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冗织双心事

　　“好，还有其他证据需要提交吗？”法官问道。
　　“没有了。”齐欢生谦逊一笑，像是坐稳了赢的局面。
　　“那检方有证据需要提交吗？”
　　“有。我方提交的证据是汇仁当时对苏景的诊断报告，还有证人秦应胜，也就是当时的诊断医师，出庭质证。”卢义权陈述道。
　　“带证人出庭。”
　　果然，这个老东西……齐欢生微眯了眼。
　　“证人秦应胜，现在法官向你询问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好的。”
　　“这份诊断书，确定是你作出的吗？”
　　“是的。医院资料室有档案记录，真实性可以查询。”
　　“好，那这份诊断书和法医的鉴定结果明显有所不同，你能做些解释吗？”
　　“的确，像法医所说的，体内酒精含量的确很高，但是死因却不是颅内出血导致，我所诊断出来的心脏骤停恰恰是因为酒精含量超标引起的，最重要的，其血液内还含有咖啡因，两种物质，即酒精加上咖啡因，共同加重体内亢奋因子，导致了心脏紊乱，而且从我的专业角度看，该受害人家族有心脏病的先天基因，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受害人从小的时候没有检查发现过，如今，在系统多重亢奋的加害下，导致心脏病骤发。”
　　秦应胜说得越多，苏明辉冒的汗也越多，咖啡因，咖啡因……一旦秦应胜所说为法庭认证，那自己刚刚说的话就会被全部推翻……
　　“好，原被告方有什么需要向证人发问的吗？”
　　“有，法官，证人秦应胜，现在尸体都已火化，你说什么都死无对证了，而你又拿什么证明法医的鉴定结论有误，论学术造就和严谨性，法医是专门为公平公正设立的，而你一个私立医院的医师，对于证据，恶意信手捏来，法官，我质疑这份证据的合法性，并且，即使其有证据能力，在与法医有相同事宜的鉴定结果下，法医的鉴定结果证明力较大。”齐欢生有理有据地就将球踢回了举证方。
　　“不知道这位律师凭什么质疑我的学术造就和严谨性问题，作为一名医师，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眼前的就两种人，一种就是需要我诊断的，一种就是不需要我诊断的，想必天下所有医生都是如此，凭什么拿我们与法医划分等级？不是我说，如今法医也越来越好当了，年纪轻轻考个证，也不用接触上百上千的活人，整天研究死人，也不用搞什么研究来为国家做贡献，拿一份为数不多的皇粮安稳度日自然是最佳之选，不像我们，上了年纪的倒是不愿进入这种地方，整天想着进私立医院，搞学术突破，争名利，你说是不是？呵呵，要我说资历和严谨性，恐怕这些年轻人是国家聘不到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首选吧？”秦应胜一会儿大义，一会儿讽刺，好不精彩。他只是说出了国家目前医学领域的现状，说了别人不敢说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心里清楚，只是碍于要国家赏饭吃，很多都不敢披露，都给安上国家的就是最好的的高帽子。
　　“咳，证人注意，不要在法庭上夸夸其谈，只需回答我们询问你的问题。有意见要发言我们也会给你说话机会。”法官马上掐断了秦应胜的发言，适可而止，他们说多了也是国家的佣奴，维护国家面子这回事当然要尽责。
　　“哼。”秦应胜鼻子里轻嗤了一下，不再说话。
　　伊然在上面对着秦应胜的地方默默给了一个大拇指，她是真的想叫好，退回几十年，秦应胜绝对有做律师的潜力。
　　秦应胜看到丫头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刚刚被法官训斥的愤懑也烟消云散了，脸上的笑肌倒是提起来不少。
　　“原告有什么要发问的吗？”
　　“法官，我方要求法医出庭对质，毕竟专业问题上他们才最有发言权，对于查清案件事实也有帮助。”
　　“好，带法医出庭。”因为早就考虑到这方面有需要，对于鉴定结果的鉴定人法院一般都是提前通知法医需要出庭说明的，所以，宣法医出庭也不是什么难事。
　　齐欢生现在脑子高速运转，郭羽、郭羽……
　　“蔡法医，现在法官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好的。”
　　“你的鉴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7月10日我接到指派电话就直接去了鉴定地点，开始对受害人尸体进行鉴定。”
　　“请你对你的鉴定结果进行一下阐释。”
　　“死者脑部有明显的遭钝物砸伤的痕迹，初步判断应该是棍子之类的，但是伴随着伤口还有碎玻璃渣，不难看出是酒瓶砸上死者脑部后碎裂后造成的，之后我还抽取过血样，发现体内酒精含量严重超标，寻常人这种时候估计已经晕厥，但可能是体质原因，或者因为受害人时常有喝酒的习惯，所以只是判断精神上存在恍惚，不至于造成酒精中毒丧生，所以经过后来一系列的检查结果发现，受害人的颅内出血是导致他死亡的最重要原因。淤血压迫神经，送往医院时已经错过最佳的救治时机，血肿即使清除了，神经的损害也是不可回复的。”法医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到瑕疵。
　　“血液中是否检测出有咖啡因？”
　　“没有。”
　　“好，那秦医师，你对该说明有什么需要发表意见的？”
　　“蔡法医就这点能力吗？呵，那些砸伤的不过是表皮的伤害，最多也就是个毁容，颅内出血不过是伴随的轻微现象。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点，颅内出血也会压迫神经，造成心急紊乱，心脏的异常就更能容易发现了，你当时怎么不去检查这点？死者死的时候捂得是心脏位置，作为一个法医，敏锐性的训练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医生，你说的过去吗？”
　　法官随之问道：“蔡法医，当时你给死者的拍摄照片有吗？是否真的如秦医师所说，死者捂住的是心脏的位置？”
　　“有图片，当时死者并没有像这位医生所说的那样。我可以交由法官当庭查看。”法医斩钉截铁道，他也不急着反驳这个老家伙，之前的照片什么的都早已安排好了，苏景当时的确手捂心脏部位，虽然后来尸体僵硬，手的位置已不好改动，但对于一个经常和死人打交道的他来说，改变些这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
　　“有心人要改，口中又哪个不是事实？”秦应胜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个法医，不咸不淡地打着旁腔。
　　“秦医师，你说别人有心，你又怎么证明自己不是这种人呢，法官，我有这方面的第二证人，秦应胜的学生，郭羽，也是汇仁医院，当时接手这个诊断时，他也有在。”齐欢生觉得郭羽是可以拿来一用的，不过本来没想着会和他的老师站在对立面，不过现在为了利益，绑架这个伪君子，也还可以一试。
　　郭羽今天其实早就到了接待室，但是刚刚被带进法庭，才发现老师也在，他不知道老师充当着的是什么角色，因为证人出庭前都是被隔离开的，更不容许旁听案件的审理，所以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老师是齐欢生这方的人，还是对方？
　　“郭羽，法官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好。”
　　“你是和你老师一起接手的这个诊断是吗？”
　　“是的。”
　　“好，那诊断过程中所显示的结果你可知晓。”
　　“知晓的，老师……”说到一半，郭羽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师，没得到他的什么暗示，他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齐欢生，看到齐欢生对他点了点头，他才有点底气“老师当时诊断出来是酒精超标，加上颅内出血。”
　　“你也有参与诊断，你老师可有与你讨论其他方面？”
　　“没有，就这两点了。”
　　“死者当时的手是怎么摆放的？”
　　“呃……正常摆放。”
　　“那依你的专业眼光，在不受旁人指点干扰的情况下，死者的死因是如何？”
　　“颅内出血。”
　　这种程度，秦应胜如果还不知道他的好学生被人家收买了那他就是二愣子了，之前伊然早就跟他只会过了，他只是对他多了个心眼，也不敢信得彻底，毕竟自己的学生比起外人来，终究是多了一份感情。看着这个曾经有点脾性的青年，如今也是脏地一塌糊涂，他摇了摇头，罢了，反正不是自己的儿子，操那么多心也是白费，当自己之前的栽培都喂了狼吧。
　　“秦应胜，你与你学生说得可是截然不同啊。现在两个专业角度的人在与你对质，更何况，从你学生口中你还有篡改医疗诊断的嫌疑？证人作伪证，你也是个知识分子，想必知道后果。”法官发难道。
　　郭羽知道自己老师站在自己对立面后，头顶已经开始冒汗了，眼睛根本不敢看他，他栽培了自己那么多年，应该很失望吧？可是，想想已入狼窝，如果自己说了真话，到时候齐欢生再用当初的协议要挟他，让他名誉扫地，结果还是一样的，还不如今天拼一下，反正老师那里，是回不去了。
　　“哼，不知道蔡法医之前采集的死者的血液样本是否还留有？”秦应胜突然问道。
　　“没有了。”法医有些不明所以，他问这个干嘛？
　　“哦？那我还储存着有一份，法官可以重新找人鉴定了。”秦应胜说这句话的时候对着自己的学生郭羽阴冷地笑了笑。
　　郭羽瞪大了眼睛，马上低下了头，老师没跟他讲过他有保存样本的习惯啊……
　　“我们医院有录入血样的历史习惯，也就是我跟几个专聘的高级医师才会有的工作，医院工作中遇到的稀有血样，我们实验室都会录入，作为我们的研究重点，一般不对外。所以，连我的学生，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呢。”秦应胜意有所指道。
　　“还有，我诊断报告缺了一页，恰恰是死者照片那一页，现在死者死之前的手位置时隔太久医院监控肯定也找不到了，但是，我的好学生在撕掉那一页的时候恐怕没有想到，因为苏景的血液样本特殊，对于心脏病的隐性探究太过痴迷的我那时候又下过医院的太平间，对苏景的体态特征进行了一番复查，那时候也有拍过几张照，只是没作为诊断结果正式粘贴其中。我的那几张照片日期都是比法医的早，孰真孰假，法官可以自行判断了。”秦应胜继续说道，在伊然那时候提醒他小心郭羽的时候，他就等着郭羽上钩了，他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干。
　　伊然这下彻底放心了，秦应胜果然还是值得相信的，这样血液样本可以重新鉴定，咖啡因肯定可以得到认可，再加上照片，秦应胜证言的证明力虽不足以法官认定苏景死于心脏病，但至少，他的证言证明力要高于那两个医界的败类。
　　看着对面两眼涣散的郭羽，她突然想再下剂猛药了：“郭医生，你确定没有漏下什么？”伊然说得隐晦，其实就是暗示他揭发齐欢生和苏明辉。
　　郭羽抬头看了对面你的女子一眼，竟然是她！她那天果然是来调查案子的，那时候她肯定躲在某个地方，如果录下了他们的交谈，那他会不会要付出刑事代价？汗珠脑门上已经密密麻麻，他已经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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