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桐花下的教室

作者:太闲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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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游云


      等到门外的油菜花开满田野,竹篱边那一棵李子树开始绽放花苞的时候,就是开学的时节了。
      正月十六到学校报名,第二天就开学。
      这时节山上的马桑兰芽已发,山径边的黄素馨也已经开得遍地都是。
      我同琼英、紫蕙、妹妹坐在山径里,温暖的春阳下,玩疲了的心很有点不想去学校。
      “我有点想念学校了,学校里热闹。”这是琼英的逻辑。
      “对啊,在家里玩久了就会想念学校的同学们。”这是紫蕙的想法。
      我呢?我也有点不了解,但我总觉得不能辜负春光,总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这春光,所以开学也是合理的。何况我已很久没见过苒和晓桐她们,有点想念。
      许久不见,那些爱跳闹的少年们肯定都长大了一点点吧?也沉稳了一点点吧?

      第二天一大早,穿过那些麦田、油菜花走到学校,看着教室外那些来往穿梭的身影,真是觉得熟悉而又新鲜,每一个人都像窗外那些新发的绿芽儿似的,透着一种生机。
      新学期伊始,林老师就将班上的座位调了调,我坐到了离泡桐树最近的窗边。
      前面是苒,再前面就是楚竹,同桌的是一个个子小小、头发有些微黄的男生,楚竹的好哥们儿杨棠,并不算太坏。
      我坐在那里一眼就可以看见窗外的那棵泡桐树,一天一天慢慢地发出新芽、偷偷地结苞甚至灿烂地绽放……可是几天过去了,花却还未有信,连花苞也还没有起一个,后山的那棵杏花树却在春寒料峭里开得红云似锦。
      黄昏我同柳苒抱着作业本走上去,就看到晚风吹着杏花树,片片零落,有些凄零。
      虽然后山杏花树后面的那座教师楼很旧,但杏花开时里面的人却住得很安闲,一排春韭在芭蕉树下的菜园里绿着,真是“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的情怀。
      为了不辜负春光,开学大概两个星期以后,一年级组织了一场春游兼野炊。于是几天后大伙儿就像炊事班的伙计一样,背来了油盐酱醋茶以及大米和蔬菜。
      谁都不知道今天要去哪里,只是你这里转转我这里溜溜看看都带了什么好吃的,等待大部队的前进。
      “喂,你带了什么?”
      “米。”
      “哇,还有香肠、腊肉哎。”
      “谁带了锅?”
      这一天苒没和我分到一组,我们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怏怏。但苒却和诗、楚竹在一起,只有我和杨棠被分到了另一组。
      这一天的阳光也很好,三月的浮云漂浮在碧湛湛的天空上,像一团一团的飞絮。地上油菜芳菲,蜜蜂围着路边的胡豆花盈盈嗡嗡地闹着,一条长龙似的炊事班队伍在十里八村逶迤着,引起了村民的注目。
      没多久,前面一班二班的已经喊起了号子:“三班三班,脚力一般。二班二班,非同一般”
      三班的少年们不甘示弱,也闹哄哄的大声还击:“二班二班,实力一般;一班一班,来上一段。”
      大伙儿嘻嘻哈哈的地笑闹着,没多久前面就唱起了雄壮的军歌。我和柳苒、晓桐背着东西挤挤攘攘走在队伍里,听着锅碗瓢盆的声响,看见这样的阵仗,总觉得很想笑。楚竹一前一后的在队伍里穿行,很是活跃。
      “重吗?要不要我帮你?”
      我摇了摇头,看见另一边的苒,他忽然笑着说:“想来你是不用帮忙的了?”
      “哼,谁要你帮。”苒下巴微扬。
      “来,来,我帮你拿。”他开了玩笑之后,手已扶着苒的背篓,是真的要帮忙。
      两人一番僵持后,苒执意道:“哼,不用,你给我走开。”他又落到后面去问别人,问晓桐。
      “我不需要,你去问朱若离嘛。”晓桐如是说,他真的就跑了回来。
      “朱若离,来,我帮你背。”他又走了回来,我已感到背篓上那一只手的重力。
      “真的不用,这点东西小意思。”我也执意道。
      我总以为这次会去河边,因为那里的河水可以做饭。谁知大伙儿却沿着公路越走越远,走了许久也没到,忽然有人发问:“到底要去哪里呀?”二班的班主任也停了下来,向一班的班主任:“喂,到底要去哪里呀?”
      “继续往前走。前面XX村有个山头。”
      “啊?山头?哪里有水吗?”大伙儿开始议论开了,但依然是兴奋的。等翻过了几座村子,再走到另一座村子的尽头便看到了一片茂密的柏树林,上面是一座四十来米的山头,大伙儿沿着草径走上去,便到了一处极为平坦的山顶。
      山顶上杂生着去秋的茅草,长可及膝,可容几百人。
      大伙儿将锅铲柴米等放下,立时便闹开了,有人在茅草上打了几个滚,犯了几个筋斗,跟着问题却也来了:“我们到哪里取水呢?”
      一班戴着茶色眼镜的班主任向下面的村落一指:“喏,那边就是村落,那里还有一口无主的井,打水村民不会说什么的。”
      大伙儿齐齐望去,隔着几十亩麦田、油菜田的远处,确实聚集了不少人家,人家外还种了不少榆树,井就在榆树下。
      “那……那么远?”
      “看来这顿饭吃得不容易。”
      “走,抬水去吧。”
      大伙儿哄闹一阵,只得接受了现实,待各组分派已定,自是有人打灶,有人抬水,有人安放柴米油盐,各处活动的人群便像雨前搬家的蚂蚁似的。
      我们这组的男生数目不够,我也什么都不会,所以只得跟着别人去打水,然而水我也是抬不起的,走到半路便被好心人提走了。跟着他们回到山头,附近的茅草已被割去,一口一口的灶已很是成形了,上面已安放好了锅正准备煮饭炒菜。
      我走到苒她们那一组,她正坐在灶边看火,脸有些花。我坐在那里笑了她好一阵,伸手替她擦掉。
      我回到这边,看着于晴洗菜切菜很是熟练,一刀一刀下去很有节奏感,便有些心痒:“我来试试。”她便将刀交给了我。
      虽然眼前不过是一把芹菜而已,但我拿起刀来切下去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我总觉得一只手抓不牢那些芹菜,也切了好几下才将第一刀切完……
      “楚竹,你来干什么?”于晴忽然问。
      “我来看你们饭煮熟没有。”
      “想来蹭吃蹭喝,还早呢。”
      不知什么时候楚竹已经站在我旁边,笑眯眯地说:“我来看朱若离切菜。”我猛地回头,他弯着腰真是有点要看我表演的架势,我有点发窘,便不知该怎么切下一刀。
      “一看这家伙就是不干家务的。”忽然有人走过来补充了一句,我回头一看竟是林老师,头皮更是如野火点着了一般,有点发麻。
      “嗯,就是第一次切菜,你们别笑。”
      林老师没笑,楚竹在笑。
      “你这样切,别人都吃饭了,你们还没炒菜呢。”林老师哼了一声,一脸嫌弃。
      于晴回来终于看不下去了,接过了我的刀,三下五除二将那一把芹菜切完了,我见没什么可做的,便去一旁洗菜。林老师坐在草坡上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忽然说:“今天朱若离啥也没干,呆会儿别让她吃饭啦。”
      “不……不是吧?我洗了菜的。”我皱着眉,扁着嘴,作势欲哭。
      “反正等会你们有好吃的,少给她吃一点。”她在向组员打招呼了。楚竹见状,笑得打跌,就那样打着跌回去了——隔壁的那一个灶。没多久,我看见他拿着铲子要去炒菜,路诗在他背上打得轰轰作响,原来他趁别人不注意将所有人的脸都抹花了,自然挨了一顿暴打。
      吃饭的时候,楚竹忽然端着碗蹭了过来,坐在他的好兄弟杨棠的旁边。
      “楚竹,你没吃饱啊?”
      “没啊,他们抢得太快了。”他眼底依旧是晴川烟光样的笑意。
      林老师吃八方,夹了几筷子便又走了,但她一走,餐盘间的筷子便打起架来,大伙儿嘻嘻哈哈笑得很张狂。楚竹见大家抢得快,也笑哈哈伸筷子跟别人打着架,忽然说:“朱若离你那么瘦,要多吃点。”在混乱中,就那样被他夹了一块肉。
      这块肉长相不那么好看,大概是介于筋骨之间的,我不忍拂逆他的好意,便将他默默拨到碗底,慢慢吃。
      等到平地上炊烟已收,菜烟也已飘散,原本忙碌的山顶空地上便也不剩什么人了,只剩下乱七糟八摆放的锅碗瓢盆,与架过锅、烧过柴火的黑洞。
      人都去哪里了呢?多半都三三两两去附近的树林里溜达了吧?
      我寻出来,幸好看见苒和诗还坐在山路边等我。她们掐着路边的野草,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们那组怎么搞的?怎么现在才吃完?”苒回过头来看着我。
      “还不都因为第一锅饭煮砸了嘛。”我也拣一个地方坐下来,同她们背靠背坐着。头上的柏树很高,还有麻雀在树间跳跃。
      三月的春风轻轻的吹着,拂过山岗,吹过麦田,也吹开了白云。
      “吃完好想睡觉啊。”诗就那样将头倒了过来,真是想睡了。
      吹过树梢的风很轻,天上的浮云在游移,三月白昼的天气,也并不怎么冷。苒坐在细碎的光影里,也有点想睡了。
      “喂,你们不要睡呀,你们睡了谁陪我说话?”我的意识也有点昏昏沉沉的了。
      我们就那样坐在山径里,眯缝了一会儿,忽然苒说:”你们猜我在想什么?“我俩齐地摇头:“猜不到。”她格格笑了:“我在想在这山上,要是想去WC怎么办?”一语仿佛惊醒了梦中人,“啊,你想……我也想,怎么办?”
      没多久,我们就踩着荒草乱径走进了树林深处,没多久我们又踩着荒草乱径走了出来。
      “这倒怪得很,林子里一个人也不见。“
      “是啊,若是换了平常,很多人四处乱转悠的。”
      “怕不是我们三个被扔下了吧?”
      我们走回山顶,锅碗瓢盆都还在。我们都舒了一口气。
      正当我们还在纳闷时,山的另一边却传来哄闹的人声:一班一班,非同一般……
      我们循着声音走去,原来三个班级的人早已圈坐在山顶另一角的茅草里,早已开始了拔河比赛,也不知他们的绳子从哪儿来的。
      我们三个找个地儿悄悄地坐下来,看他们在场上拉得青筋暴绽、呲牙咧嘴的,场下的吆喝呐喊很是高涨。僵持了半晌,自然是一群人被另一群人拉过去了,哇的一声集体大叫。输了的班级自然是要上节目,要是大伙儿不尽兴,拍着锅盖还要说“再来一个”,班主任也只能“沙场秋点兵”择个能说会唱的文艺能将了。
      到了二班三班上场的时候,二班的少年一时都闹开了,向这边大喊着:“三班,三班,非常一般。”
      林老师听了,笑着向那边高喊道:“你们就是人多欺负人少,但我们也有不少良将。”一时许多人毛遂自荐上场,但最后男女人数不够,我也被划进去了,回头向苒翻了一个白眼,她向我得意地扬了扬眉,笑了笑。
      同十几个人上场后,等推推嚷嚷蹲好马步列好阵势,我只感到那条绳子一忽儿前一忽儿后,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牵扯着,没多久我们都齐地被二班的少年们拉了过去,二班的熊少年们爆发出了一阵山洪爆发样的喝彩之声。
      三班,来一个,来一个……
      来一个,自然是来一个节目。
      好事的少年们叫得更是大声,吼声扩散得多半榆树底下的村子都听得见。商议半晌,最后我们决定就地来个大合唱。
      至于唱什么歌呢,那自然得挑一首气势磅礴的,譬如:你从雪山走来……
      可一曲完了,二班好事的少年们依然不依不饶,齐地大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跟着楚竹只得又同赵夏、杨棠上去又唱又跳献了那支舞,这里没有音响,坐在荒草平地里的少年们都自发地打着节拍。
      风摇着芒草,芒草摇着阳光,青春明媚的笑意在每个人脸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个下午的时光,就如芒草尖上跳跃的阳光一样,飞快地跳跃着。
      似乎才没过多久,便已看见穿过芒草的日光渐渐倾斜,斜斜地照着这片平整的山顶,斜斜地照着归家的路途。
      等我们收拾了各自的东西,背着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走在春天黄昏斜斜的归途里,连影子也是斜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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