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殃君

　　秋毓晏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长月也兴奋地捏着苏霑的手，小声道：“呀，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最重礼数，哪怕是家宴也是一脸严肃，宋良媛带着众人向秋毓晏行礼请安后，众人方可入座。

　　苏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所谓的家宴，以前的太子殿下是不是这副败兴的模样她可不知道，但是她打量着众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暗自揣度着估计太子殿下一直如此，也真是难为了这群女人。

　　苏霑瞧着这群女人望眼欲穿的模样，突然觉得秋毓晏好像一块飘香四溢的红烧肉，一时觉得好笑，手下的筷子便戳了一下小几上的那碗油亮亮的东坡肉。长月笑吟吟地因嘴里含着肉而含糊不清地说道：“呼，姐姐…”她努力地咽下了那块肉，继而说道：“原来姐姐跟我是一个口味。你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因为爱吃肉，没少被人家笑话，说我没见过世面。她们哪里知道肉的好处呢？先前我在家里的时候，就算是逢年过节我也吃不到肉的，但凡有块肉，除了供神外，要先让爹爹兄长跟弟弟吃的。”说完，长月又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她觉得世上最美味的东西莫过于肉了，百吃不厌的。

　　苏霑笑嘻嘻地把帕子递给长月，示意她擦一下嘴，因她吃得香甜，也便夹了一筷子东坡肉，也不知道是哪位娘娘宫里的手艺，那块肉入口即化，不腥不膻，回味略微甘甜。只不过在这宫里，鸡鸭鱼肉皆是摆设，想那当今圣上好楚腰，以至于宫里的人纷纷都以细腰为荣，为了身材窈窕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绝食的，服药的，食素的，比比皆是。只可惜一味地瘦身，最终有损容颜，一个个地面露菜色。腰的尺寸却成为了入宫的一个重要的门槛，没办法，谁让昭文帝喜欢呢。

　　苏霑上辈子因着皇后的尊严，自然不会跟众人一般去迎合圣上的喜好。这辈子生成这副模样，却让她有些苦恼。这走神的一段时间，碗里的那整块东坡肉就见了底，苏霑一抬头，恰巧看到朱颜那一抹鄙夷的目光。苏霑看了一眼她的腰身，蔑视地白了她一眼，朱颜明白苏霑那一眼的含义，脸色就难看了。苏霑反而笑了，一个水桶腰也好意思嘲笑她吃肉。自上次巧云的事情之后，朱颜就没给过苏霑好脸色看，当然以前也没有。

　　席间冷冷清清，孙文绣自然要活跃一下气氛，她起身向秋毓晏说道：“殿下明日便要出行，嫔妾不才，愿意以一曲献于殿下，祝殿下事事如意。另外也抛砖引玉，姐妹们有什么才艺，可不要藏着掖着呀。”

　　几个宫人把琴架摆好，一把古琴摆放规整，苏霑就觉得此事蹊跷，果不其然，孙文绣坐在琴前，拨动琴弦，弹奏的正是那首小别离。

　　苏霑望了一眼对面的丽昭训，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恶狠狠地瞪着苏霑，恨不得撕了她。苏霑叹气，无论如何，丽昭训都不可能再弹琴了，东宫里的人都是知道丽昭训善琴的，可是孙文绣如此做，显然是不给丽昭训颜面了。

　　苏霑听其琴音，孙文绣的琴艺并不逊于丽昭训，也难怪丽昭训的脸色这么难看了，若是丽昭训还算聪明，一会儿她断然不会再弹琴的了。

　　一曲毕，孙文绣还未说话，秋毓晏倒是看向丽昭训，笑着说道：“风儿，孤一直觉得宫里你的琴艺最佳，没想到今日却被人给比下去了。这可怎么好呢？”丽昭训忙跪下说道：“奴婢哪里比得上娘娘呢，殿下说的极是。”

　　“都是自家姐妹，丽昭训何必这样轻贱自己。”说着，孙文绣朝着秋毓晏笑道：“就连殿下也取笑嫔妾了。”孙文绣捧着那柄古琴对秋毓晏道：“殿下瞧瞧这琴，这可是我新得的，是青城道人的佳作，我这才一时技痒，故而献丑，哪里就比得上丽昭训的琴艺了？殿下这般说，丽昭训的脸上可挂不住了，没的因为殿下这句话恼了嫔妾，倒是嫔妾的不是了。”

　　秋毓晏并不当回事，笑着道：“风儿怎么会计较这些，孤不过说笑罢了。”丽昭训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话歹话都让孙文绣说了，她还能怎么样，殿下明显是偏着孙文绣，她只能说道：“嫔妾不敢。”

　　丽昭训最讨厌孙文绣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刚晋封昭训的时候，她未免也得意了些，见到孙文绣就唤了一声姐姐。就因为这个被孙文绣身边的蒋昭训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在宫里她无权无势，从前不过一介伶人，仰仗的唯有太子殿下的恩宠，她又能如何呢？

　　孙文绣得了秋毓晏的夸赞，一旁的蒋昭训也竭力恭维着孙文绣。宋良媛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这种踩了别人来捧高自己的伎俩，她真是一点也不稀罕。如今的东宫，没有太子妃与良娣，孙文绣还真以为她能越过自己去。

　　宋良媛并没有什么才艺，但是她有淑和郡主，只要孙文绣生不出儿子来，她便没什么好惧怕孙文绣的。淑和郡主虽然才两岁，可是开口说话早，如今口齿伶俐，小嘴又甜，总能哄得秋毓晏喜笑颜开的。

　　忽而有人来报，楚王来了。楚王秋毓斐一身麻布衣，披头散发地赤着足就进来了，身上还别着一只酒葫芦。脸色酡红，一看就是醉酒之相。世人都道，楚王好晋风，最是洒脱不羁，行事荒诞，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也是常事。秋毓斐见了秋毓晏也不行礼，一头趴在秋毓晏的桌案上，醉醺醺地说道：“我说老四呀，父皇嫌弃我终日无所事事，把我打发来给你御马了。明日你出行，你二哥我可就为你鞍前马后了。老四呀，别的二哥都不计较，但是二哥的酒，你可得管够呀。”

　　说完，秋毓斐竟然吐在了桌案之上，秋毓晏的脸色霎时就变了，站起来冲着外面说道：“来人，把楚王给孤扔出去。”钟禄只能进来把楚王殿下给抗出去了。

　　秋毓晏被二哥那一滩秽物败了兴致，道了声散了就离开了。长月没吃饱，借了小茶炉子来苏霑的住处，非要与苏霑一起烤芋头吃。长月因是第一次见楚王，心中着实很震惊，便与苏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早年还未入宫的时候，长月曾听过秋毓斐的大名，六岁的神童，出口成章，与百名大儒辩论，大获全胜，驳得众人哑口无言。十二岁就被圣上封了楚王，比众皇子开府的时间都早。所以长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不修边幅的醉鬼真的是她仰慕已久的楚王殿下吗？

　　苏霑恰好是知道秋毓斐的光荣事迹的，也便与长月说了一二：“这位楚王殿下的母亲是咱们陛下的昭仪娘娘，平日里吃斋念佛的，人也很安静，不知道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有一日，楚王瞧见了侍郎家的小儿子，一见倾心，就直接把人抢回府里了。”

　　长月惊得芋头都掉了，大惊失色道：“我的无量天尊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后来呢？”苏霑双手一摊，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了，要不你去问问楚王殿下？”长月吐舌头道：“我哪里敢问楚王殿下？我看见他都有点怕。”

　　苏霑不过逗一逗长月而已，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那位侍郎夫人可是在她的宫里足足哭了一个时辰呢，哭诉楚王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公子，苏霑当时连嘴里的茶都喷了，她知道秋毓斐荒唐，没想到如此荒唐。

　　为了这事，皇家颜面扫地，昭文帝亲自动手踹了秋毓斐，那位侍郎倒是个伶俐的，只道是楚王殿下相中了小儿的才华，想要小儿做个属官，并不言楚王殿下的不是。昭文帝对于自家儿子的德行心知肚明，侍郎给个台阶下那是最好不过了。如今这小儿可不就是入了东宫为属官了。苏霑在太子的书房真就见过一次白颜卿，真的是面若敷粉，口若涂脂，好一个风流俊秀的少年郎。

　　太子殿下什么时辰走的，苏霑并不知道，她只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那该死的一百遍抄书，若是太子殿下回来太早，她如何能抄的完？苏霑的心像秋风一般拔凉拔凉的。

　　祸不单行，苏霑的霉运还没有结束，取墨的途中都能遇到游园的丽昭训。丽昭训此时看到苏霑，两眼冒火，直说苏霑冲撞了她，命人扇了她两巴掌。犹嫌不够，丽昭训骂道：“苏霑，我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居然吃里扒外，投靠了孙承徽，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羞辱我。我呸。”丽昭训瞧着苏霑那双勾人的眸子，就恨不得让人给挖出来，她素来忌惮苏霑的那张妖媚的脸，一定是她想要勾引太子殿下，这才帮着孙文绣来踩她的颜面。

　　苏霑忍着痛平缓地说道：“娘娘给奴婢安的罪名，奴婢并不敢认。奴婢是主子爷的奴婢，既不是娘娘的奴婢，也不是孙娘娘的奴婢，吃里扒外这个罪名，奴婢确实冤枉。娘娘之所以生气，可是为了夜宴上的事情？娘娘若是怀疑是奴婢告诉了孙娘娘，奴婢也不敢辩白。只不过那日在娘娘的殿中，可不止奴婢一人，站在殿中的宫人怎么也有六七人，倘若娘娘确认那些人都是娘娘的心腹，唯有奴婢这一人不可信，那么娘娘怀疑奴婢也是应该的。还望娘娘细思，还有所谓损人要利己，奴婢实在想不出奴婢有什么利益要通过孙娘娘才能得到。”

　　“那可不好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得到太子殿下的恩宠？”丽昭训终于说出自己的所想。

　　苏霑反而笑了，“若是奴婢想要得到太子殿下的恩宠，何必要帮孙娘娘争宠？更何况就算是奴婢帮着孙娘娘踩了娘娘，对奴婢又有什么好处呢？为人做嫁衣的事情，奴婢应该没有这么愚蠢吧？之前姚蜜是怎么被打死的，奴婢还记得呢，为了那事，奴婢还大病了一场。太子殿下最厌恶妄图攀附他的以及自处挑拨是非的奴婢。”

　　丽昭训心中已然分明，她大约是冤枉了苏霑，她身边的那些宫人确实不可信，那些人不都是孙文绣指派过去的嘛。但是一时脸上又下不来，咬牙道：“哼，你想要什么谁知道。”说罢也不再为难苏霑，气冲冲地离开了。苏霑倒是觉得丽昭训扶不上墙，若是换了她，必要罚她在墙下跪两个时辰。这般耳根子软，又没有家族势力所依靠，也不知道她能走多远。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