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余的爱情

作者:木耳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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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偏吃窝边草


      郭余的亲事还是无可挽回地黄了。这让郭余的娘就很难心满意足了,而是气愤填膺。从此,骂街就成了郭余娘的一个最大的爱好。只要是有人叫她看着不顺眼,她就到街上骂几圈。
      因为骂街,因为“三回面”,郭余的婚事就遥遥无期了。而那口为了郭余结婚而盖的“好面皮”房子,似乎成了郭余心上的一道疤。有好长一段时间,郭余看着那房子,都咬牙切齿。
      关于郭余的亲事的波折都是些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了,那时,我还未出生,所以,这些事说好听了就是传说,说不好听,那就是纯属杜撰或者干脆就是胡说。不过,这些被称之为胡说的言辞,绝非空穴来风,因为直到我在这个世纪初穿上红嫁衣从那个小村庄出嫁时,郭余还是光棍儿一根。母亲因为我不大办婚礼的执拗落泪的时候,我还想,这一生又有多少人从未有过婚礼不也一样幸福,我坚信,婚礼和幸福无关,和天长地久更无关。这一点信念,在不久之后就被郭余的爱情与婚姻证实了。
      郭余的爱情故事,其实真的很丰富。
      据说,自从那次媒人登门以后,还来过几次媒人,但不知何因,都是无功而返,郭余是家里的老大,他的婚事不顺,直接影响了弟弟和妹妹。到郭余的弟弟郭富也该结婚成家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媒人上门了。这不怨郭余,都是当地的风俗惹的祸。在我们老家,如果哥哥姐姐不结婚,下面的弟弟妹妹是没有资格结婚的,所以猴精猴精的郭富一看在家也讨不到老婆,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一床破铺盖卷翻过家里的矮墙逃之夭夭了,多年以后,当郭富带着老婆孩子又回到我们这个村子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他是到了甘肃闯荡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我们还是再回到郭余身上吧。
      尽管年近不惑的郭余还是光棍儿,不过呢这也只是婚姻意义上的光棍儿,不是爱情意义上的。从明面上看,郭余是没有老婆的人,可暗地里他却是一个有着情人的人。你不信吧,要不,我说来你听听。
      要是你在农村生活过,就应该知道露天电影的事。那时候,我们村的露天电影是在村子的小学操场上。记忆中的那片操场,很大很大,好像装得下我们大队的所有人,具体的数字,还真的请你原谅,我这个人一向对数字很糊涂,说不清,但并不影响我们讲故事,就说能装下千八百人吧。
      你说巧不巧,那天,当我们村放电影的时候,郭余正好和他的一位远房堂嫂坐在了一起。可能你会质疑,怕是郭余故意的?其实你就不懂啦,那时候农村看露天电影是需要事先占地方的,就说我们这些上小学的孩子吧,只要一看操场上竖起了两根木棍,就知道一定会放电影,那读书的心就会沿着窗户飞到操场去了。一听到放晚学的铃声,就会抱着自己的小板凳冲出教室,飞快地在正对着两根木棍的正中央放下自己的板凳,然后画一个大大的圈。当然,所有的孩子都知道要在适当的地方留一个位置,而且要足够大。你想错了,不是给老师留的,是给放映机留的。那一次,可能是我们这帮孩子计算错误,恰恰为放映机留了一个过大的位置,结果,那里就成了一个黄金地盘,好几个像郭余那样的大人就这样坐在了我们这些毛孩子的中间。
      毛孩子总是热情大于耐心的。一个电影还没演完,我们就哈欠连天了,李向阳叔叔总是那么厉害,小兵张嘎还是那么勇敢,我们对这些桥段早就烂熟一心,所以不用看屏幕也能明白上面演什么。为了防止睡过去,就开始不安分地东张西望,可不,一下子就看到郭余和他的远房堂嫂坐在一起。你猜的不错,郭余的情人就是他的堂嫂,只不过,当年他们一起坐在那儿看露天电影的时候还只是一次巧合,成为情人,那是后来的事了。
      那位堂嫂并不是本地人,那时候我们管从外面来的人叫“蛮子”,在我们那一带,蛮子并不多,能娱乐的事儿也同样不多,所以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见到那个蛮子也是看一次西洋景,我们就你捣捣我我捣捣你开始说“蛮子”“蛮子”,也许是我们的声音太大,也许是郭余的心也和我们这些小孩子一样不在电影上,反正,和蛮子不相干的郭余却冲我们这帮孩子吼了一声:“别叫唤,再叫唤扔出你去。”所以好多年过去了,还清楚的记得郭余和蛮子坐在一起的事儿,以至于好多年以后,听家里人当稀罕事讲郭余和蛮子的故事,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他们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好上的。
      当然,我并不能保证他们就是那时候好上的,不过为了增加故事性,我们不妨编排一下这个故事。也许那一次演的是刘晓庆版的《小花》,也许就是用《九九艳阳天》做插曲的那个老电影,不过你不能奢求我记得住那些上个世纪的故事,反正我觉得如果要故事稳定发展,那天就一定上演的是和朦朦胧胧的爱情有关的电影,不然,事情会发展的那么顺利?
      那天的电影虽然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消失了,但是关于农村的露天电影,我还是记得的。
      要是允许我借用朱自清先生的句子,我就可以用来描写一下农村的露天电影场景。那是一个热闹的时节,也是一个风流的时节。青年男女裹在老人和孩子中间,极力躲避着来自家人和邻居的目光,想方设法地扎堆。有人以麦秸垛为据点,有人以小学教室为阵地,反正是假如你想找个隐蔽的地方方便一下,那好,你就肯定会惊起鸳鸯无数。
      影片的光影带来的是农村青年男女的恋爱季,尽管那个时候还不流行自由恋爱,但不流行并不代表没有,所以,每一放完电影,就会有传闻周围村里谁家的大姑娘跟人私奔了。只是为什么是周围村子而不是本村,一般的规律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大家搞对象,大都不敢动本村的姑娘,除非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不然,猛于虎的丈母娘天天到你家门口骂一通街,谁受得了。
      可是,我们大队的李庄村就有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不光吃了窝边草,而且是自己的干姐姐这棵肥嫩的窝边近草。
      这个人叫李启勇,是个读过书的人。李启勇在中学读书的时候,倒也不是男盗女娼之辈,可是,这一次他敢将自己干姐姐拐跑,就是他自己的亲娘也没料到李启勇的胆子真大。
      李启勇的娘刘翠花在村里有个要好的邻居叫香兰,巧的是刘翠花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香兰呢,也有三个儿子,却在第四胎生了个闺女,就叫□□。刘翠花和香兰两家相隔不过百米,可以说是鸡犬相闻,再加上两个人都是那种快嘴繆舌的,一般人不敢接她们的话锋。这两个人可以说是那个村子里的孤独求败。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刘翠花和香兰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有一年割麦子,她们俩打擂台,先是刘翠花连割三垄不直腰,再是香兰一人敌得过三妇女。刘翠花善种桑树能养蚕,香兰呢,就会种棉花能织布。而且,这两个人走起路来都是风风火火的,没人能撵得上。有一次刘翠花和一大队妇女一块上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前头,到地头才发现大家伙还落在老远的后头,她不肯吃亏自己先干,就拿出别在腰里的鞋底子坐在地头拉鞋底,等她都拉了半只鞋底了,那一群妇女才到齐。
      这么俩个人,大家伙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能捏鼓在一块,她们可以说那才是真的针尖对麦芒呢,可是,她们不光要好 ,还认了干亲,就是香兰的女儿□□认刘翠花干妈。两家通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刘翠花忙得时候,□□就在香兰那儿,一样,香兰忙起来,□□就去找刘翠花。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就给了李启勇可乘之机。
      李启勇中学毕业以后,就在家务农了。因为李启勇是村里少有的读书人,生产队长就叫李启勇当记工员。这样李启勇就可以在妇女行里溜溜转转,因为不用干农活,身上的衣服也就水花不见的,再加上从小在学校读书,比一般的孩子有白了些,这些就让李启勇看起来比别的男孩子就有了很大的不同。李启勇读过书,脑瓜好使,他知道如利用自己的优势来获得最大的利益,每次记工分的时候,都对干姐姐□□挤眉弄眼地多记一些,再加上□□和他一块长大,这情义就又不仅仅是青梅竹马,而且还含有多记工分的讨好意思。
      □□和李启勇的情事初露端倪是在香兰家的棉花地里。那是香兰家的自留地,因为香兰看女儿娇贵些,就不大叫她参加生产队的重活,而是经常安排她去收拾棉花。那一天,香兰从生产队下工回来,和刘翠花一边走一边说些体己话,无非就是一些东家长李家短丈夫孩子难伺候一类的,走着走着就到了自家的自留地。地头上,放着一个蓝色的包袱皮,上面这有一点棉花,看看□□却不在地里头。
      香兰就有些着急,说这个死丫头又跑哪玩去啦,大半天地就拾这一点棉花。香兰一着急就喊得声音大了一点,忽然就看见地中间的棉花棵一动,四凤从棉花棵地下冒出个头来,一看到是亲娘和干妈,就冲地头跑过来,带得棉花棵直晃的不停。刘翠花就喊,别跑,妮,当心摔了。
      □□的小脸红彤彤的,眼神闪烁不敢看刘翠花和香兰。刘翠花对香兰说看孩子的脸那么红,不是发烧了吧。要不就一块回家,别干了。还没等香兰发话,□□就说,没事干娘,我就是刚才有点热,想在棉花棵地下凉快一会,没事,恁俩先走吧,我一会就回去。
      快嘴的刘翠花就笑着说,傻闺女,你娘就没跟你说过“厨屋门口凉快,棉花地头凉快”吗,你咋就到棉花棵底下去凉快了,那底下又不通风的,还不把你个孩子热坏喽。
      香兰也说这个傻妮子就是不通窍,要是跟你们家的小勇那样伶俐就好了。她们又给□□啰嗦了几句,就有说有笑地走了。她们才一离开,□□就飞快地再次钻进棉花地,原来李启勇就藏在棉花棵地下。
      □□说小勇你快点走吧,要不俺娘看见了能揍死你。
      李启勇说她要是揍死我你不心疼?
      □□说,我才不心疼,我还要给干娘说把你煮了,加点煮狗肉的作料,吃起来香。
      李启勇就抱住□□,不撒手,任□□又蹬又踹,等□□老实了,李启勇就说,□□,你跟我跑吧。
      那个时候的农村不兴自由恋爱,所有的自由恋爱都会被视为耍流氓或者干脆就是道德败坏,即使是刘翠花和香兰这样要好的人,也是不能接受子女自由恋爱,所以,□□和李启勇和其他自由恋爱的青年男女一样,要想一辈子好下去,就只有私奔一条路。
      可是,□□有些犹豫,怕以后不能回家,怕她娘逮住了会打断她的腿。鬼机灵的李启勇就说,□□你放心,咱不跑远,我有个同学就在镇上,家里有个代销点,我那个同学爱玩牌,白天吧不敢溜出去当牌,一到天黑就浑身不得劲,咱俩去了正好,白天我领你逛逛,晚上就躲到我同学的代销点替他看店,他高兴咱也痛快不是。
      □□说,咱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啊。
      李启勇就说,傻瓜,谁家私奔是一辈子,就是出去躲一阵子罢了。不都是等过个十天半月就回来,那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家里人为了要脸,就不能不承认了。
      □□还想问,李启勇就说放心放心,钱呢,我早就偷偷存在鞋壳里了,有好几十呢,够咱花一阵子的,只要你不是特别能吃,撑个把俩月,还是不要紧的。
      几天后,大队里又放露天电影的时候,李启勇和□□,私奔了。
      两家都找不到孩子,就知道出事了,后来一经发现是李启勇拐走了□□,香兰也就顾不得和刘翠花的姐妹情分了,趿拉着鞋就一路骂着来到刘翠花的家门口。刘翠花一见香兰这么泼,元也是不怕的,可是想到自家的是儿子,拐走的又是干姐姐,也就打算忍气吞声,无奈的是泼辣又犀利的香兰骂人是个高手,整整一天骂人的话都不带重样的,又难听又窝心。忍了一天的刘翠花。终于在天将黑的时候从自家堂屋里蹦出来了,任是三个儿子也拉不住。
      刘翠花在大门里头,香兰在大门外头,俩个孤独求败正式开骂。
      刘翠花两个嘴角都是白沫,口干舌燥;香兰嘴唇干裂,舌燥口干。刘翠花眼角粘着眼屎,双眼布满血丝;香兰眼皮浮肿,眼睛血丝布满。
      这场绝后空前的村妇骂街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天里,香兰的儿子将做好的饭菜端来以补充香兰的能量,香兰是吃饱了就骂,骂饿了就吃。该喝水喝水,该吃馍吃馍。刘翠花也不甘示弱,叫自家男人杀了一只下蛋的老母鸡,左手端鸡汤,右手拍大腿,一边喝鸡汤一边和好姐妹见招拆招,兵来将挡。
      三天后,香兰的嗓子冒烟了,不能恋战。刘翠花呢,原本就是被迫出手的自卫战,一看香兰退了,也就班师回到了自家堂屋的大床上。两个人同样又是一场蒙头大睡。不过,结局不同的是,几天后刘翠花作为男方的家长,就站在了村里的隅首处说自己的儿子有本事,领跑了人家的大姑娘,顺便也就接受了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个别人的恭维。香兰,作为女方家长,可是暂时不能出门的。
      □□是在一个多月后才跟李启勇回来的,回来的时候,□□都怀孕三个多月了,肚子前头就像扣着一个小小的碗。原来□□跟着李启勇躲出去十几天就觉得不对劲,老是恶心想吐,李启勇就领着□□去医院,才知道早就怀孕两个月了。这下,□□就更不敢回来了,李启勇也说,干脆就等肚子显了再回家,而且还要趁大家伙都在隅首吃饭的晌午头上才回去。那时候,村里人大都喜欢端着碗手里嵌着两个馍到村隅首一边吃饭一边拉呱,李启勇要得就是大家伙都看得到,到时候香兰再要脸也得承认,闺女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能藏起来的。
      在大家伙的或者好意或者不怀好意的见证下,□□带着三个多月的肚子,从村西头嫁到了村子隅首处的三间腰子墙堂屋里。出嫁那天,人山人海,大家都来看看带着肚子出嫁的新娘子,不过令大家失望的是巧手的香兰和刘翠花又强强合作,为漂亮的□□赶制了一身火红的新嫁衣,任谁眼再毒,也看不出□□的肚子里怀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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