭下了车，合上门，不好意思地冲沈良辰笑了笑，这样麻烦一个人，实在抱歉，好在还有机会补偿。下次一定带他吃喝玩乐，她暗下决心。
　　她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阿昭。”
　　沈良辰叫住了她。电光火石间，他有些话不吐不快。
　　颜昭心一紧，站定，慢慢转过头来，望向他。
　　沈良辰语重心长说，“你很好——很好——真的。”
　　车水马龙中，喧嚷吵闹里，沈良辰柔和的脸庞，写满了真挚。
　　但，这终究是句不合时宜的话。
　　颜昭直接反应：“谢谢。你也……很好啊。”
　　于她，不过是句不痛不痒的话罢了。沈良辰为什么要说，要特别强调，颜昭不解。至少以现在的交情，容易招致误会。
　　“是么。”
　　沈良辰音色低沉。这下是真伤心了。他大概能猜到颜昭为什么脸色突变。
　　是，这话是有点突兀。但他怕，怕时间久了，他会像从前那样，诸多考虑，畏畏缩缩。
　　“嗯。我先上去了。”
　　沈良辰颔首说好。
　　“再见！”
　　“再见。”
　　颜昭不留恋地，大跨步直奔办公楼。
　　很好。很好。她也知道啊。但那又怎么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想用来干嘛？熟络感情，还是泡她？
　　要是后者，她倒更乐意接受。要是前者……
　　下意识，她会感到失落、难受，对这个她一天都抱有幻想的人失望。
　　见颜昭进了楼，沈良辰才启动车子。他此时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陈默的事。
　　他想，如果没有很多意外，很多无奈，很多骄傲，很多事与愿违，如果那时他便告知了陈默，她于他，系无价之宝，如果……陈默也许就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用□□去撞飞驰的车辆，也就不会有面目全非的今天。
　　一年前，他从美国留学归来，回到T城。刚回来，他也不想把对陈默的关心表现得太明显，过了几天，他方装作随口问问的样子，向表弟打探陈默的事，才知陈默出了车祸，现在不知所踪的事实。
　　当时他又惊又怒，跑去陈家讨要一个说法。气急败坏间，早把和陈默八百年前便已断交的事丢去了爪哇国。
　　到了陈家，任姨（任美芬）回避他，陈朗不看他，陈颖不敢提她，最后他在陈家等到深夜，一直等到陈叔回来。大概是知道他不要到真相不罢休的性子，陈叔（陈志成）冷着脸，说出了事情经过，他大概的中心意思是：“小女自二零一零年夏天，一时不慎，遭遇车祸，送往医院，治疗之后，身体无恙，只是记忆全失，现今养在颜家。”
　　是，逻辑很完整，但他一听便觉错漏百出。他哪里肯信，但他心里清楚，陈家是不会告诉他了。不过，他们这样欺瞒他，倒告诉了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他去见了那年尚在T城的小英。
　　但叶俊英推着轮椅出来，冷笑，对他说道，“陈默是谁？这人和我有关系吗？”
　　听到这句话，沈良辰的心彻底凉了。
　　那时，他开始有了一个疑问。他到底是如何弄丢他心尖上那个无法割舍的孩子的？
　　他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把她弄丢。那可是他千方百计要从冰冷的地狱里抢过来的孩子，是他费尽心机要温暖成一个自带热量的孩子，是他宁死也不要放弃的最后一个亲密相处的丫头……
　　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他想到陈叔提到的颜家。陈默如果是被送给了颜家，那一定就是那个颜家了。任姨的亲妹任玉梅，嫁给了白手起家的颜真祁。
　　小时候，因为他母亲和任姨两姐妹玩得好，她们经常来他家走动，玉梅姨应该还是对他有印象的。他想，他或许可以问与颜真祁有过生意往来的父亲，从中可以知道他在哪里发展，再透过玉梅姨接触陈默。
　　之后他到了H城，见到了安琪。安琪告诉他，陈默是自己撞的车。他问她具体事情，她却不愿意告诉他。
　　安琪本就是心肠硬，处处与陈默不对盘的人。让她说出事实，除非她自愿，否则她是宁愿带进棺材也不会吐出一两个字的。
　　于是，事情就演化成现在这样了。安琪威胁他，不让他接触陈默。
　　知道安琪疯狂起来就不是人，他也只好先忍着。他也想不到办法，只能通过和玉梅姨通话了解她的生活。
　　但玉梅姨每次告诉他的，大多是陈朗送来什么中药和衣物，每月两通电话讲的什么。他明白，玉梅姨说这些无非是替陈家辩解，可他一点也不关心。
　　最近，有一通电话让颜让给接了，那小子以为这几年那些药和衣物都是他寄来的，说话处处带刺。从他那儿委实是知道了不少陈默的事。
　　知道她现在不爱吃巧克力了，知道她现在不那么拘谨了，知道了她和以前不同的很多地方……
　　更是知道，到如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她不再是那个安静地给予他力量的妹妹，亦不再是与他喜怒哀乐紧密相关的人儿，而是完全的一个陌生人了。
　　但他怪不得陈默，他只是深深地自责。他把她变得这样决绝，连赴死都不愿意和他说说话。
　　刚刚也是他的不对，这句话埋藏在心里许多年，要说，也应该对陈默说，而不是对颜昭说。
　　沈良辰叹了口气，理清自己的思路。他对自己的一时冲动，懊悔不已。过去的感情就像喝下的白兰地，后劲很大。他也没有办法忽视。他无奈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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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昭边走边气馁，边走边不爽：“沈良辰。不知道在我的过去你是怎样一个存在，但，真的，别说这种话。既然你待我同远星，明灭显隐，任我直行。五年来，连人影都没让我瞅见，那就别打熟人牌，别用过去的感情来对付现在的我，这多没诚意，多伤感情。”
　　为什么会对一个人在一天之间，产生了这么多想法。颜昭想。或许是过去的自己，不是她，在难过。过去的人，躲在颜昭看不见的心海里，发挥着她的七情六欲。
　　大脑虽不记得了，但心存储了部分情绪记忆，有深刻体会。不容得它不叫嚣，不反抗。
　　最后一句，破坏了美梦啊。真是的！
　　颜昭咕哝着，掏出钥匙，要打开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门把突然被转动了一下。
　　佳倩回来了？
　　打开门的是身穿橘色羽绒服，黑色紧身裤，长相很是秀气的女人——咦，怎么是四姐？
　　“小昭你回来了。”
　　颜昭走进办公室，忍不住冒出自己的疑问，“怎么回事啊！”
　　她的办公室突然金碧辉煌起来了么？不然怎么会有四个姐姐坐镇。
　　都聚集在她办公室里的这一票姐妹，是颜昭当实习生进社里的时候认的，大家关系都很好。
　　就是关系好，她顿时心塞了。
　　这几个花样姐姐，论资排辈，都轮不上她说什么话。
　　“小昭，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了？”一个打扮还算靓丽的女人说。
　　“佳倩说她有急事，叫我回来谈。”
　　颜昭猜测，李佳倩叫她回来，很可能是，让她先稳着她们这几位姐姐。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可爱的笑容，打哈哈说，“五姐，你从哪里来啊。”
　　颜昭她五姐还未回话，就遭到她二姐抢白。她二姐今天一贯穿着她那蓝白装，干净利落。二十八上下的她脾气火爆地说：“小昭，你和小倩一个室，你都不知道，你平常是怎么做事的？”
　　颜昭微张了口，又听到她二姐说，“我一会儿还要去三校了解自主招生情况，你要是知道点什么，赶紧说。”
　　“二姐，我确实不知道。”
　　那家伙有事也不会和她说，这回铁定是遇着什么要紧事了。李佳倩向来当她是竞争对手，抢了她不少素材。
　　想她们一前一后的生日，一前一后入的职，相爱相杀的，不在话下。说交情好，那都是客套话。
　　一个室的，她知道的，绝对比在场的四个人都少。
　　“二姐，阿昭一看就不知道，你要有急事就先走，佳倩有我们几个帮衬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颜昭她五姐帮忙圆场。
　　“嗯。也只好这样了，一会儿大姐来了，你让她主持大局。”
　　说完，二姐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颜昭的办公室。
　　看着她二姐离去，颜昭就放心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能有什么大事，还大局？二姐一看就是在高大上的阶层混得太久。
　　现在，就大姐还没来。颜昭哀伤，四个姐姐都偏疼李佳倩，只有大姐姐最关照她，可最疼她的大姐还不来！
　　剩下三个正说话的时候，颜昭听到门那块有声音。她冲过去，开了门。
　　额，是佳倩和一男的。
　　李佳倩一身厚实白裙，外搭粉红大衣，男的一身黑色西装，长相——嗯——一般。颜昭喜欢沈良辰那样的，面前这个高大威武的男子，不对她口味，才说就那样吧。
　　他们的姿势嘛，大概就是那种勾肩搭背的姿势。
　　颜昭抽空暼了三位姐姐的脸色，嗯，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佳倩一看，就知道是有喜事了。三位姐姐看着不像是嫉妒，倒是有点失望的神色，是怎么的呢？
　　登对男女进了门。李佳倩十分娇羞，一点也不像素日里那尖酸刻薄样。接着她吐了一句雷人的话：
　　“三姐，四姐，五姐，还有阿昭，我要结婚了。”
　　说完，李还往那男的后面躲了一下。
　　颜昭被这回春成少女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是李佳倩同志第一次唤她“阿昭”。
　　知道自己跑题了，她在脑海里划出重点。李佳倩要结婚了？会不会太快！
　　颜昭抽空和几位姐姐交换了眼神，她马上了解了，这个事儿，可能就她一直不知道。
　　几位姐姐露出错愕，可能是因为知道点什么，只是对结婚这事有些不能接受。
　　她们这几个除了大姐结了婚以后又离了，剩下的都单身。
　　所以，就为了这事，李佳倩把她们都叫回来？是不是太那啥——小题大做了。好吧这确实是件大事。
　　颜昭弱弱地再次偏题了。从事态上推测，她晚上应该不会太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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