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

作者:我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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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东生白鹰(2)


      中军帐前。
      念在世子终归皇室,虽未除尽衣物,却也仅着中袍,由着两名士兵朝背上不轻不重施了三十脊杖,丝衣便已多处破损,渐渐渗出血来。
      阿七被勒令不准近前,远远望见杖起杖落,心内百般煎熬,却只咬牙站着。
      此时众人复又跪地求免,隋远亦看在眼中,借此转身进了中帐。
      亲卫们疾步上前,余者便也一拥而上。两名士兵将棍杖一丢,立马伏地告罪。
      一名亲卫心中愤愤,将要对那二人挥拳相向,却见世子微微将手一挥,亲卫当下只得作罢。
      阿七仍呆呆杵在原地,一名亲卫赶来冷声道:“还请公子过去!”说着便护着阿七挤进人群。
      众人正七手八脚,想要搀那世子起身,更有人抬了一扇木板过来。
      眼前嘈嘈攘攘,阿七突然扬声斥道:“都散开!”暄亦是极其不耐,低声吩咐季长:“让他们都散了!”
      季长忙让众人退下。阿七这才近到跟前,只见他额间俱是浮汗,唇上已无甚血色,所幸神志尚清。
      暄睨她一眼,见她还只是愣着,阖目笑叹一声,“还不扶我起来?”
      阿七轻手轻脚的好生将他扶起。季长叫来两名近侍,一左一右搀着慢慢走回营帐。
      进了帐中,眼风一扫,那二人便松了手退下。阿七跟在后头正觉得奇怪,却见暄缓缓转过身,猛地将她拦腰抱起。
      阿七吓了一跳,紧接着恨道:“果然经打!”
      暄却不接话,只管将她抱进寝帐,随手扔在毡毯上。阿七吃痛,咧嘴皱眉的捂着左肩,暄这才开口道:“你也知道痛么?”一面说着,见她气咻咻的要爬起来,便俯下身去将她压在身下,唇轻轻蹭着她的耳垂,“蠢材,坏了我的大事——”
      阿七自小被白绶安当男童调教,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却也通透,此时被他压得骨痛,脑中一个不灵光,出言讥讽道:“又没打坏你什么,能有何大事!”
      话音未落,两人一起愣了——可叹她口中的话到底没能收住,终是说囫囵了才算。
      虽知失言,而眼前男子似笑非笑,神色怪异,阿七索性接着道:“离我远点!如若不然,休怪我当真坏了你!”说着便奋力想要将他推开——无奈折腾半天也只是徒劳,又见他微眯着两眼看着自己——终于不再挣扎,脸别向一边,颊上好似沾了油的绵纸,渐渐漫开一层血色。
      见她敛了气焰,暄唇角挽着一丝笑,这才将她松开。
      脸埋在他的胸口,虽未看他的脸,不知为何却知他在笑——慌乱中又带着恼意,恨道:“不许笑!”
      只听他低声笑道:“不笑。”
      随行医士赶至帐外,暄放阿七起身,命季长与医士进了帐中。阿七在旁看着,待里衣解下,只见脊背上血肉模糊,满是青紫瘀滞,不禁恻然。
      医士探过脉息,开了化瘀通络之药,嘱咐晚间拿酒研开敷拭,皮肉破损处则另备了药粉敷上,而后又取出内服丸药,只说以酒送服——絮絮说了半日,阿七听得仔细,暄却不耐道:“不必了,取些香来。”
      诸事调停,薰笼之中焚起天泽香饼。帐内只剩暄与阿七两个,暄裸着脊背伏在寝帐内,阿七则坐在火边,一时无话。
      此香最是安神。而阿七稍一放空了心思,便要添些睡意——不多时,歪在地毡上昏昏睡去。
      只觉一阖眼的功夫,睁眼却已是夜间。薰笼之上依旧轻烟袅袅,不知何时炉火复又燃起,而对面寝帐内却空无一人。帐外营地中静寂无声,阿七只觉有些异样,却又无甚头绪,呆坐片刻,起身便朝帐外走。将走出两步,又折了回来,寻着先前丢下的青潭,系在腰间,此时方觉心中稍安。
      出来营帐,门外竟无人当值。主帐前篝火已熄,四下亦无火光,唯有天边寡淡月色。暄的侍卫本是驻扎在周遭近处,可此时离自己最近的营帐之中并无人声。阿七更觉不安——这些人为何全不见了踪影!
      轻轻抽出青潭,竭力稳住心神。此时不正是出逃良机?为何反倒犹豫起来?耽搁得愈久,愈觉处境诡异——深夜之时,偏营竟空无一人,此举绝非寻常。而此前赵暄、隋远、佘进三人,因兵士甚多,分作三处驻扎,彼此相连,营地布局成一“品”字——隋远的中军帐居北,赵、佘二人的偏营则分别居于东西两侧。此处离西北方隋远的中军大营倒也不远,阿七将心一横,向隋远营中而去。
      一路疾走,却觉力不从心,脚下远不及先前那般轻巧——正如乌末所说,中毒以致元气大伤。
      悻悻然想着:如今竟连看家的逃命本事都丢了大半!若让师傅知道,非要遣她回津州看宅护院去了!
      心中郁郁,底气越发不足,许是丢了能耐,连带着胆子也失了几分——在营地中穿行,所过营帐俱是悄无声息,亦无光亮,心中愈发慌乱,总觉身后有人跟随,忍不住跑跑停停,频频回头张望,却并无异样。
      如是几番,阿七心头一怒,立在一处开阔平地,三面皆是营帐,背后则是直通北面的营地大门。目光缓缓扫过周遭三座营帐,低斥一声:“出来!”
      暗夜中气息仿佛凝滞了一般,没有一丝风,亦无半分声响。右手垂在身后,青潭悄然垂下,看似柔若锦绡,实则蓄势待发。
      无人应答。阿七心中亦无把握,峙立片刻,终是望向左侧,复又低声喝道:“出来!”
      便在此时,北方隐隐传来马蹄声,更有一声极长的呼哨——原本心底便好似紧绷了一根弦,此时应声而断——脑中有一瞬空白,闪身冲向左方,待要挥剑而出,谁知右方轻轻晃出一个人影,即刻欺近她身旁。
      阿七不及回身,先便嗅到一丝跌打药酒的气息。心中登时一松,手脚已然发软。鼻子一酸,背对那人低声说道:“你去了何处?只留我一个人——”话尾已带了颤音。
      突然明白了方才为何慌乱——自己还在昏睡,那人却将她独自弃在营中——如此既忧心他的安危,又恼他置自己于不顾!
      暄抱起她,笑对她道:“并没走远。营中留了护卫,只是未叫你瞧见罢了。”边说着,低头向怀中看时,只见她紧紧攥着青潭,跟个孩子似的趴在他胸口抽抽搭搭——并未理会藏身在左侧营帐之后的苏岑,暄只管抱着阿七,朝自己的营帐而去。
      月色清冷,一如苏岑面上的神情。不过一帐之隔,方才那二人一番私语,苏岑自然听得分明。
      若方才,自己先赵暄一步出来,又会怎样?
      可惜无人能答他。
      一念之差,不曾将她自雁鸣带走。谁料再次见她,却在赵暄的营中,更是现下这般情形。。。。。。
      痛至深处,心中反倒不觉痛楚,唯余几分木然。
      若她心中喜欢。。。。。。便如此吧。

      挨着炉火坐下,下颌轻轻在她额上摩挲,眸光暗沉。而她长发披散,偎在他胸前,虽还在抽噎,可心底已渐渐清明。
      暗怀心事的两人,此刻却像一对缠绵爱侣,十指合扣,难舍难分——只恨无法欺瞒自己,这假象不过一层虚华浮光,二人唯有痴痴望着,谁也不忍先伸出手去,轻将它点破。
      马蹄声终于打破了营地的寂静,辨来足有上百骑之多——如此兴师动众,岂会真如他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营中各处愈来愈嘈杂,暄面上已有些难以掩饰。阿七并不看他,只是轻轻问道:“方才那天泽香中。。。。。。放了什么?”
      暄不答——香饼之中,确是做了手脚,令她一时无法醒转——不愿对她说谎,缄口不答,她自会明白。
      “你当真喜欢猎隼么?”暄神色如常,轻声反问。
      心底一刺,却仍是浅浅笑道:“喜欢。”
      “那好。”他低低说着,将她抱紧,不再多言。
      耳畔是他的沉沉心跳声,思绪渐渐恍惚——许或迟早有那么一日,他会明白,她工于算计又生性薄凉;但愿到了那一日,彼此不会将对方伤得太重。

      。。。。。。得知苏岑今夜从冒鞊本部归来,暄原本并无把握。
      陈书禾从未在他面前夸赞过何人——书禾素来如此,心中若存七分满,口中亦只说三五分,而提及一人,却另是一番情形。
      此人正是苏岑,苏子岸。
      两年前苏岑年未弱冠,已随军征战北祁,曾单骑潜入敌后辎重营地,惊扰祁军战马,令其失损过半;祁人因此自乱阵脚,是役不战而败,苏岑声名大噪。而此番北上,虽仍是仗剑独行,却对隋远多有助益,先时隋远一举擒获西炎死士,便是得了他的通报;而坦鞑以献鹰之名来此,祁王冒鞊毫不知情,其间巨细,亦是苏岑先行告知隋远。。。。。。凡此种种,足见此人胆识,书禾盛赞非虚。暄虽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却唯有一样不能释怀——此人的青潭,恰恰系在那呆女腰间。
      素来散漫,从不记得有何物,是心之所系,势在必得;若说起女人,于他而言,与那奇花异草、宝马良驹亦无甚分别——何曾想到,世间竟有一人,能令他心绪纷扰至此!
      而这女子,既善曲意逢迎,却又乖戾难驯,朝夕相处,连名姓也不肯告知;反观她待那苏岑,那晚若非自己以苏岑逼迫她,她必不会乖乖随自己同行——一想到此处,暄心中便郁郁难平。
      今日苏岑到此,此女之事难以将他瞒过;唯恐二人相见,她仍意属苏岑——暄索性设下方才那一幕,以期令苏岑知难而退。

      正如暄所料——苏岑赶到营地之时,夜色已深,却见世子营中火光全无,当下心中起疑,前往探视,唯有主帐内留有灯火,更见阿七自帐中走出,惊异之余便一路悄然跟随;跟出不远,苏岑便发现另有一人亦是尾随其后,而那人即便也发现了自己,却不上来缠斗。待阿七有所觉察,呵斥尾随之人现身之际,苏岑与赵暄正一左一右,躲在两侧营帐之后。苏岑不知是计,稍一犹疑,未料那人却先自己一步闪身而出。。。。。。
      从不曾处心积虑谋划何事,而此时暄却深知,自己已无法再收手。望着怀中长发掩面的女子,也不知她是睡是醒。暄喃喃说道:“我要带你回京中去——”

      “我知道,”只听阿七轻轻笑道,“殿下早就说过。”
      见她并未睡着,暄便道:“今晚给你带回一个人来。”说着手掌轻击两下。
      很快便见一名祁女进了帐中,将手中的杉木斗桶搁在地下,上前施礼。阿七抬眼一望,只见这祁女虽不似衍国女子那般窈窕纤细,却生得面相甜美,身形丰润,长发缀了赤色珊瑚细珠,一根根结成细辫,辫梢直垂至腰际。
      阿七不懂祁语,只摆手让她起身。旁边暄用祁语低声吩咐几句,那女子便过来替他将外袍内衫一一解下。
      阿七亦不闪避,眼见他二人一个面带浅笑,一个脉脉含羞,忽觉先前有一幕颇为相似——那人也同这世子一样,最善与女子调笑,亦是十分晓得她们的心思——思及此处,微微敛着眉,唇边却露出一丝笑来。
      恰在此时,不知暄与那祁女说了什么,惹得她低头笑个不住。暄转头看看阿七,见她似也在笑,不禁问道:“你可知我说的什么?”
      阿七回过神来,“不知。”
      暄便将那祁女一指,“我方才与她说,你亦是女人,她却不信。”
      阿七心知他有意取笑自己,便接着往下听。
      “我问她为何不信?她回说,若你当真是女人扮的,连胸也不必缠,只需换上男人的衣饰,便可得了——”
      阿七听了,不羞不恼,反倒浅浅一笑,拿起手边铜箸,低头拨那炭火。
      暄便也不再理她,此时仅着一条中裤,赤了上身,正要往寝帐中去,余光扫过,却见阿七用铜箸轻轻夹起一块白炭,其上犹自冒着火光,眼也不抬,甩腕便朝自己与那祁女掷来。
      祁女未及惊叫出声,暄即刻向她腰间一揽,护着她躲过。祁女缩在他怀中,三分惊惧,倒有七分娇嗔,侧脸瞪着阿七。
      暄也不急着将她松开,只是拧眉望着地下摔得火花四溅、将熄未熄的白炭,“天干物燥,若是走了水,还要我再替你领罚么?”
      阿七恍若未闻,只将眼望着炉火,似在默默出神。
      暄冷哼一声,独自进了寝帐。那祁女拎起斗桶也跟了过去。
      不大会儿,只听帐内冷冷说道:“去,将那炭熄了!”
      阿七愣了愣,方知他吩咐的是自己。一言不发拿了铜箸起身,乖乖将炭夹了回来,仍旧丢在炉中。
      此时暄伏在帐内,祁女则跪坐一旁,用细绢浸了冷水,替他向背上敷拭。
      阿七听着细碎水声,索性不去理会。
      见她软硬不吃,暄终是按捺不住,叹了一声:“过来——”
      半晌无人应答,也未见人过来。
      祁女尚在跟前,暄便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先命祁女出去,重又低声唤她:“来——”
      阿七这时才将铜箸丢开,依言过去。也不恼他,瞧了瞧他背上,不冷不热的道:“不好生呆着,这会儿再使冷水敷,已经晚了,还是将药服了吧。”
      暄不置可否,只阖目轻笑,“日后若有人娶了你,即便再纳上十房姬妾,只怕还是不能压下你这气焰。”
      阿七心中一黯,权当不曾听见,取过医士留下的烈酒与丸药,斟入杯中,递到他跟前。
      暄将那酒杯斜斜一睨,“方才我在营中寻你,看你的身手步法,实在笨得紧——”
      话未说完,便被阿七冷冷打断,“喝是不喝?”
      暄撑起身将药服了,眉一挑,接着笑道:“医士给我敷的药酒,既是止血,又可散瘀,你道怪不怪?”
      阿七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倒也仔细想了一想,随口道:“怪也不怪。跌打药酒多是如此,看似药理不通,内中自有因由。”
      暄朝衾被上一趴,絮絮又道:“这丸药也有讲究,有些人需用酒送服,另有些人却要用水。”
      “酒主升发,可行药势;而水——”阿七心中已是不耐,“罢了!嘱你如何服,你依言照做便是,啰啰嗦嗦,往后不许再跟我说这些无趣的话!”
      “那要我说些什么?方才那祁女在时,与你调笑,你却爱答不理;说些正经的,你又不肯放在心上,再不然便是有意将我打断——索性我就讲些药理,你又嫌无趣。”只听他懒懒道,“此外么,还有天文地理,文经武律,我都知道些皮毛,不如你拣一样,我说与你听——”
      此时方知他是有意捉弄自己,不禁恨道:“统统不许说!”
      “那好。”暄微笑道,“接着说方才那些正经的——回京后我会禀明父王,娶你为妻,此是其一;为毒箭所伤,并非全然是坏事,索性藉此斩断来路,此是其二。”
      斩断来路。。。。。。微怔过后,心中酸涩,却只是垂眼低笑,“殿下与女子调笑,向来都如此拐弯抹角么?”
      暄早料到她会如此,淡淡道:“往后若不肯说出心中所想,记得闭口不答便是,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那祁女名叫布苏,今日起便与你做侍女。”暄接着道,“她听得懂你的话。她的生父是衍国人。”
      阿七静静坐着,似听非听。暄末了说道:“两个时辰后便要启程。。。。。。苏将军,今夜正在军中。”说着不再看她,回过身去。
      阿七轻轻走出营帐。时值初夏,祁地的夜风依旧寒凉。手臂高高扬起,风自指间穿过,带着几分凛冽——鹰隼在空中低旋之时,羽翼间是否便如这般?振翅迎风,自儿时便有的夙愿,何曾想过会有一日,心生羁绊,如同失了翎羽的鸟雀,再也无力远去?
      立在风口,一次次收紧斗篷。明知苏岑许或就在不远处,却无意去寻他。
      寻了他,又能如何?将青潭归还?将往日所言重述一番?罢了罢了。
      走走停停,待驻下脚步,方觉到了那鹰户的篷车跟前。
      那人坐在干草上,抬头望着阿七,暗夜中,眸子如曜石一般。
      阿七在他对面坐下,低声说道:“与我说说这猎隼吧——”
      “上佳的猎隼,俱是出于海东,”鹰户果然开口说道,“由此向东向北去,海东远在数千里之外。海东有海,与汪洋相接。太阳初升之时,便是照在海东。而那里,却比这祁地更要冰寒。”
      “你是从海东而来?”
      “在下只是去过。”
      “今日见你,王使可是唤你格侓?”
      “正是。”
      阿七轻轻看他一眼,“雪隼当真难驯么?曾听人说,即便驯服,仍是不敢带回山地林中。”
      格侓道:“不错。在这荒原之间,雪隼看得到鹰户,便不敢脱逃。若是回归山林,必不肯再听鹰哨召唤。”
      阿七点头轻叹:“如此说来,确是难驯。若要将这十数只猛禽安然带回京中,格侓兄亦是要随之南下了?”
      “这要看殿下的意思。”
      阿七突然笑问:“白日里我选的两只雪隼,可是难舍旧主,愿与你同行?”
      格侓果然答道:“实不相瞒,公子所选的两只雪隼,平素与格侓形影不离,便如格侓的兄弟血肉一般。”
      “那好。我与那两只隼也算一见结缘,白日里见它们乖的很,”阿七笑容轻巧,“许是你在近前的缘故。你就一直跟着我们吧。”说着便要起身。
      只见格侓抬手按下阿七,向身侧皮囊中取出一片白色鸟羽,双手送至她面前,“公子请将这隼羽收下。”
      阿七望着那片纤细尾羽,内中实无可做手脚之处,于是笑道:“乌勒身份低微,如何当得起?”
      格侓道:“在祁人眼中,勇士便是身份高贵之人。”
      阿七更是失笑:“可惜乌勒并非勇士,从无英武之举——”
      “公子为人有胆识,亦有担当,自是配得上它。”格侓言罢,将尾羽插在她发间。
      阿七不再推辞,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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