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戈以栖终成空

　　小空被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吵醒，他困倦地睁开睡眼，看到台灯被调到最暗的那档，坐在书桌前的阿栖留给他一个逆光的背影。
　　“怎么了？”他沙哑着声音问道。
　　阿栖一惊，慌乱地抹眼泪，转过身，更大面积的灯光照向他。
　　“吵醒你了？”
　　“没事，怎么了？”他从地铺上坐起来，看到拂晓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微弱的光。
　　“我把你写死了。”
　　“死得帅吗？”
　　“我都没看见你的尸体，掉海里了。”
　　他无语地看着她一副委屈的样子，“那你改改呗。”
　　“不行，这么写才够有感觉。”
　　“……”小空感到困扰地挠挠脑袋，又丧气地把手打在被子上。
　　睡着的人被吵醒一定是很不高兴的吧，阿栖这样想着，劝小空再睡一会儿。
　　于是小空沉沉地向枕头倒去，拿被子蒙住了脑袋。
　　即将入冬，要交供暖的费用了，可是除去日常生活必须的花销，好像暂时没有余钱可以用来交供暖费。
　　阿栖犹豫许久，拿出手机，给简二发了条微信，“最近怎么样？”
　　万万没想到对方在这个时间是秒回，“累死了……”
　　“这么早在干嘛？”
　　“出外景，你在干嘛？”
　　“赶稿。”
　　“小空呢？”
　　“刚弄出蓝图，才睡下。”
　　“你又要通宵了？”
　　“嗯。刚刚把小空写死了，我很难过。”
　　“你为什么总写悲剧，喜剧欠你钱了吗？”
　　“我想不出皆大欢喜的结局啊。”
　　“……我去忙了，拍完还得修图，完成得不好以后没客源了。你赶完这个稿赶紧好好睡一觉吧。”
　　“好。”
　　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啊……阿栖长叹一口气，本想再加一句“注意身体，别太累”，但也知道这不过是句废话，于是默默地把手机放在一旁，继续在不停闪烁的光标前加字。

　　下午，小空是被饿醒的，他叫了一遍阿栖，没有回应，坐起来后才发现她已经熟睡在笔记本前。
　　他走过去，想要叫醒她去床上睡，却不小心碰到了鼠标，无意间瞥见屏幕上文档里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顺着名字读下去脑海里积满灰尘的记忆渐渐清晰。高中时语文老师每周都会布置写周记或者摘抄，小空向来都是抄上几百字摘抄唬弄交上，而阿栖每周扬扬洒洒写上四五页纸的小说，几个学期下来从未间断于是成了连载，班里也有几个忠实读者。只是还未写到结局就毕业了，谁也没有再提过这部流产的作品。
　　所以现在是又提笔重写了吗？
　　他轻拍她的脑袋，指挥她趴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几个月后。
　　三十五平米的房间内，衣服摞成一堆，简二坐在电脑桌前盯着电脑屏幕仔仔细细地修图，桌上的外卖凉透，他匆忙吃上一口，叼着勺子却没空仔细咀嚼。
　　眼里的红血丝疯狂地充斥眼白，干涩但是他无暇去管，他还有好多图要修，好多单接了还没开始拍摄。
　　毕业后他没有留在大四时实习的工作室，而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出来单干。别的摄影师拍一套写真最低千元起价，可是作为一个没有知名度的新人，他把价格压到几百，盈利微薄，只为赚一个知名度和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毕业半年后的生活算不上窘迫，至少温饱问题能解决，而且吃得不算差，但是如果根据恩格尔系数来算，现在的简二绝对算是贫民，可是能够有与爱好相关的工作，他想自己已经比太多人幸福了吧。
　　前几天出外景的时候，有几个女生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窃窃私语，在他结束拍摄后，那几个女生上来羞涩地问他能不能留个微信，他礼貌地拒绝。
　　他想起在北京的阿栖和小空，如果他们不是太宅，走在街上也是有几分回头率吧。
　　思绪回到Ps，他眨眨眼睛，觉得太累，可是也没有轻松的理由，毕业后就没有理由再向家里伸手要钱，虽然第一个月的房租还是由父母接济。
　　修完这套图，简二匆匆赶到外滩。临近节日的外滩，人头攒动，最终在黄浦公园找到了戴红围巾的女生。
　　女生看上去元气满满，红围巾衬得她的笑更加温暖，镜头里的她古灵精怪，她的俏皮在这个冬夜让外滩景色全部失色。简二有些晃神，在某些瞬间觉得她像极了某个人。
　　“明天你是一个人过圣诞节吗？”女生在拍摄结束后问他。
　　“和我的电脑一起过。”
　　女生满意地点点头，“那你要不要明天和一个人类一起过呢？”
　　他的态度和这个季节吹过黄浦江的风一样冷冽，“不。”
　　女生无所谓地撇撇嘴，“那好吧，Merry Christmas！”
　　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酸楚的情绪涌上来淹没了他。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今天遇见一个人很像你。”
　　上面紧挨着的一条消息是00：00阿栖发的“生日快乐[蛋糕][蛋糕][蛋糕]。”
　　对方秒回，“和我一样帅吗。”
　　他默默翻了个白眼，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凭栏眺望江面，江面上漂浮着碎冰，那些邮轮停泊在这一片深深的水域。前面是暗淡的黑色江水，后面是金灿灿的灯光辉煌。他感觉自己快要融进这黄浦江里了。
　　戴上耳机，播放器里上来就是一句“then I realize you are not here with me”。
　　“你在哪呢？”手机震动，阿栖给他发来消息。
　　“外滩。”
　　刚刚发送出去，猝不及防得到一个来自身后的拥抱，又另有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发什么呆呢！”让人不自觉心情愉悦的阿栖的声调。
　　“……你是要把我撞下去吗？”他嫌弃着说出口，语气里是快要藏不住的惊喜，转身就看见阿栖和小空得逞的笑颜。
　　“果然是你，”阿栖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们还怕认错人，先给你发条微信确认一下。”
　　“你们怎么来了？”
　　“哦那我们回去了。”阿栖拽起小空就要走。
　　简二迅速拽住她，看见了她手上拎的生日蛋糕，“回哪去？”
　　“回你的住所。”小空晃晃手里被装得满满的大号购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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