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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塑
疯子都很相信一种类似仪式的东西,那是一种依靠客观唯心主义为基础,骗人骗己的精神支撑,所以我在捅了自己一刀后就安分下来,一点想自杀的意思都没有了,再比方说现在那家伙轰我走我也迈不开腿,这种近乎魔怔的东西一直萦绕在我身边挥散不去,我也习以为常地接受着,接受着他给我安排的,完全未知的路。
他会给我安排一些有助睡眠的药物,让我每天都昏昏沉沉的,然后他就会在病床旁一个劲啰嗦,说些我以前的黑历史,比方说被人推进女厕所?再比方说被老师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开玩笑说像个女生。
我在他心里是那么闹腾的一个人,反倒是他,像个没断奶的乖宝宝,被我拉下河也没有一句怨言。
我倒是很喜欢他说得那些故事,即使与记忆格格不入,即使往日难追,但我还是下意识地觉得,那才是我,不羁,倔强,一步步走进黑暗,又关上唯一与他联系的门。
他说我是个骗子,原本约定报考的学校突然换成了西北,一声不响就人间蒸发,之后又带着另一份记忆,重新闯入他的世界。
多可恶你说是不是?
有时我在梦里也会傻笑,脑补着他再见到我时的样子,一脸懵逼,一脸哀伤,那张女人脸一定是带着梨花泪的,然后我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带着一个女人,一个…终究无缘的人。
门小心翼翼地推开,我醒着,却无法睁开眼,疲惫的身体就算不依靠药物也不会精神饱满,但如果不依靠药物,我更加无法放松下来。
我尽量不让自己睡过去,微麻的手被邹砚轻轻按揉着,他道,“这样的人,你还要吗?”
我不知道,门口的人被人拦住无法靠近,也不知道那些看似温和老实温和的医生都究竟是些什么人。
我曾后悔过因为自己的孤傲,无视了一切与自己无关的事,又因为过度的信任,忽视了他的故事,所以有太多东西,我不知道,阻止不了,也融入不了。
邹砚知道我并没有睡着,他还在一下一下的按揉着,“老爷子说,我喜欢的人是男是女不重要,进了家门就是我的。”
而整个医院,都是他家的。
沉默,深不见底的黑暗重塑着整个房间,我不明白为什么邹砚一定要把病房弄得这么黑,难道怕我睡不着吗?
然后他很认真地回答我,黑暗是人类下意识惧怕的东西,因为黑暗中往往包含着未知,但如果放松下来,不去思考,那黑暗就会把人带回原始,自己出生的地方,那是心灵会得到安抚,亦是净化。
他走向门口的人,拿着准备了很久的水,“小忱他胆子很小,我要创造一个世界给他。”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难忘的微笑,我历即使看不到,也能想象的出,那种微笑,如同地狱中的撒旦。他的内心是喜悦的,亦是愤怒的,他的微笑,彬彬有礼一切的掩饰都是在划分着彼此的距离。
我有些担忧,想要睁开眼的时候却被人轻轻捂住,有人说,“小忱,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是白客言?
我微撑的身子被人摁住,不是邹砚,白客言也不是真心想和我说这句话。我的身体不住颤抖,拼尽全力咬摁住我的那只手,血腥的气味在我嘴里弥散开,那人不撒手,我也不住口,万分惊恐的内心让大脑失控,我扼制不住自己想要尖叫,可我嘴里还咬着东西,我动不了,看不见,我成了一个被人刻意支配的玩偶。
无时无刻,我知道有事情在发生着,但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见证不了…
捂着我双眼的手送来了,我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就跌跌撞撞地往出跑,有人拉住我,轻轻带入怀里。
邹砚那老魂淡手脚麻利地给了我一针,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发生了什么就被放倒了。
程辛甩着血流如注的手疼得脸色苍白,“人处理了?”
“嗯。”邹砚将奇忱小心放回去盖好被子,“清醒一会儿还要联系白客言,我很吃醋。”他轻轻地给了奇忱一耳光。
“他刚才很害怕,邹砚,你这么做不怕他出事吗?何况白家也不会就这么结了,到时候差得你头上…”
“小忱母亲是个很出色的心理师,她会照顾好白客言并给白家一个结果的。”
“你…好狠的一个黑吃黑。”
程辛担忧地看着奇忱,“你真是疯了,他也是,疯得利害…等他醒了你准备和他怎么说?”
“他不会记得是,我给他注射的药物会对大脑产生幻觉,他一会当这是一场梦,或者是我给他讲的一个故事。”
程辛上药的手一抖,药粉撒了一地,“被自己母亲骗了一圈又被你骗,你给他讲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邹砚怔怔地看着奇忱,惨白的脸色脆弱不堪。
他们在重塑这个人的时候都希望自己成为自己想要的,但又没有完全割断他与过去的联系,就像他的母亲没有让他忘记自己,又比如他,尝试着一点点展现自己记忆中与他为数不多的一点回忆。
“是真的。”邹砚回答的异常坚定,“他原本的模样,谁都不能改变。”
我梦见有个姑娘来向我道别,模样清秀,笑容甜美。
我发现自己睡在花藤摇椅上,她轻手轻脚地过去给我拉了拉快要滑落的薄毯。
我成了上帝,毫无感情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徐徐浮现。
“小忱,好久不见。”姑娘的声音婉转温柔,可惜熟睡的人没有回应。
姑娘露出一丝凄惨的笑容,跪下身整理他的乱发,如同侍弄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她仰视的目光是雨后路上的积水映照天边模糊的彩虹。卑微,脆弱。是山中雾,梦中情。
略有凉意的手颤抖着贴上对方的肌肤,像是在寻找这个世界遗留给她的残骸。她以为她找到了,却没想到最后他们还是做了过客,茫茫浮生,只此不见。
她说,“愿你做个好梦,未有醒时。”
我被人轻轻推了一把,回到自己的身体。
我疲倦地推开门,我看见一个女子坐在窗外花园的石凳上,垂柳依依半拂面,风席云散阵阵香。
她抬起头,冲我笑笑,眸中幸福的色彩同阳光穿过琉璃瓦在地上撒下的缤纷,美得一生难以忘怀。
风停了,柳叶就是渐渐垂落的帷幕,遮住她的倩影,遮住那所承载不住的幸福。
而我,漫步走进黑暗,道路不断向下,我听到了痛苦的哀嚎,挣扎着的火焰吞噬着恶骨,这,才是我生命的终点。
身体踏空落入水中,在黑暗中缓慢下沉,下沉…
我听到了极其压抑的哭声,仰望头顶,冰冷的雨水生生砸在脸上,带着眼泪特有的酸涩。
泪水顺着眼角留下来,与之交汇。
双脚落地,没有道路的黑暗中我轻轻拉住一个人的手,“乖,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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