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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难忘皎月明（二）
夜雨淅淅沥沥，空气散发着潮湿的气味。
流书天阙的一间厢房内，莲花型香炉镂空的盖子流泻出烟雾缕缕，惹得房内檀香馥郁，悠远绵长。
绝缨在香炉又添了些香块后才悄悄离去，又轻手轻脚的将门关上。
似受这香的影响，却尘思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却尘思的毒并无大碍，只不过经年累月，又受了寒才突显症状。绝缨摇了摇头，他不专精于医术，只知道这毒并不霸道，却也无法根治，自五年前被翠萝寒前辈压制了之后，似乎少有复发。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绝缨低头思索着，再一回神，却发现已经行至一处阁楼，正是他已经过世的师父缥缈月生前的住所。
绝缨走了进去，迎面的是凛凛的刀光，刀面映着绝缨深邃而悲切的眼眸，那是供奉在桌案上的水盈虚月，缥缈月的武器。自缥缈月去世之后，这一双弯剑被绝缨收藏，阁中久未有人打扫，这双剑却是从不蒙尘，凛寒孤高如旧，如双月般为这一处居所增添一丝丝光彩与气息。
一甲子有多久？绝缨只知道流书天阙的老一辈人，只剩寥寥一个自己。
“师父，绝缨来看你了。”绝缨从广袖中掏出一方净帕，边擦拭着水盈虚月边说着，仿佛在和那双弯剑聊天。
“没有师父在，徒儿再也没有理由任性的将却前辈和鹤前辈挡在门外戏弄一番了。”绝缨眼神温柔，仔细擦拭着水盈虚月的剑身。
“现在只有却前辈一人了。”
门外传来连绵不断的雨声，绝缨叹了口气。
“才晴了一小会，又开始下雨了。”
“武林中那么多前辈死而复生，可是我寻遍了武林，也没有一个法子。”绝缨突然有些恨自己的无能，眼睛不禁充满了泪水。
若说武林上谁还念着缥缈月，一个是却尘思，另一个必定是绝缨。却尘思在缥缈月死后怀念，绝缨却不相信一切无所转圜。
“师父……”
流书天阙厢房。
却尘思眉头紧锁，额间冷汗不绝，显然是陷入了梦魇。
梦识之中，却尘思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尘思站在一座被阴郁邪气包裹着的破败村落外，耳边疾风啸啸，风过之处叶落无痕。
放置了一甲子的记忆在对微雨凉亭中的小女孩倾诉了之后，就像打开了尘封已久匣子一样，急不可耐似的连却尘思的梦境也要侵占。
却尘思被狂风束缚，根本迈不开脚步，正要提元运劲，却见远处传来一股强势掌劲推开眼前旋风，随即却尘思也被顺势带出风阵。
二人急行数里，终于定住了脚步。
“却尘思，你怎么愣神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却尘思紧握手中的佛珠，心中只有震惊。
眼前之人会带飘飞，粉衣粉裳，耳后儒链盈盈，一个转身，眸如皎月清明，面如桃花灿烂。
伊人语含疑问，欲放下捉着却尘思肩膀的手，却在落下的瞬间被捉住了衣角。
却尘思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人儿，只看见那眸明月般的眼中映着自己的影子，他抓着伊人衣角，仿若从前某个梅花飘香落雪茫茫的下午，嘴角颤颤轻吐出带着颤音的两个字“缈……月……”
“恩？你怎么了？难道方才受伤了？！你……”焦急忧虑的担心声突然中断，周遭一时静谧非常。
“缈……月……缈……月，你是……缈月”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那声音欣喜之中却是暗藏绝望而凄凉。
却尘思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无法抑制情绪。
而被唤缈月的女子，正是却尘思的至交好友缥缈月。而她此刻也怔住了，因为她现在被却尘思熊抱着，而正抱着她的却尘思身子是颤抖不停的。
真实的体温让却尘思无法相信这是梦境，甚至无法相信眼前的人儿已经失去无数个岁月。
缥缈月十分疑惑，却还是娇羞了起来。
在雪岭相处数月之后，她与却尘思成了挚交好友，那点友情以上爱情未满的‘好感’因为却尘思佛门的身份被缥缈月埋藏在心底，努力克制着不让它发芽。虽然不知道却尘思为什么会突然抱住自己，突然将称呼变为‘缈月’，突然如此哀切，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些许怔忪之后缥缈月感受最深的是欣喜。
或许是感同身受，缥缈月感受到了却尘思内心的欣喜；或许是为却尘思从‘缈月好友’变为‘缈月’的称呼禁忌打破而欣喜，总之，她的心在飞快的跳动着。
还温热跳动着，却尘思知道，缥缈月的心脏是活的。
“喂，却尘思，莫非那风阵其实是幻阵，让你换了个人？”缥缈月深呼了一口气，以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
“吾……只是见了好友……太过……激动……”却尘思终于稳住了情绪，可是他抱着缥缈月的胳膊却是越来越紧。
“才不过两月没见，你竟然这么想我哈哈，还是我魅力无双，哈哈……”气氛还是有些尴尬，缥缈月从未遇见这种情况，也只能没话找话调节一下气氛，虽然语气有些像小道那个自恋狂，但是她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办……
突然一阵巨响从方才的村落传来，却尘思和缥缈月俱是一凛，却尘思的胳膊也松了下来，尴尬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对危险的敏锐。
无暇追问却尘思，缥缈月向却尘思递了一个眼神，二人便向那座充盈着邪气的村落奔去。
二人步速极快，像是穿行在风中，耳边呼呼作响的是风的低语，像是在提醒着却尘思，这不过是他织就的一方甜蜜梦境，不要沉沦不起。
却尘思自己闭了双耳，眼中只有前面的绝代身姿。
是真是幻，是梦是实，却尘思不再考虑，若是梦，便让他活在梦里吧，这一路梵行，绕红尘几遭，终究是付了太多。
疾驰间，却尘思望着缥缈月的背影，眼前划过伊人的飘带与青丝，却尘思拿着佛珠的手向那飞扬的发丝伸去，那发丝滑过他的指缝，扫过他的手背，穿过佛珠的间隙，然后随风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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