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

作者:我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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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缁衣伴佛前(2)



      见她不答,他便如此认为,将那对母子迁入府中,确是令她伤了心。暄当即走上前来,也同她一般坐在脚踏上。
      阿七几不可察的朝远处挪了挪身子。暄却并不在意,将手轻掸了掸衣摆下缘的水渍,似是随口说道:“许久不曾骑马。前些时日柯什王使自西炎带来的烈马,如今已调教的甚是乖觉,不几日便要牵去围场供圣上选看。前次围猎不曾尽兴,此番我亲自带你去吧。”见那阿七竟是无动于衷,索性又笑道,“西炎人亦是驭马的好手,可去长长见识。再有,西炎九王子幽酋沙彻生性狂傲,极不入我的眼,今次见了此人,你替我好好煞一煞他的锐气。”
      阿七自知身无所长,如若不是比试斗嘴互骂,便也唯有比试骑术——心中索然,仍旧不应。
      暄并不死心,在她身边絮絮又道:“还记得你我初见之地么?前几日往西陵去,又路过那处桃林——”见阿七别过脸去,知她心生触动,便接笑道,“你可知当日启程北上之时,弥须特为卜了一卦,道与隋远‘朔日不可西行’,我却命人绕过大半个城郭,专拣了西门出城——不早不晚,便遇着你。”
      阿七在旁听得暗自咬牙,却又无可奈何——恨自己明知这男子巧舌如簧,却每每被他三言两语便哄的回心转意——红了脸再开口时,话音中全然没了清冷,倒多出几分娇嗔:“记不得了!不许再说!”
      见已是水到渠成,暄笑着将她揽进怀里,“还未完呢,且听我讲——当日怪我小瞧了弥须,他的卦,竟俱是准的——临去时他还道与我,‘莫近极洼之地’。待我出了雁关,闲来无事坐在车中寻思,北祁放眼一望皆是平的,这‘极洼之地’还真不易寻。可巧有一日将过玉镜,茅塞顿开!都道这玉镜乃是祁地一处海眼,与瀚海相接,可随月相生汐,不恰是极洼之地么?当晚便自宿营处折返,往镜湖中游过一遭,便猎回一条笨狐狸——”一面说着,唇角已触上她的耳垂,嗓音渐次低了下去。
      唇边带着一抹轻笑,好似悄然在飞蛾周身结网的园蛛,缓缓将她收入网中,又剥茧抽丝般,细细散开她的鬓发与衣裙。。。。。。。雨声骤急骤缓,一下下打在她耳畔,始终不曾止息。。。。。。终待这番雨势过去,两手抵在他□□的胸前,指下所覆的,正是他心口处的疤痕,带着凝涸的血色,三翼状,看得她暗自心惊——由这箭疤便不难想见,此种箭簇应为玉钢所制,矢锋必呈三棱形,铸有极细极深的血槽,利可透甲——燕初口中的埈川寇患,不是由衍西饥佞流民聚合而成?却为何有如此精良的兵械?
      指尖一次次自他心口划过,终是被浅睡初醒的男子一把扯过,紧紧攥于手心。
      窗外已是雨住云收,酉时未至,尚有轻浅暮色斜斜透过窗棂——阿七微微侧过脸颊,避开欺近自己耳畔的男子,轻声问他:“你可曾留意伤你的箭簇?”
      “如何?”暄懒懒应着,指端绕了一绺她散落在枕边的长发,“你却见过?”
      她非但亲眼见过,且曾听继沧提及,第一位铸成此箭的,是一名乐浪匠人——
      阿七答非所问:“万斤铁砂与木炭一起投入熔炉,三日三夜始得,是为玉钢。技艺娴熟的匠人,取玉钢摔折,择其易碎者,为刃为锋,可轻易刺透铁甲链甲。。。。。。此法不为中土匠人所知,出自乐浪海东。。。。。。”
      暄静静听着,看似不为所动,心中却绝不似面上这般平静——这许多悬而未决的疑惑,如若她肯吐露,自是省却他诸多麻烦;若她不肯,他亦曾对她说过——绝不多问一句。
      而此时阿七将面颊埋在他胸前,似在等他发问,却又怕他问——若他开口问时,自己可会答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种种前事尽数向他道来?即便恩主已将她舍弃,她便可行此背信之举么?
      云七,事到如今,你究竟该如何自处?

      碧芷园。
      薄雨初收,遍野黄栌,红叶胜火。
      此刻望春阁中坐满了宫装女子,正纷纷望着几名略显忙乱的粉衣宫娥攀上楼阁。未待那几人进来阁中,先便见着小小一个身影跌跌撞撞攀爬上来,倒将一众婢女撇在后头。
      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生的真如雪团一般,又是一身石榴红小裤小袄,啃着拇指,咯咯笑着打量众人——众人瞧着俱是喜不自禁,长公主亦忘了责骂忙忙追来的乳母婢女,只向她们笑问:“谁是跟着的人?”
      内中便有一名年轻妇人,乃是司徒太后亲选的乳母,身份与别个不同,裣衽施礼道:“奴婢甄氏,见过长公主殿下。”
      沐阳公主含笑点头。那甄氏便将小人儿拉至身边,取了帕子拭他额上的汗。
      见那长公主手中亦是执了帕子,掩在唇边兀自笑得何不拢嘴,在旁一名年长些的宫妇便也笑道:“都说儿肖父,瞧这孩子恁般淘气,他父王当年便是个一顶一顽劣的,如今瞧着怕也不及他!”
      “小娃娃哪有不如此的,便是他父王,当年且有的淘气呢,非但自个儿淘,还领着年长他许多的小叔叔们淘——姐姐常年在宫里,听得不多,”沐阳公主笑指了指下首陪坐的义平侯之妻田氏,“只管问问她,便可知了!”
      田氏便讪讪陪笑道:“殿下回回尽拿臣妾取笑,再要提时,臣妾可要羞死了——”说得众人一齐笑了。
      长公主因又问那甄氏:“如何跑得这样一头汗?”
      一名宫娥便跪下回道:“方才在后山温水池子里,与几位公侯家的小世子小公子们玩水,这才扑的一头汗。将擦干了,又急急的跑上来——”
      长公主不禁冷下脸来:“才这样小一个孩子,你们一群人竟不知好生领着么?”
      甄氏赶忙跟着跪了:“翀公子年岁虽小,却天资不凡,方才挣开奴婢的手,几位公公都不曾拦住他。。。。。。便是在后山玩水时,几位小世子还年长些,身量亦足,倒被翀公子欺负的哭了好几位。。。。。。”一面说着,一不留神那小人儿已爬上就近一张矮几,伸出小手便将硕大一只鎏金酒壶攀住,内中装的却是将将烫好的桂花酒,唬得众人赶忙抢下——
      小人儿将旁人闹的手忙脚乱,自个儿却咯咯直笑,叫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正没个开交,只听台阶下一声暴喝:“赵元翀!给我滚过来!”
      阁中坐的俱是内外命妇,敢如此喧哗者,不消想便知是何人——只见一袭明黄骑装的皇长女幼箴,手里兀自执了马鞭,正大步踏上石阶,口中恨恨道:“趁你父王不在,让我好好调教调教——”
      幼箴身后跟了一名宫装女官,乃是司徒文琪;另有一名鹅黄衫裙的女子,正是潘氏景荣——这二人倒不理会忿忿不平的幼箴,只浅浅笑着,上前来与众人一一见礼。
      沐阳公主一手携了女儿,一手携了文琪,叫她俩一左一右挨了自己坐下,又笑向幼箴道:“你不是随那些西炎女往秋坪骑马去么?元翀又如何招惹了你?”
      此时赵元翀被甄氏自矮几上抱下,又遥遥冲幼箴摆着小手,许是在他眼中,幼箴手里明晃晃的织金长鞭与那鎏金壶嘴无甚区别。
      幼箴上前正欲揪他的小耳朵,倒被他先一步抢着了鞭梢,抓起便往口里塞。
      沐阳公主忙吩咐甄氏道:“快抱开些——”幼箴扯过鞭梢,顺手向元翀粉嫩嫩的额上弹了记爆栗,这才作罢。
      上首肖妃便向幼箴笑道:“公主也下得去手!真跟个孩子似的——还不快过来坐下。你姑母请了温淑人稍后过来叙话,你们也瞧瞧人家隋将军府上的几位女孩儿,虽说是将门之女,倒个个贞静娴淑。”
      幼箴嘴角一撇,向肖妃身边坐了,便听席中有人问道:“隋府的三位姑娘倒是许久未见,今日可都来么?”
      青宫肃夫人亦在座中,此时便笑的有些意味深长:“不止呢,倒还多着一位——如今有一位寄住在他们府上的姑娘,据说还是苏太妃的族亲。”
      司徒文琪一听“苏”字,不觉便沉下脸来,又怕被人瞧出,忙取过茶盏,低头佯装饮茶。
      好在苏岑拒与司徒氏结亲一事,在座知悉的并不多,却不知何故,今日这肃氏似是有意招惹司徒文琪这太后跟前的红人,当下又不紧不慢道:“司徒女史竟不知么?听闻这位姑娘倒是身世堪怜的一个人儿呢。无父无母,进京投奔了苏将军,终归是不甚妥当;如今寄在隋家,时日亦不算多。对了,前些时候宸郡王要三书六礼聘进门的,莫不正是她么?怎的过了这许久了,宫里也还没个准音儿呢——”
      此语一出,非但文琪、景荣心中有异,长公主并在座的肖妃、肖瓒之妻姚氏,亦是个个心生不快——肃氏并不在意自己一番话得罪了一圈儿人,只闲闲的取了茶,端在手中撇着浮沫。
      一时席间倒静了一静。见那沐阳公主无意开罪东宫,肖妃与姚氏亦只是冷了脸——司徒文琪虽是未嫁之身,议之不妥,却有熙和宫女史的身份,便笑了一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如今这些年轻王公侯爷里头,太后最看中的便是宸郡王,他的婚事,必得是太后亲允了才作数的。”文琪一面说着,亦不等肃氏接话,又笑向景荣道,“方才公主说此番九王子带入京中的西炎马匹,性子最烈的,却叫什么来着?”
      景荣正满腹心事,此时微微一怔。倒是幼箴早在一旁云里雾里听得不耐烦,此时总算来了兴致,便忙忙的替景荣答道:“‘朔风’么,比之先时送去祁地那匹,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说多少回你俩也记不得!”
      “谁说记不得了?”景荣亦晃过神来,浅浅笑道,“朔为水,水之色,黑也;迅如风——”
      “莫说这些,”幼箴笑道,“另有一匹,和朔风不相上下的,又叫什么?”
      “一时倒忘了。。。。。。”文琪思忖道,“叫。。。。。。瑞玛!这西炎人取的名字,果然拗口!”
      “古书中称其为‘麢’的,像羊又像鹿,”景荣点头笑道,“兼之皮毛俱为银色,西炎语读来,便叫这个名字。”
      “罢罢,”幼箴苦了脸道,“我还不如骑马去——”说着便起身要走。
      文琪景荣早算准了幼箴最听不得这些,此时亦先后随着幼箴起身作辞,只说还往秋坪去。
      偏偏沐阳公主不肯自己女儿输了气势,淡淡道:“只琪儿随幼箴去吧。琪儿平素最是仔细,好生照看着幼箴些。”
      景荣听母亲发了话,虽不情愿,亦少不得坐回座上,看着幼箴文琪离去。
      出来望春阁,幼箴与文琪一径往山坡下走,遥遥便望见一名盛装妇人,携了四名头戴垂纱帷帽,皆着秋香色衫裙的年轻女子,前头又有两名宫娥引路,正缓缓沿石阶而上。
      幼箴素来随性无拘,又最恶那些世妇贵女间的虚文冗礼,当下便有心要绕着些走,无奈坡上只一条石阶,并无岔路,因向文琪道:“待她们走近了,我便躲树丛后头,姐姐替我敷衍着些儿——”一面说着,便吩咐平素跟着的几名宫女随自己往树丛里去。
      倒是文琪迎着一众来人,按秩见礼。温氏亦曾往熙和宫面见太后,识得司徒家的这位嫡女,又因前番苏岑拒婚一事,莫名怀了些歉疚,开口相叙时更是殷殷,身后四名年轻女子早早撩起垂纱,一齐向文琪福下身去。
      文琪一面还礼,一面抬眼悄然打量着一溜儿四位装束打扮一式一样的女子——前三位低眉敛目,容色温婉又稍有不同,想来应是隋府的姐妹三人;独有最末一位,头低的愈发低些,只瞧出她身形瘦俏,梳着寻常贵家女的髻子——文琪虽未看清她的形容,言语相叙间倒也不好盯着一人细瞧,寒暄片刻也只得各自辞去了。
      不多时幼箴自那树丛中出来,见文琪回头一顾,不禁笑问:“你可看真了?里头哪一个是暄瞧上的?”
      文琪便笑着啐她一口:“只不过方才听肖妃娘娘说隋家教女有方,我才多留神看看。”
      幼箴轻嗤一声:“她才不觉‘隋家教女有方’。在她眼里,天底下只她肖家才是第一书香大族呢!今儿斓颂和肖柔儿可巧未在,若是在时,那些人又不知该怎么说了——”口中说着,无意中随那文琪往身后瞥过一眼,却见那一行四女当中,最末一个背影纤细,似曾相识——一时脑中却又全无头绪,不禁微微发起怔来。
      那厢甄氏等人已带了元翀离去,而温氏携了四女行至阶下,便有几名宫娥上前来接过四女摘下的帷帽,另有一位女官替下方才两名引路宫娥,引了这几人往阁中去。
      一番请安见礼自不必叙——但见席间各色目光状似漫不经心的齐齐投来。平日里自视甚高的诸位贵妇人,矜贵中透着三分轻慢,面上又故作怜爱之色,兼之长公主、肖妃、姚氏等人又暗藏私心——此刻承着众人目光的隋家三女,难免微露赧意;独独最末一位,虽眉眼低垂,却最是从容。
      上首几人此刻俱是将此女子望着——身旁三位隋家女儿容颜温婉娟柔,比衬之下,更显得她雪肤墨发,眉目如画,人如长亭秋草般韵致清淡,却偏偏生就一副明丽面容——宛若一枝白茶,花形极盛艳欺牡丹,却终究无色亦无香。
      莫非正因这般既清且艳的姿容,才得了宸王青眼相待?
      虽生的齐整些,却算不得什么绝代倾城之貌——沐阳公主如是品度一番,却有一事不解——分明不过小门小户之女,为何性子倒如此沉稳?心下暗自疑惑,便与肖妃一起命这四女近前来,一一挽着手细看过,口中极赞一回。
      肖妃笑容和煦直如三月暖风一般,先夸过隋家三女,又特为执了最末那女子的手,道:“果真是个漂亮孩子,又这样端持的心性,斓颂也不及呢——”如是说着,亦不理会温氏在旁连连口作谦辞,只笑问她生辰年岁,又问叫什么名字。
      温氏便替这女子答道:“将满了十六岁。先前在家中姊妹里头行七,又是七月里生的,便只唤作七娘。”
      “如此说,倒比斓颂略年长些,真叫人看着喜欢!”肖妃一面说着,命宫娥将所备之礼分与她们四人,各个不同,俱是些钗环珠翠,叫她们姐妹各自挑拣。
      那四女谦让一番,便依着年岁各自取过两样——景荣不觉便瞧着那苏七娘如何拣选,却见她拣了一支紫金扁簪,并一对羊脂玉手环。
      沐阳公主亦命人打点出四份礼,又笑向肖妃道:“四个都是可人疼的。只是我的东西比不得你们宫里,倒叫人家姐妹见笑了!”
      便有宫妇在旁取笑道:“当日司徒太后嫁女,恨不能将赵衍大半个国库都搬沐阳去,如今还有脸尽在咱们跟前儿哭穷!”
      沐阳公主笑啐一口,并不理论,当下与温氏道:“既是我的礼轻,不若这样,今日也不必急着回去,叫她姐妹三人与苏七娘往昙英那一处暂歇吧。”
      此语一出,温氏赶忙带了四女拜谢——除却这“苏七娘”,余者皆知碧芷园内名为昙英的这一处,外命妇之中,非国、侯、伯夫人不可住得——如今这四女皆未嫁无品之身,已是逾矩。
      众人神色各异,景荣亦忍不住悄然望了望母亲,却瞧不出半点异样。
      待温氏等入了席,座中又纷纷谈笑起来。借着方才夸赞隋家诸女的由头,又将京中与外省诸多门阀世家之女细数一遍——除却靖南姬家遁世,津州云氏败落不提,吴、肃、邬、卞、潘、司徒,并稍后些的肖、郑、钱、元等等贵胄望族,皆尽提及。
      因有人说起肖瓒之女才名无人能及,又问今日如何不见——肖妃便道因家母肖太君偶染风寒,肖柔日日尽孝祖母榻前,入夜又每每于灯下誊抄佛经;姚氏更道前些时日肖柔曾奉与司徒太后手抄经卷一部,太后爱不释手云云,免不了博得众人赞叹。
      那肖妃见沐阳公主听得面上似笑非笑,忙又分出些心思竭力恭维景荣聪慧过人,博闻多识——景荣早听得心不在焉,此时更添了窘意,便央求了母亲,邀隋府来的四女往园中去。
      恰巧肃夫人亦起身作辞,余者已俱是年长妇人,便将先时压下的话题复又议起,却是三载一次的秀女采选——长公主先道:“今次南北诸世家皆送族女入京,如何肃氏反倒推三阻四?”
      肖妃便道:“原是定了肃恒的幺女——”
      长公主道:“那孩子我却听人说过,莫不是叫什么。。。。。。玟秀的?”
      “正是她。”田氏在旁插话道,“殿下竟不曾听吴姐姐说么?珠玉般的一个人儿,现如今看着,竟是个福薄的——”
      待长公主听田氏道明了原委,不禁也生出几分感伤,“都道这人不可太过灵秀,否则天亦妒之——如今放在这孩子身上,竟也是应景。”因又问道,“江南钟毓造化,代生贤圣,肃家竟不曾遍访高士名医么?”
      “若从起病算起,倒如今已大半年载,”田氏道,“若能医得,如何还会拖延这许多时日?”想了想又道,“春上倒还真有一位,听闻确也是位方外高士、出世之人,与肃家祖上还曾是旧识——当日给了一个方子,几剂服下亦颇有成效。只可惜那医者行迹飘杳,后续病患再有反复之时,四下里打听,只知此人五月间乘舟北上,肃家派人一路急追至京中,谁料又得悉他已前往西炎,竟是再寻不得了!如今再用那方子,却只是勉强维持,拖着不见大好;肃家亦曾重金遍请了陵南名医,岂知竟无一人肯添减药方。”
      长公主忙追问道:“这又是何故?”
      “那些人皆说此方甚是高明,”田氏叹道,“纵是神医降世亦不过如此,故而不敢擅动——如今仍是沿用旧方。”
      众人不禁俱是感叹,又见长公主似已无甚兴致,便三三两两辞了出来,渐渐的阁中也散了。
      却说此时的西陵,依旧秋雨霏霏。
      赵暄步履迟疑,终又再次踏入谷低那处小小宅院——入目满院苍翠如故,而脚下石阶青藓更显斑驳。
      独有院脚几丛枯竹,前番来此,院主便独立竹前,凝神望着一只结网的蜘蛛,每当那蜘蛛初初结成一张网,那人便用竹枝将蛛网尽数毁去,蜘蛛不辞辛劳,再结一网,那人便再次毁去,如是再三。
      暄远远望着,良久,终是出言将那人打断。那人回转过身,面色亦如暄的一般苍白,只是与暄伤病初愈不同,这男子的苍白,却因许久未曾得见天光。而他说出的一番话,此刻忆起,仍令暄如鲠在喉——
      “我尚不及这蜘蛛,更远不及你——”男子弃了手中的竹枝,轻笑道,“我的网只被人毁过一次,便由此一蹶不振;你却不同,哪怕屡番功亏一篑,却无改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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