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暮城

　　透明的世界里装载着无数色彩斑斓的气泡，没有人知道当气泡炸裂时会被什么颜色重塑，所以人大多都是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的注视，小心翼翼的呼吸。
　　就如他总在窗前留下一支花，他不知道心爱的人什么时候会走到他身边，，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他知道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束目光会在刹那间瞥向这里，在默默收回。
　　那个人从不掩饰对他的注视，好像从不在乎他一般。
　　可他还是期待着目光片刻的交织，因为那之后他会冲那人微笑。
　　可那人的目光总是太短暂了，来不及看到他的微笑就收敛下去。
　　他想轻声问问他，亲爱的，你能不能看看我？
　　看看这个被你抛弃在世界尽头的人？
　　或许你会说不，又或者会用一贯的礼貌保持沉默。
　　你是对的，因为我一直大度的用这样的方法宠着你，然后让你尽情的用自己的傲慢打击我。但因为我宠你，所以这些都无所谓。
　　可我曾还是有那片刻的痛苦的，毕竟这是你不能剥夺我的权利，更是唯一能让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送给你的花被装进了一个小巧的玻璃花瓶，那时我的窃喜恐怕一生难忘。你说你忘了我，我信了，可一个失忆的人为什么连对我的感情都消失殆尽了呢？只是因为一场心理催眠，就可以让人面目全非吗？
　　如果是你希望我这样想，我宁愿相信。

　　你总是喜欢坐在落地窗前让夜幕笼罩你的身体，深夜时我无数次把你从冰冷的地板上抱起，可你总是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在那里。
　　轻闭的双眼像是看着外面冰冷的河水，可我不明白。这种的冰冷的感觉为什么会让你一再追逐？
　　就像是从水中诞生的生灵，终究要在水中死去。
　　我很担心哪天醒来你就不见了，就如伊阿宋的妻子那般，化作美丽的鸟，可那是因为伊阿宋的背叛，如果我没有背叛你，你会不会离开？

　　你以为在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我睡着了，实际上我只是如你一样闭上眼不去想，我不得不承认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每个人都在下意识的躲避。
　　只是我一边躲避，又在一边变强，我会强到把你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无论别人当我是金屋藏娇还是看守宝藏的恶龙，我都再也忍受不了失去你的日子。
　　我至今都记得你失踪后我在人民广场上找到你，你脏兮兮地抓着一个人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那人像是被你吓到了，匆忙把你推到外地。你的头撞在石头上流血不止，然后你看到了我，你扑过来抓着我的衣角问我：如果我们结婚了，你会祝福我们吗？
　　如果…我们结婚了…你会祝福我们吗？
　　我脑中一下子以后这一句话。
　　我知道你说的不是那个不幸的女孩。而且我比谁都知道你有多害怕社会的舆论，但我还来不及回答你就被你母亲带走了，她是个强悍果断的人，一直跟着我到这里，就好像我一定能找到你…
　　是啊…我怎么会找不到你…如果连我也找不到你…呵…那我会准备一把药，然后换一个地方试试，我这个人运气很好，一定可以找到的。
　　可是我现在找到你了，来不及感受重逢的喜悦就要享受失去的痛苦。
　　我想如果自己变强了，就什么都可以了，事实上，除了去不掉的痛苦，我真的什么都换回来了。

　　你这个笨蛋，随随便便抓根木头都能扎到手。但当你终于走进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遏制不住的颤抖。
　　我要怎样小心防范才不会再有所差池？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精神失调了！可为什么会是那…

　　我倾身发出的响声把他从沉思中拉回来。
　　邹砚手忙脚乱地用身子压住身下的笔记本，他一定不知道我在他身后站了多久，厚厚的一整本日记，没有日期，但厚度已经证明了它时间的长久。
　　他握笔的手一直在抖，我试着抓住他。
　　“邹砚，你…”
　　我可以感觉到他在崩溃，从看过那几张纸后就一直十分痛苦。
　　他的目光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或许会求我忘了刚才看到的一切。
　　“你看，超人也不可能让自己的爱人免受一切灾难……想哭就哭吧，憋着难受。”
　　眼泪干涸眼睛干涩，邹砚像个哑巴，不言不语。
　　“喂…”我担心地推推他，“你不想我看我走还不行吗？”
　　邹砚哆哆嗦嗦地把一边的耳机递给我，冰冷的手指摩擦着我的耳廓，我不得不为自己戴上。
　　“放松…奇忱…想想现在你正乘坐一部电梯缓缓下降，你的眼前一片漆黑…你感觉自己的神智在模糊，你感觉自己十分疲惫…因为啥你的记忆让你太累了，所以让我们来回忆一下…你有一个爱人，他叫邹砚，他让你十分痛苦，所以你要尝试着忘记他…”
　　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几乎目瞪口呆。这个声音让我头疼不已，眼前景物几乎是在飞速旋转。
　　我不断干呕着蹲下身，一手死死抓着耳机线。
　　我不想忘记…
　　凭什么让我面对空白的过去…
　　救命…
　　谁来救救我…
　　漆黑的空间狭小而拥挤，密密麻麻的人群每一张脸都格外模糊…
　　你们…
　　能不能放过我…
　　求求你…

　　黑暗中突然亮起的路灯，照亮我的世界。
　　一捧雪适时地泼在我脸上，一个快成年的臭屁小孩，现在正捧腹大笑。
　　我狼狈地抹了把脸。“你怎么就认识你这么个祸害？刚认识就被怼进了女厕所，要不就是扔进垃圾桶，真不知道是哪只眼瞎了才这样任你摆布。”
　　“左眼左眼，你眼镜左眼二百五右眼没度数。”
　　“……”
　　我吵不过他。
　　从始至终。
　　只是个被牵着鼻子走的傻子。
　　但邹砚，你能不能一直不放手？
　　就让我…
　　一直天真下去…
　　光明骤止…

　　我不喜欢消毒水的气味，但现在正闻着。邹砚趴在病床边睡得口水都出来了。
　　我抬了抬输液的手臂，全身酸痛。
　　谁说睡美人都要亲才能醒？我就是自己醒来的。
　　除了忘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我还是我。
　　想着，我把邹砚从凳子上踢下去，“臭小子，医药费你自己报销啊。”
　　邹砚揉着老腰疼的龇牙咧嘴，颓废的模样早已不复，他笑嘻嘻地蹭过来，“医药费是什么呀？能吃吗？”
　　我想了想，冲他勾了勾手指。
　　他一脸疑惑地捂着脸凑过来。
　　“别打脸!”
　　我把他手巴拉开，碰了碰他的嘴唇，因为怕找不到嘴就没故作浪漫的闭上眼，“医药费连本带利一笔勾销，邹砚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他一把把我抱住，“奇忱，你能不能严肃一点，让我真实一点…”我觉得他下一句一定会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梦…
　　但这小子已经被我整哭了，跟个打呼噜的野兽似得，吼得我耳朵疼，可我，不能拉开他。
　　不能放开他，不然下一个疯的人一定是他。
　　“邹砚…”抛弃顽劣的语句，我要如何表达自己慌乱的内心？
　　邹砚，我喜欢你。
　　你要我，
　　怎么说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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