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国史传

　　第七章后发先至
　　夏日的阳光洒入室内，崔赋坐在胡床上讲武学之道，神骁十八骑盘膝端坐地上，听得极其认真。
　　“何为快？非敏也，乃先达。与杀伐之道即为先发制人，与武学之道便是后发先至。”崔赋开篇明义，道出他的武学要义。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本无错，可何为快？如何快？要多快方算不破之快？”崔赋以“唯快不破”为根基，提出质疑，逐层解释“快”的真意。
　　“世间武学大多认为‘快’应是舍弃一切虚招，将速度练至极致，无需思索，成为本能。” 崔赋看着神骁十八骑点评道。
　　神骁十八骑无不点头，事实上他们一直这样认为，并不觉得有何不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寒冬酷暑拳不离手，不就是为了将功夫练成本能吗？
　　“对于打根基的初学者来说，这并没有错，然而人力有穷尽，速度有极限，高手之间，若单比速度，哪怕穷尽一生在速度上恐怕也差不出半个弹指，又有谁能因为速度快而独步天下？”崔赋说道。
　　“省略思索追求直觉也确实可以节省时间，可高手过招，变化无数，怎能只凭本能反应取胜？”崔赋接连提出两个反问，并给出结论，“勤练、提高速度可以使人成为高手，但不会令人成为绝顶高手。”
　　“绝顶高手的‘快’，非尔等所想的迅捷敏锐，而是先达者为快。”崔赋道。
　　“亦即，不是指我动作比你快，而是我比你先到达。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快’没有错，而你们理解有误。”崔赋看着神骁十八骑，说得极为坚定，“这也是为何我明明动作比你们慢，却处处克制你们的原因”。
　　“若为杀戮，取敌性命，最好的方式便是先发制人，对方力气再大、武功再高，你未抬手，我剑已至，自然无解。《孙子兵法计篇》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这便是杀伐之道‘快’的真谛。”
　　在场众人皆是武林好手、杀场名将，闻言怔忪深思。
　　“而若是比武，并非为取人性命，只为切磋共进，本意是在应对中寻求进步，那先发制人便无意义，此时的‘快’，讲求后发先至。”崔赋一顿，问众人，“后发如何先至？”
　　“迂直。”不待众人回答，崔赋缓缓吐出两字。
　　“《孙子兵法》有云：‘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以直代迂，诱敌以迂，取之以直，便是后发先至之道。”崔赋给出了答案。
　　“亦即，别人迂回时你走直线，可先达；别人走直线且比你近时你诱他迂回，然后自己走直线，亦可先抵达，这便是迂直之计，这便是‘快’。”崔赋解释。
　　“然，何为直？”崔赋认真看向众人，道，“即最近、最方便、最有效的方式，抑或说是比对方更近、比对方更方便、比对方更有效率的方式。”
　　言至此，崔赋站起身走到神骁十八骑身前。
　　“你来与我配合。”崔赋点了身手最好的司马孝，司马孝起身待命。
　　“你随便出招攻击我。”崔赋示意司马孝。
　　司马孝闻言直接一招黒虎掏心击向崔赋，被崔赋以刀鞘架住拳头定格在身前。
　　“例如，他攻我心口，我可以侧身躲过、跳开回击、也可以抬手格挡，你们说何为迂，何为直？”崔赋问众人。
　　神骁十八骑互视一眼，交流心得。
　　“侧身比跳开快，应是侧身为直，跳开为迂。”年纪最轻的司马明先道。
　　“抬手格挡岂不比侧身避开更方便？格挡为直。”司马济并不同意。
　　“跳开可以增加孝的攻击距离，迫使孝变招，应是诱迂之术。”司马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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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要想判断迂直，先要明白何为‘达’。即出手的目的是什么。”崔赋看向众人，“我的目的是胜，而格挡、侧身、跳开都不能达到胜的目的，都还要再出招才可能胜，所以都是迂，而以攻代守、攻其不得不救才是‘直’。”
　　众人恍然。
　　“再如，攻击他时我可以选择击其头、颈、心、脉门等，击何处为迂、何处为直？”崔赋再问。
　　“应以要害为直，可一击毙命。”司马通道。
　　“比武非杀人，不须一击毙命，应当击其脉门，因为近，会更快。”司马遵驳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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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各抒己见。
　　“攻击何处，取决于我此时是何姿势，拿的什么武器，怎么攻击最方便。”崔赋给出自己的答案，“若我拿的长棍便击头、拿刀剑则击颈，拿断刃则击脉门。若不考虑武器，四者中我会首选攻颈或心，因为头和腕躲避灵活，而颈和心则需要侧身或后退，这就是迫使对方迂回。”
　　“而处于弱势，则需采用诱迂之术。”崔赋指着司马孝身边的司马忠，问众人，“我与司马孝比试取司马忠的宝剑，先拿到者为胜，当如何做？”
　　司马忠就在司马孝身后坐着，剑放于身前地上，司马孝反身微蹲即可取其剑，而崔赋则离有三步远，他若取司马忠的宝剑，必须先跃过司马孝。
　　“打倒孝？”司马仁猜测。
　　“来不及吧？在被打倒之前，孝一反身便可取剑了。”司马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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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孝也在深思，他觉得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败的，只要他舍得挨上一击。
　　“不妨一试？”崔赋笑道。
　　“固所愿也，不敢辞尔。”司马孝道。
　　崔赋和司马孝相对而立，谁都未先出手，僵持片刻，司马孝突然反身，崔赋取下剑鞘扔向司马忠的宝剑，宝剑被击出一丈，司马孝反手落空，正欲再向前几步取剑。却突见崔赋不进反退。
　　“老贼，纳命来！”崔赋暴起提剑直指太尉司马瑞的项上人头。
　　太尉司马瑞稳坐书案前，纹丝不动，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司马孝却大惊失色，未及深想便反身冲向太尉，可不够，崔赋本就比他离太尉更近，且占得先机，他赶不上，还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坐于地上的神骁十七骑也迅速跃起。
　　就在司马孝要刺中崔赋的那一瞬，崔赋微挪身形，左手自右肘后伸出，夹住了司马孝的剑尖，顺势往前一拉，司马孝不敢松剑，只得随着剑势向前一个踉跄，崔赋趁势在其身后轻轻推了一把，司马孝顺着惯性摔撞到案上。
　　崔赋收剑，转身面向众人。
　　在崔赋夹住司马孝的剑的一瞬间，神骁十八骑已然都确定崔赋并无伤太尉之心，只是见太尉有险必救已是刻到骨子里的直觉反应，行为先于思考，因此中计已是必然。
　　“围魏救赵是最典型的诱迂之术。”崔赋扶起司马孝，对众人道，仿佛刚才之事全不存在。
　　“刚才最后两招便是我要给你们讲的最后一点：顺势。君子谋时而动，顺势而为，武者亦然。顺势如顺水行舟，事半而功倍。通俗的说便是顺着对手的惯性施力，莫要硬抗。”
　　“看破、迂直、顺势便是我的武学精要。”崔赋总结道，“武学通兵法，实非莽直之术，能够做到何种程度，便须你等自悟了。”
　　以兵法讲武学，世所未闻，在座太尉和将领都大为震动。
　　今日所闻，对他们来说触动最深的还不是武者之道，反倒是兵者诡诈之道的根基，无数兵法战阵仿佛融会贯通、豁然开朗。
　　难以想象，一个少年对兵法有如此融通的理解，即便是纸上谈兵，也已令人震惊，更何况观其武功，也绝不是纸上谈兵之流。
　　“若我等做到看破、迂直、顺势，联手对你可否有胜算？”十八骑中年龄最轻的司马明问。
　　“等你们做到了再说吧。”崔赋笑，“人多的时候诱迂和借力之术反倒更易行。你们十八个人又不是长一颗脑袋，便是每个人都善机变，又怎么可能全无破绽，最多也就是让我走上两步跳上一跳。”
　　“若我们默契极佳呢？”司马明追问。
　　“纵使你们真的默契如一人，也不过是挨顿胖揍而已。”崔赋挑眉，无赖道，“我再教你们这武学上最强之道，也是最最霸气不讲理的一招，那便是……一力降十会。”
　　“我恰恰比你们力气大得多。”崔赋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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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章法解说“唯快不破”的武学之道是本作者原创哦，为此颇费心血。我不知道金庸大大是否考虑过东方不败的唯快不破、独孤求败的无招胜有招，和张三丰的后发先至顺势而为哪个更厉害？不过本宝宝仔细分析后认为这不过是同一武学根基的三种不同表现形势，本身并不矛盾。本分析纯原创，希望能解答大家在看不同武侠小说中顶尖武学奥义时的疑惑。

　　解说 1：
　　作者：梵典《僧只律》记载：“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
　　一“须臾”=48分钟，一弹指=7.2秒，一“瞬间”=0.36秒，一“刹那”就=0.018秒，刹那芳华指在发现之前就已经盛开寂灭。
　　文中崔赋所指半个弹指的时间就是指3-4秒。
　　解说 2：
　　不知是否有亲发现，崔赋对陌霁等人极为防备，但对太尉司马瑞却是极为坦诚，能展露十分绝不只说八分，这并不是因为人设时精时傻，而是太尉司马瑞作为全民偶像、战神，也是崔赋小时候的偶像，崔赋对他有一种对父辈偶像的孺慕之情，而这个偶像真实接触后也更加有气度且令人折服，所以崔赋总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特别强的一面，这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吸引长辈注意、求表扬的方式。而且，在崔赋的眼中，太尉司马瑞就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这是人与人的缘分。
　　解说 3：
　　神骁十八骑为司马瑞家将出身，全部赐姓司马，名字分别叫：忠孝礼义廉悌、敬顺信德遵仪、仁爱兼济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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