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余的爱情

作者:木耳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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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怀孕故事



      早饭过后,郭余说要去商场一趟给灵灵买件衣服,就问蛮子需不需要买什么,蛮子看着郭余,笑着,安安静静的,没说话也没摇头,郭余就想,可能又糊涂了。算了吧,要是有合适的,就给蛮子和小钱一人也买一件。
      镇上正好逢集,人比较多,郭余在大街上转了一圈,给小钱买了一只一拧发条就会叫会跑的玩具狗。这几天,小钱和圆圆总是趴在地上乐此不彼地学狗叫,赫美呢,又坚持不让两个孩子接近狗,怕有危险,郭余想,这只玩具狗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就像真狗那样陪两个孩子玩,多好。
      商场里的人也比较多,最多的是妇女和孩子。郭余是第一次单独买女装,不知道怎么办。就在郭余踌躇难办的时候,一个导购员过来:“叔,想买点啥?”小姑娘笑眯眯的,脸上是满满的阳光,看样子二十岁不到的样子,郭余想了想,还是说:“妮,我想给俺闺女买件棉袄。”
      小姑娘蛮机灵的,一听郭余这么称呼,就像见了自己的亲人一样:“叔,姐姐需要啥样的,你说,我帮你挑吧。”
      姐姐?郭余心里一跳,这小姑娘挺会说话的,要是灵灵真正在她跟前,怕她真会叫出大娘来。想到灵灵,郭余的心里很不得劲。可是小姑娘走的很快,在那些衣服、帽子、鞋子中间像个花蝴蝶似的飞快穿梭,郭余又不得不紧紧跟着,唯恐跟丢了,没法买衣服。
      其实郭余以前还真的去过商场买女装,不过那时候是和小芳在一起。看样子小芳是个购物的行家,郭余从来都是坐在板凳上只管看包,看小芳穿上衣服在他跟前扭来扭去的,只要小芳一说好看,郭余就会去付钱。另外,我作为郭余的晚辈和郭余灵灵孕检故事的亲眼见证者,也带着郭余和灵灵买过一次衣服。不过那一次买的是孕妇装。
      那时候,灵灵都怀孕四个多月了,在孕检的时候,肚子已经略略鼓起。郭余带灵灵来做定期产检,做B超的时候,医生要求灵灵把裤子稍稍褪下一点,郭余就忙着帮灵灵去解腰带,可能是有外人在场,郭余就有点紧张,不知咋么地,捣鼓了好大一会,怎么也解不开,看着郭余一头的汗水,我就奇怪地问:“余叔,咋啦?”
      郭余红着脸说:“妮,解不开了,腰带叫我拉成了死疙瘩。”
      我和医生都很好奇,腰带怎么能成死疙瘩,腰带不都是扣的吗?我们俩都慌着去帮忙。我是邻居又是郭余的委托者应该如此。B超医生呢,是我爱人同事,也是我的熟人,好像也应该如此。但我觉得我们俩的目的不纯,我们就是想满足好奇心,想看清楚腰带死疙瘩是怎么回事。
      你猜怎么的,原来灵灵的腰带是个红色的布条,我们俩仔细一研究,嗨,那就是一条从破秋衣上撕下来的布条。我们俩都没弄过这种东西,面面相觑。郭余见状就说:“妮,只能用剪子剪断了,剪吧,别耽误医生的事,我看着后面还有好些人呢。”
      我们手起剪落,布条断了,可是灵灵的裤子却一下滑下来,郭余抓住裤腰往上拉的时候我们才看清那条奇怪的裤子,那是一条偏开门的女式裤子。偏开门的女裤是好多年前的样式,那时候的男式裤子是前开门的,如果那个女人胆敢穿前开门,就会叫人笑掉大牙的。我还是在小时候见妈妈穿过,那时候的妇女的裤子都是裁缝铺做的或者巧手的妇女自己做的,就在腰部的右侧留有一个开门,讲究一点的有加扣子的,但大多数是什么都没有,就是穿的时候把裤子的前后两片随意合在一起用腰带绑好就行了,所以,那时候的农村妇女经常有人掏东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里面的秋裤或者花裤衩。
      可是,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多到我都不能记清那些年份的具体数字,只是在童年的记忆里有那么模模糊糊的印象。郭余是从哪儿找出这么一条老古董的裤子?医生看看我,我觉得她的目光是在问我我家的这个邻居怎么会有这样一条奇葩的裤子,我冲她挤吧挤吧眼,一笑而过。
      从B超室出来,我就说余叔,我带你们去买两条不用扎腰带的裤子吧。这样呢,以后你也不用给婶子系腰带解腰带了,对孩子也有好处,省得孩子受亏。郭余很奇怪天下还有不用系腰带还能随着孕妇的肚子长大的裤子。他拉着灵灵的手,一边跟走一边一个劲地说,妮,你恁忙,还管我们这些事,真不知叫叔咋说了。我不想叫郭余觉得过意不去,也不想多解释,就说,叔,我娘交代了,凡是咱村来的人,要是我招待不好,回娘家就挨鞋底。叔,你可不能叫我挨鞋底儿,我还得留着劲多喝你几口喜酒呢。郭余听到我这样的开玩笑,才又恢复的正常。
      我就带着郭余两口子去了一个专卖孕妇用品的地方,给灵灵买了两套孕妇装,郭余拿着裤子一个劲地看,边看边啧啧称奇,说谁想起来这样的裤子呢,这城里人真讲究,还有专卖怀孕的人穿的衣服的。咱村里的人要是见了灵灵的衣服,还不得稀罕死,妮,你心真好,就跟你娘一个样。我就问他还有没有啥需要的。郭余就感激不尽地说,妮,多亏你了,啥时候要用,我就知道了这个地方,我自己来就行。郭余的感激让我再一次感受到来自老家的淳朴。郭余只知道说我帮了他,他却不知道他的联保队让我这个出门在外工作的人有了一个夜夜好觉的机会,我的感激才是最应该表达的。
      可是,这两次逛女装店的经历都不足以给郭余提供挑选灵灵棉袄的经验,面对眼前花花绿绿的衣服,郭余显然手足无措。当小姑娘热情地问尺码的时候,郭余张口结舌。小姑娘挺聪明也有耐心,就说,叔,你好好看看这商场内有没有和姐姐差不多的人,你指给我看,我就大概知道姐姐的尺码了。
      郭余就在商场里东瞅瞅西看看的,这一看不要紧,就看见了一个熟人,那是个领着一个小女孩大着肚子的妇女,看那肚子恐怕都快要生了。郭余很是吃了一惊。
      这个女人叫孟桂香,原是我们村陈海的媳妇,前年才因为不孕离的婚,现在竟然要生了,也真是怪了。
      陈海和孟桂香结婚两三年都没怀孕,婆婆是个老实的人,也没对孟桂香怎么样,就是那个公公,他儿子还没说什么难听的,作为一个长辈,就整天比鸡骂狗的。看见老母鸡就说,你这个只吃粮食不下蛋的操蛋玩意,看老子那天不高兴就剁了你。看到狗就说,还是你这个畜生好,光吃饭不用干活,自在吧,享福吧,可你也别惹老子,老子早就想宰了你这个畜生。孟桂香听到这些难听的话也不敢吱声,常常躲在被窝里偷哭。她男人陈海开始还劝她,后来就烦了,瞪着眼说,哭,哭,你他妈的就知道哭,他说两句就说两句吧,也值得你这样哭。你要是有那个本事你就生个一男半女的,也好堵他的嘴,是你自己不挣气,骂你,活该。
      孟桂香就在夜夜噩梦里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后来,陈海也熬不住了,就带着孟桂香就到县城医院看病,结果说是卵巢里有囊肿,医生的意思是切除。陈海就问切除了就能生孩子了吗,医生说,你还真幽默,切了,只是治病,生孩子,这辈子就别想了。
      陈海跳着脚说,要是切了不能生孩子了,我他妈的还给这个败家老娘们花这个冤枉钱。不看了,不看了,回家,这就走,离婚吧,反正横竖你也是连个屁都生不出来的。
      孟桂香不肯走,陈海就照着孟桂香的屁股踹了一脚。医生也看不下去了,就说,要打回家打,这是医院,什么人呢这是。光要孩子,媳妇就不要了。我可给你说清楚,你要是不给你媳妇看病,这病恶化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出人命的,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
      陈海看看情事不对,也就捂着脸装哭,说没孩子我还活着啥劲,那不就是绝户吗?
      陈海开始是装哭,后来说到绝户,就是真哭了。他也不管不顾的,就蹲在医院的门口哭,正好是医院下班时间,孟桂香就看见了我爱人,她拉起来陈海说,那不是咱庄上的客,快点,他是医生,准有法救咱。问明情况之后,我爱人觉得要帮这个忙,最后几经协商,妇科医生同意不切除了,就采用剥离手术,不过这样一台手术的花费要比一刀切下去高一些,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能生孩子。
      陈海就说要给家里人商量一下。开始陈海的爹不同意,说给孟桂香做手术的钱都能再娶一房媳妇了,花那钱干吗,不如就干脆离婚,趁这机会撵走她她娘家也不能说啥。可是陈海还是有一点舍不得的意思,两年的夫妻,除了不能生孩子,孟桂香其实还是个不错的媳妇,认干也能吃苦,要说点气话,陈海能做到,要来真的,陈海还是有些犹豫。陈海的爹就骂陈海没出息,说,看看,把钱花完了,再生不出孩子,我看你拿啥再娶媳妇?
      最终,孟桂香还是做了手术。
      因为囊肿太大,尽管医生做了最大的努力,总算保留了孟桂香一点点卵巢,可是作为医生,他们都知道孟桂香要想生孩子,简直比登天还难,也不过是尽最大努力留有一点点微茫的希望罢了。从手术室里出来,医生告诉陈海的是,孟桂香有千分之一的希望生孩子,其实医生意思就是没有希望,这不过是医生的一点安慰话,罢了。
      做完手术后的两年,孟桂香都没能生孩子,陈海才理解医生的那句话,他就要跟孟桂香离婚,孟桂香哭过也闹过,甚至孟桂香的娘家来人把陈海的家砸了个稀巴烂,但都无济于事,无奈,孟桂香离了婚,走了。
      孟桂香再嫁的村庄并不太远,男方的老婆是生病死的,留下了一个女儿,刚刚三岁,正是要娘照顾的时候,男方一听孟桂香不能生也就觉得好,那样就会把前头的孩子当亲闺女待。孟桂香也知道自己不能生,也就真心实意给孩子当后娘,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那就是亲娘俩。
      孟桂香的性格比较大条,是个身材高大心眼粗放的女人,家里地里的活都是一把好手。平时他男人就在村里的木材厂干活,孟桂香照顾孩子收拾庄稼一点也不嫌累。可是结婚一年多以后的一段日子里,孟桂香就觉得不对劲。那段时间,孟桂香不光饭量大增,体重大增,胃口也怪怪的,今个想吃这明个想吃那个的。这些还不算,孟桂香还觉得肚子也一天天变大,好像肚子里藏着个会长的东西。开始孟桂香有点不在意,觉得可能是吃多了,胖了。可是,几个月之后,肚子里的那个东西开始一动一动的,怪吓人的。
      孟桂香不敢给自己男人说,她已经经历过因为生病被人家嫌弃的事,也就更加自卑,一个女人,在农村要是接连两次离婚,再做人就难了。孟桂香觉得这次一定是生了怪病,背地里没少偷偷哭。可是光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孟桂香觉得必须安排好自己的后事。她想了一圈,爹娘年纪大了,自己第一回离婚就没少让爹娘操心,这一回自己的怪病是千万不能再吓着他们了。好在,孟桂香跟婆家嫂子的关系特别好,她就找到嫂子,眼泪巴沙地说,嫂子,我又有病了,我要是死了,你可好好待俺闺女,孩子没娘最可怜了。
      嫂子是个心直嘴快的热心人,就说桂香可不兴瞎说,有病看病,啥死不死的。你说说到底咋着啦。
      孟桂香就说,好长时间了,我就觉得肚子里长了个东西,这段时间我肚子里那个东西总是一拱一拱的,肚子也比先前大了一圈,怪吓人的。我想着可能是长瘤子了,嫂子,这事可不能给恁兄弟说,我先前那家子就因为我有病,把我撵出来的,我就想,要是那不好的病,这样慢慢熬着,死了算了。孟桂香说到这儿,眼泪慢慢从眼角爬下来,沿着鼻骨,就流进了嘴里,咸咸的涩涩的,那一刻,大概孟桂香想到了死亡,也会在心里埋怨老天爷对她的不公吧。
      嫂子说,瞎说。他要是敢,我就大耳瓜子扇他。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他就不生病?他生了病你就会不要他,不给他看?像你以前的那家男人那样不是人的有几个呢。再说,俺这个兄弟,我了解,是个知冷知热的好人。他前头的那个生病的时候,他哭的给李三娘似的,说砸锅卖铁也得看。就是那个媳妇命不好,看着看着就死了,撇下个孩子,多可怜。你可不能再有啥事,走走,咱快点去看看。
      孟桂香不想去,嫂子就说,先不给他说,我领你去。你不是说先前那个庄上的客在医院当大夫吗,咱还去找他,叫他给咱说实话,咱也好想想法不是。
      忐忑不安的孟桂香找到了我爱人,他是外科大夫,就给孟桂香检查,根据孟桂香的描述和他的仔细检查,他就笑了,对一个护士说,先去找妇产科的陈大夫,就说是我的亲戚来检查,麻烦她到我这儿来一趟。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兀自笑着,这可急坏了孟桂香的嫂子,她偷偷对孟桂香说,你看他笑得那劲,这到底是啥病,这是你说的那个好心的客吗。孟桂香心里也很害怕,她说,就是他,没错,那一回要不是他,陈海那个鳖种就不给我看了,觉得看了也不能生孩子,还不如就撵走我,还省钱还省事。
      正说着,妇产科的专家陈大夫笑吟吟地进来了,他们一叽咕,陈大夫就笑得更欢了,陈大夫对一脸茫然和恐慌的孟桂香说,躺好吧,我再给你检查检查,估计一会你也的笑。孟桂香半信半疑地躺在检查床上,陈大夫搭手在孟桂香肚子上一摸,又往旁边一摸,还仔细看了看肚子上的纹,她笑着问,你是不是好几个月身上没来月经了。
      孟桂香不好意思地说,从上回做了手术,就没正常过,有时候好几个月不来也是常事,我就想反正也不能生孩子,来不来的又有啥关系呢。
      陈大夫说,去吧,我开个单子,做比超去吧,看看孩子正常不?
      B超?孩子?
      孟桂香猛地一下做起来,哆哆嗦嗦地说,啥,医生,你说孩子,啥孩子?
      孟桂香的嫂子也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医生,恐怕漏掉一个字。
      陈大夫笑着说,当然是你的孩子。你怀孕了,看样子都应该有四个月多了,孩子都会动了,你还不知道?你也真是个粗心的人,你家男人也够有心的。
      孟桂香嫂子抓着陈大夫的胳膊就笑,连说谢谢。孟桂香倒是捂着脸,嚎啕大哭。
      陈大夫不解地看着哭的人又看看笑得人,糊涂了,不知道啥情况。她问我爱人,这是你家亲戚?这是咋回事?怀个孕还这么个阵势,真是够奇怪的。
      我爱人就原原本本地讲了孟桂香以前的遭遇和这一次因为怀疑自己生了大病来找他的事。陈大夫笑着说,哎哟,你早说呀。我原以为是你想给亲戚省俩钱就叫我在这里给她检查呢。是这样啊,天,这可是个天大的好事,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妇产科第一次遇到卵巢剥离剩一丁点还能怀孕的事。天呢,你该请我还有当时给你亲戚做剥离手术的老刘吃饭,这不是中了百万大奖的好事吗。
      孟桂香已经平静下来,她走过来说,小军,你帮我这两回了,要不是你,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这客,我请。你喊着那回给我做手术的刘大夫还有咱这个陈大夫,咱们一块去,要吃啥,嫂子都管够,就给嫂子个面子,中不。
      陈大夫赶紧说,闹着玩呢,我们同事那么多年,我也是真心为你们高兴,你呢,回去该干啥干啥想吃啥吃啥,就是比平时多注意一点,干活别那么猛就行,记得定期来检查,行了,我走了。
      孟桂香给郭余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怀孕九个月了,她说,她是来买生孩子要用的东西的。说话的时候,旁边站着的那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一个劲地拽孟桂香的衣服,孟桂香就说:“妮,我给爷爷说句话,就走。妈妈一会儿给你买糖啊。”
      郭余说,这就是你那家的孩子,跟你还些亲呢。
      孟桂香说,不管我能不能生,我都不能坏良心。没娘的孩子最可怜,我就拿她当我的亲孩子养。我和那口子说了,不管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俺俩都不再生了,这辈子有这两孩子,就是俺俩的福,这是老天爷给我机会叫我好好做人,要是我不好好嘞,恐怕老天爷也不会给我这个孩子,你说是不,余叔?
      郭余点点头说,桂香,你是个好孩子,能干,心眼好,连老天爷都帮你,你就好好过吧。你别再想陈海那个不要脸的熊货,他坏了良心,又娶了媳妇,到现在也没孩子,整天打架,庄上的人都说是陈海做了亏心事。,把那么好个孟桂香撵走了,再娶媳妇还是不生。要是陈海知道桂香你要生了,还不撞墙去?好好活吧,桂香,好日子在后头,好人就会有好命。
      桂香低头看孩子的时候,看到了郭余手里的衣服,孟桂香从我们村走了两年了,不太清楚郭余目前的情况,她疑惑着问,余叔,这衣服是……
      农村人一向就不讲究瞒着避着的,通常是有话就直说,没有哪些什么隐私之类的讲究。郭余就说,这不,天凉了,我想去看看灵灵,给她买个棉袄,也不知中不中。
      孟桂香就说,余叔,你也是好人。还知道照顾灵灵,真是个好人,比陈海强多了。陈海一知道我不能生,就鼻子上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都是在夜里偷偷打我,我也不敢还手,觉得对不起他,就叫他打几下出出气,哪知道他后来打上瘾了,天天往死里大,但凡能受下去,我也不会走这一步。
      郭余就说,桂香,幸亏你走了这一步,看看,你多有福。好了,孩子也累了,你也别老是这样站着了,回去吧,你生了,到时候给咱村的人捎个信,我带着大家伙都去喝喜酒,替你高兴高兴。
      孟桂香带着孩子离开了,郭余也匆匆赶往灵灵家去送棉袄。灵灵似乎又胖了些,这让郭余的心里好受一些。灵灵的娘一看郭余,就扭过脸去,灵灵的爹倒是蛮客气。等郭余说明来意,灵灵的娘才转过脸来,给郭余倒了一杯茶。只有灵灵,撵着郭余“余儿,余儿”的叫着,叫的郭余两眼泪花子。郭余对灵灵的爹说,别管我以前多不是人,以后,我就想当灵灵的亲人,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灵灵,二老放心,有你们在,是这样,没你们了,我还这样,放心吧,灵灵不会没人管。
      郭余的话,一下说哭了灵灵的娘,她拉着郭余的手说,客,你要是早这样,我也不至于那样待你。有你这句话,我就是现在咽下这口气了,也能闭上眼了。你都不知道,连灵灵的亲哥都没说过这样的话,俺老两口整天害怕的就是俺俩走了,灵灵也会饿死。郭余,你可答应了,灵灵就交代给你了,大娘我这辈子报不了你的恩,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
      郭余的眼泪也掉下来,又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告辞,灵灵在郭余的身后,凄凉地喊着“余儿,余儿”

      郭余带来回来孟桂香再嫁后的消息,一下子震惊了整个村子,大家开始不信,以为郭余是开玩笑,郭余就指天咒地地说,我有病啊怎么的,我拿这事开玩笑,人家孟桂香都走了几年了,我好端端地编排她一个苦人做什么。对了,这个事东头李家的客也知道,就是他帮的忙,你们要是真不信就到东头李家问问。
      东头李家,就是我娘家,那个客当然就是指我爱人。因为经常帮村里人看病或者在县医院为村里人行方便,我爱人在我娘家的信誉指数比我这个亲姑娘还要高。郭余一抬出他来,大家伙就开始相信了。郭余一看就又加了一句:“我都告诉孟桂香了,等生了就给咱村捎信,到时候咱都喝喜酒去,你们去不去?”
      大家伙都说去。有人说桂香是多好的人呢,见了面大老远的都打招呼,不笑不开口,可真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也有人说,我家儿子娶媳妇,桂香还帮着套被子呢。大家伙唧唧咋咋的,把个桂香夸得花一样。这首先应该说,桂香真是个不错的人,可是不是大家伙夸的那样好,恐怕这里面有回忆和美化的成分。但是大家伙的闲谈无疑给陈海和陈海的家里人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因为陈海的第二个老婆也没生孩子。
      撵走桂香的时候,陈海的爹还叉着腰在他们家门口吹牛,哼,到底休了这个搅家星,要不是她这个搅家星,俺孙子都会打酱油了。这回好了,明天俺就给俺儿娶个十八的,生他三个五个带把的(男孩)。
      说这话的时候,留根在场,他也看不惯陈海他爹的为人,就斗嘴说,老东西,别说嘴,三个五个可是违反计划生育的,到时候计生办还不罚死你个老狗。看你吃屎都找不着粪坑。陈海他爹就开始给留根骂架,说陈留根娶个二手还能嘞跟个豆子似得,也不嫌寒碜。留根也不怕他,就说,二手咋啦,俺二手媳妇能吃能干也能生,不碍啥事,你干眼热。你咋着,不是到现在也没个男花女花的。老东西,别再作了,再作都过了。
      整个村子搅搅扰扰的,都想着看这回陈海的爹还咋说。人家孟桂香就要生了,可是他们家还是没动静。总不能说这个儿媳妇也不能生吧。这个儿媳妇是个离过婚的,嫁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女孩,人家生过,嫁给陈海却没再生,也不知为啥,这本身就说明一个问题。农村人不懂太深奥的科学和哲学,可是农村人就是有他们最淳朴的认识。他们相信老天爷,并不是迷信,说白了,农村人的老天爷是一个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象征。虽然,农村人的善恶观念,并不是书上写的那样高大上,但最起码代表着一种对那些不害别人的人的一种肯定的信仰。
      郭余带回来消息后的十几天,孟桂香就在县医院产下了一个七斤多重的男婴,这个小家伙哭声响亮,手脚踢蹬的特别有劲,就像他的妈妈孟桂香一样带着一种天生的粗放和厚道。孟桂香的男人抱着这个上天赐给的男孩子,喜得给医生作揖给护士问好,差点没把整个医院乐翻天。
      不过,喝喜酒的时候,孟桂香没有通知我们村里的人,这是孟桂香做人的本分,这个善良的女人不愿意把那个响亮的巴掌甩到陈海一家人的脸上,她可能觉得自己幸福就够了,没必要再让别人觉出他们的不幸。可是,我却去蹭了一顿喜酒喝,因为那些曾经给孟桂香看过病的刘大夫,陈大夫还有我爱人都收到了最热烈的邀请,他们也愿意分享这样的幸福,而且他们还说,以后再有这样的病人,一定用最大的耐心去做剥离手术而不是一刀切。只要是自己累一点,耐心一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那也是一个女人一生幸福的可能。

      这后面还有一个尾巴上的真实故事,我其实真不愿意再往下讲,因为可能读者会认为那是为了彰显善恶的主题,也会有人认为是为了诅咒,可能还会有其他的说法,但是请相信我,这个孟桂香手术后怀孕的故事是真的,接下来要讲的结尾也是真的。
      结尾是没过几年之后,陈海死于肾衰竭,到陈海离世,都没能和自己的孩子见面。也就是说,陈海的第二任老婆嫁给陈海之后,就没能生出儿子。可是,这个女人和孟桂香一样,再嫁到另一家,竟然也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这个消息村里人没人知道,但是医院里的人是清清楚楚的。
      不想再说一遍那些农村人的善恶信仰,只是觉得人活着,总要信点什么,也总要心存畏惧和必要的善念,否则,上天的眼睛,还是有睁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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