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殃君

　　秋毓酩的这般话一出，苏霑果然不敢走。秋毓酩伸手抚摸苏霑的脑门，摸得苏霑汗毛都立了起来，差点就要夺门而出。幸而秋毓酩终于又开口了，“听说你伤了脑子，如今看来倒像是变了一个人，本王不喜欢你瞒着什么，以前活泼的样子多招人疼。”

　　苏霑心中暗忿不矣，谁稀罕秋毓酩的招人疼，以前怎么没觉得秋毓酩这么阴晴不定，真是瞎了眼，还以为是个翩翩君子，没想到这么难缠。她心里把苏霑已经骂了许多遍了，好好的做女官不好吗？非要与个皇子搅在一起，能有什么好，还真以为能飞黄腾达啊，王府跟皇宫有什么区别？

　　“不知殿下因何事找我？”苏霑问道。秋毓酩不但没有开口为苏霑解惑，反而漫不经心地笑道：“如果苏姑姑方便的话，不妨查一查十年前南襄王谋逆的案子，呃，本王不妨说得再清楚一点，好好的看一看夏经的卷宗，也许你会发现些有意思的事情。”

　　秋毓酩话说完了也不多做停留，继而又道：“七日后，王才人会请你来喝茶的。”

　　苏霑悻悻而归，就算她深处宫中多年，她也听说过夏经的大名，当年圣上身边的重臣，代天子巡视洛南，却与南襄王勾结参与谋逆，事败后圣上为了泄愤，即使夏经已死，仍将他的尸身挂在西市口示众，又降旨灭其九族。不过苏霑有所耳闻，当年夏经的女儿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苏霑不知道秋毓酩想让自己看什么，难道是她那所谓的父亲苏长文参与了这场叛乱？可她爹那位小小的太常博士能有什么大出息，她想到这里又摇了摇头。

　　这件大案的卷宗自然放在大理寺的档案室里，苏霑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不过苏霑身为太子的司书，这些天也不是白混的，她整理书籍的时候，会发现太子是个注重时事的人，对于开国以来所有的大事，他都有做笔记的习惯，而且这几日秋毓晏并不来书房，苏霑真是觉得此乃天助。

　　苏霑像往常一样来书房整理书籍，并不会有人觉得不妥。她顺着书架向里走去，很快就找到了那本笔记。苏霑有些心虚地打开太子的笔记，翻到十年前南襄王的案子，上面清晰地抄录着当年的事件，但是关于夏经的那一条，却被秋毓晏用朱笔圈了起来。

　　秋毓晏认为这件事有疑点，夏经一个文臣，既深得圣上重用，怎会追随南襄王起事。苏霑也认同秋毓晏的想法，但是她前前后后看了数遍，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在干什么？”秋毓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苏霑的身旁了，吓得苏霑的手一抖，啪嗒一声，那本笔记落地。苏霑忙起身跪好，心里想着如何解释。

　　秋毓晏瞅着苏霑这副笨样，早已不耐烦，他刚想打发苏霑出去，便听到苏霑说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刚才在整理书籍，不想居然看到了殿下的笔记，奴婢一时好奇就随意翻开看了一眼，没想到殿下如此英明睿智，对于朝中大事分析地头头是道，奴婢十分敬仰殿下。”

　　秋毓晏有些乐了，他可是瞧见苏霑在那三页上面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这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绝了，秋毓晏也不点破，只是沉声说道：“孤最不喜欢别人动孤的东西，念你是初犯，罚你去日头底下跪两个时辰，若是有下次，哼，可就没那么好命了。”

　　苏霑叩首领罚，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笔记，将它放回原处。

　　秋老虎也是很凶猛的，艳阳高照，苏霑默哀，自从她重生后，这是第几次了？罚跪好像都已经成为日常了。也亏得以前的她常年礼佛，一跪就是一日，可是那时候可是有个软垫子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迎接她的是坚硬无比的青砖石。

　　苏霑又被围观了，渐渐地她已经跪成了东宫的一道风景。宫人们都窃窃私语，不知道苏霑又怎么惹到太子了，若是换了旁人可能也没有这么高的关注度，谁让是苏霑呢。连小宫人都知道，天大的事情，到了苏霑这里，也就是罚跪的命。不服都不行，现在没有不知道苏霑是太子面前的红人，真要是换了旁人，早就被杖杀了。

　　就连德福也上赶着来讨好苏霑，他嬉皮笑脸道：“姑姑要不要换个地方跪？这里日头太大，不如跪到廊上？”苏霑很不识抬举地摇摇头，拱手道：“德福公公，我谢谢您了。不过主子爷说了，让我在日头底下跪两个时辰，我哪敢不遵守。”

　　苏霑拭了拭头上的汗，继续咬牙挺着腰跪着。午时早过了，怕是连午饭都没得吃，苏霑不禁耷拉了眼皮。

　　秋毓晏看了一会儿散记，才问桂公公：“什么时辰了？”桂公公拿出金怀表看了一眼道：“主子爷，刚刚午时一刻。”秋毓晏望向门外，自言自语道：“才一个时辰啊，是不是罚的有些重？”桂公公面无表情，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去唤丽昭训来偏殿，孤要听曲儿。”秋毓晏说道。

　　丽昭训一路走来，自然看到了跪在烈日下的苏霑。她到了偏殿，便看到朝思暮想的太子殿下，羞得脸都红了。丽昭训瞧着秋毓晏的心情不错，与她和颜悦色地聊些家常。丽昭训也因此替苏霑求情，“殿下，不知道苏司书犯了什么错，还望殿下看在她一直勤勤恳恳的份上，还是绕过她吧。”

　　秋毓晏笑着说道：“风儿从来都是心地善良，也罢，看在风儿的面子上，德福，让苏霑回去歇着吧。”秋毓晏这般轻易就放过了苏霑，听风的心里反而不爽快了，她隐隐觉得太子殿下对苏霑是不一样的，可是她又不敢开口质疑秋毓晏，只能强颜欢笑。

　　听风的心乱了，这弹琴的心境就不一样了，一首风轻云淡的赏秋时让她弹奏得乱七八糟，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秋毓晏，却见他拿着一本书看得出神，丝毫没有在意到她弹的什么。一曲毕，秋毓晏反而说了句，“弹得不错，风儿想要什么赏赐？”

　　听风心里越发堵得慌，她望着太子殿下那张精致的脸庞，所谓的宠爱不过是假象而已。她很想问一句，太子殿下知不知道刚才她弹奏的是何曲子？话到嘴边，听风还是咽了回去，谁让她身份低微，能够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已然十分幸运，更何况太子殿下召见她的时候远远要比其他女子多得多，她抚平自己的思绪，笑着说道：“妾什么都不要，能够服侍在殿下左右，妾心满意足矣。”

　　不知为何，秋毓晏想着，如果那个满是心眼的小东西也能如此乖巧就好了。

　　苏霑可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思，这会子她正在茶水间里，围着茶水炉子烤肉包子呢。自从巧云被发配到浣衣局，就一直没有新任的司茶，平日里这个茶水间不过两个宫女在负责。她们看见苏霑，都围上来巴结，谁人不知道太子殿下最喜欢苏霑烹的茶，她们要是能学会了，升个司茶不是很轻松的事。

　　这两个肉包子还是绿兮偷偷塞给她的，不过已经凉了，所以苏霑才来茶水间借个炉子烤一烤。御膳房的大肉包子，皮薄肉多，还是很鲜美的。小宫女怡和笑着端了茶水过来，“姑姑吃相真好看，跟娘娘们一样。”

　　苏霑接了茶盏，尴尬地笑了笑，她那是因为常年习惯了一时改不了。苏霑只能歪了歪身子，又觉得效果不大，干脆直接蹲地上狼吞虎咽起来。怡和又道：“主子爷果然心疼姑姑，上次长月姑姑打碎了主子爷的汤碗，都被罚跪了五个时辰。还有之前的一个小宫女因为弄脏了主子爷的书籍，就被打发到慎刑司了。”

　　“太子殿下一向仁慈，还望怡和慎言。”苏霑不冷不热道。她最看不惯多舌的宫人，若是以前这种话让她听到，无论是谁，早就拖出去了。怡和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点头称是。她觉得苏霑不就是长得比别人标致些，有什么了不起的。

　　殿外响起一阵嘈杂的琴音，苏霑不禁叹气，为听风惋惜，一手的好牌却让她给浪费了，连孙文绣的一半都不及，居然妄想着要得到太子殿下的心，真是愚不可及。帝王的爱向来都是稀薄的，帝王的心也从来都是宽广博大的。就算是孙文绣与苏霑有仇，她对于孙文绣的做法却颇为赞同，不管是不是真仁慈，真大度，真贤惠，只要是人人都认为这是事实，那么它就是事实。

　　苏霑又有些羡慕孙文绣，遇到了一个明君，因为秋毓晏，才成就了日后的德妃。而她偏偏被冷落至死，苏霑不信命，却又不得不低头。

　　“哎呦，我的好姑姑，你怎么在这里呀？”德福咋咋呼呼地走了进来，冲着苏霑说道：“主子爷的一本游记不见了，到处找你呢，快跟咱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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