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之　孤雏

　　阿纳罕婆婆是个寡居的契丹族老妇人，长得高大圆润，面子生得和善，心肠也好。他老伴去世前留给她一小片粟米地，婆婆年纪大做不了体力活，于是雇了镇子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下地干活，自己则靠做些手艺活帮补。日子虽说算不得宽裕，却也吃穿不愁。娘病得还不若现在这般厉害的时候，曾与婆婆一同为商铺做过手工活，彼此有几分熟悉。后来她病得越来越重，不得不辞工。婆婆心疼我们娘俩孤苦无依、生活拮据，常常会送些吃不完的粟米或是面粉接济我们。故而，当我提及想要帮工挣钱的时候，好心的婆婆一口答应。

　　我一个女娃儿家，十岁年纪，搬搬抬抬我做不来，翻田种地我也不够力气。说实话并帮不上什么忙，可婆婆不仅不抱怨，还总是想法子找些轻松的活儿给我，比方说晒晒粟米棒子，剥粟米粒喂喂鸡什么的，好让我多些时间陪伴照顾病中的娘亲。这样的好心，说不感动是假，我虽然很少言谢，但感激的心意一直珍藏在心底，只盼着自己再长大些可以有更好的方式报答她。

　　“咯咯咯咯嗒，咯咯咯咯嗒。”我一边吆喝，以边将搓好的粟米粒洒进圈着几只肥鸡的篱笆栏子里。然后拍拍手，一日的工作就算正式完成。进屋里向正在做织补的婆婆道了别，我摸出兜里婆婆给的糖豆子，吧嗒吧嗒地边走边嚼，抬头看了看尚早的天色，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上山碰碰运气。

　　今早上山的时候，本来瞧见一只格外肥美的野兔子，正欢喜着，却发现一只瞎了左眼的跛脚野狼也对兔儿垂涎不已。我心中虽极不情愿，也只能放弃，眼睁睁看着野狼得偿所愿。再瞎再跛，狼毕竟是狼，赤手空拳的我绝不可能有胜算。更何况狼多群居，只要有一只出现，周围必定有同伴，以少敌多也并非明智之举。

　　我再仰头瞧瞧天色，心里思忖着，已经过了大半日，想来那群狼不会再逗留在原处才是。若是运气好，话不定能再捉上一只肥兔儿。我正盘算得开心，突然右肩被人重重一拍，我瞬间全身紧绷戒备起来，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随时准备自卫。直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窜到我身前，我才放松警惕。来的人是阿古叔的小儿子桑吉，也是我在镇上唯一的好朋友。

　　“做什么？”无端端被人吓了一跳，我心情见差，语气也冲了起来。

　　桑吉早已习惯了我的怪脾气，也不恼。他猛地捉住我的手臂就要跑，表情兴奋异常，“快跑，我带你去看草原雄鹰。”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停下脚步，忍不住皱着眉头白了他一眼，“跑什么跑，雄鹰满天都是，抬头不就看见了。”鹰是草原上再普通不过的动物，随便抬头望望也能看见一两只。

　　桑吉拼命摇头，“我不是说天上的雄鹰，而是我们契丹人的大英雄，‘草原雄鹰’萧聿将军。”

　　“无聊。”我摆明不感兴趣。人有什么好看的，还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那样的大英雄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见着的，你不去看一定会后悔。”桑吉一脸焦急，仿佛错过了这个机会就是天大的损失一般。他生怕不能说服我，又急着补充道，“我以阿爹的弓箭起誓。”

　　阿古叔是猎户，平日靠打猎为生。对猎人来说，以自己的弓箭起誓是极为慎重的誓言。

　　我瞥了他一眼，这才点点头。虽然心里还有些不甘愿，却仍是任他拉着去凑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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