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龙

作者:壑舟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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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九节鞭是唐容惯使的兵器,缠在腰间这一只,更是他的叔父从西北贡品中挑出的利兵,柔韧坚劲,若是一鞭抽实了,真可叫人断筋裂骨。

      屈凉此番应对没有先前自如。卜字戟被九节鞭紧紧缠上,前突后退俱是不能。唐容不肯松手,两人便像小孩儿角力一般僵持着,较量谁先被拉扯到另一边。

      校场上有不少少年朝他们看了过来,许是疑惑昔日的好哥们怎么斗成这般难看模样。

      屈凉道:“放手。”

      唐容冲那些人做了个鬼脸,对屈凉恨恨道,“你怎的不松?”

      校场比武规矩,若是一方自认不敌,放下兵刃朝默认退出,另一方不得追击。

      唐容又一拉九节鞭,鞭身被两方拉力扯开,霹雳作响。

      “我数三个数,一起松手。”屈凉道。

      唐容咬牙切齿道,“好!”

      “一。”

      “二。”

      唐容骤然发力,九节鞭收紧,意图将卜字戟的戟头缠住,甩出屈凉的手。屈凉早料到他的这些手段,在数出“二”时便微松了兵刃,待唐容奋力一甩,未估准形势而前跌之际,手掌前抓,握紧长戟,往旁一荡。

      唐容跌坐在地,屈凉收手道,“三。”

      唐容赖在地上不肯起身,屈膝抱住,喘气道,“屈凉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屈凉把缠在戟尖上的九节鞭解下,扔给唐容。唐容喘了两口气,把鞭子缠回腰上,换了只膝盖抱着,没好气问,“解气了没?”

      屈凉拉他起身,替他拍了拍后背的尘土,道,“回去说。”

      “我算是懂了。”唐容和屈凉相伴离开校场,摇头感慨道,“感情你是想在长辈面前露个脸,卖弄卖弄才学,没想到被韩大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这才气急败坏地拿我出气。”

      回廊上只有他们二人并肩而行,屈凉的脸色微沉,但比起在校场上生人勿近的样子,已经缓和了许多。他望着回廊那侧隔了一道矮墙的院子,顿声道,“不是。”

      唐容扶腰,连珠炮般问道,“甚么不是?屈大人不是你的长辈?你没想在他面前卖弄本事?没被韩大人打得满地找牙?”

      屈凉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屈楚才名义上依旧是他的义父,先前他想让对方看看分开的这些年中,自己学了怎样的本事……最后也确实败于韩构之手。

      “啊……怪不得你直来直去唤着韩大人的名讳。”唐容将往事一一回想,恍然大悟之余将满腹火气都歇了,“怎么从没听你谈起过屈大人?”

      屈凉道:“有什么好谈的。”

      唐容点头表示理解,“我从前也不愿和人谈起我爹,只觉得他古板的很,这不许那也不许……”唐容父亲被问罪斩首时,他才十岁,过往的记忆被拿来一再温习,到底也是稀薄的。

      屈凉知晓满门获罪是唐容的伤心事,默然道,“抱歉。”

      唐容摆摆手,把双手扣着枕在脑后,像极了汴梁城中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吊儿郎当,“你不一样。屈大人还好好活着……别看我,那么凶做什么?我巴不得屈大人千秋万岁一统江湖,忠诚之心天地可鉴!”

      屈凉觉得唐容有时过于聒噪,像是小时候喜爱吵闹的性子一直没改,怎么也沉稳不下来。但这种时候,有人同他说说话,总比一个人闷声练字好。

      唐容又是个极会接话的,表了一番忠心后便好事道,“屈大人既是你的长辈,待你也像传说中那般高不可攀么?”

      屈凉回忆道,“他……”

      这一字后便顿了数息,唐容急道,“他什么,你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啊。”

      “他……”

      “他平日会笑么?笑着好看么?有没有成亲?生了多少个小孩儿?”

      “会笑。笑着……很好看。”屈凉道。

      两人走到了厢房门口,唐容只听到前两个回答,等着后两个问题的答案等得挠心挠肺,但对方就是不说。

      “喂!”

      屈凉进了房,反手便把房门合上,躁得唐容拿手把门拍的砰砰响。拍了一会儿,房门打开,屈凉从怀中取出药丸,递给唐容。“还你。”

      “给你的你收着就是了,下回没准还用得上。”唐容道,“唉!别关门!我还有话要问!”

      屈凉解下长剑,放在桌上,昨夜练字的竹纸也在一旁。他写了成千上万个屈字又如何,那人不曾看见,即便见了,恐怕也只视如草芥。

      在镇抚司的日子并不难挨,只要不去想隔着一道矮墙之外的那人。

      “义父啊……”屈凉将这两个字呷在舌尖,连同了冷茶一起咽下,好似如此这般便可把辗转难眠的夜晚一并抵消,只作不知。

      这日傍晚,韩构照旧送了羹汤过来。不同的是,韩构放下手中的漆盒后,没有即刻离去,目光在那叠齐整的竹纸上一扫而过,道,“最后一遭。”

      他屈指敲了敲漆盒。

      屈凉垂眼不答。屈府的羹汤一送就是七年,今日韩构却说往后不再相送了……是因为屈楚才已经对他失望了么?七年前因他偷着练剑,逆了屈楚才的心思,便被扔到镇抚司。而今他大败于韩构之手,是不是让屈楚才觉得没了利用的价值,再也不需用心笼络了?

      他早该知道,一手炮制了无数命案、手下亡魂不下于边关大将的镇抚司正使,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呢?

      “他又想把我扔到什么地方呢?”屈凉冷笑道,“镇抚司一呆便是七年,这回又是多久?”

      韩构偏头看他,目光隐含讥讽,话音依旧平淡,“年后你便满十六。镇抚司规矩,可以杀人了。”

      韩构只手拍向木桌,桌上长剑弹起,剑鞘滑落。他扣指在剑锋上一弹,剑锋应声而断。

      “剑。”韩构将腰侧的配剑搁在桌上,这时屈凉才发觉他佩戴的不是平日惯用的庚金。

      这把剑古朴无华,却是精火淬炼,和唐容的九节鞭一样是西北所贡精兵。屈凉轻抚剑身,问,“是他给我的?”

      韩构不答,反倒,“去带个人回来。”

      屈凉将长剑佩于腰侧,沉声道,“谁?”

      “御史秦葆。”韩构说完不欲多留,转身向外走去,“死活不论。”

      屈凉抱着那把还没饮过血的利剑,脸上阴晴不定。末了平白生出一点期待来,若赠他宝剑是屈楚才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屈楚才对他还有些……

      ……

      镇抚司衙门外,一架马车静静侯着。初冬时节,空中飘了些落雪,细细洒在车盖、车辕、马鬃上。

      韩构的斗篷上也积了些落雪,在烛火下闪着幽暗的光芒。他俯身跪在车前,低声道,“大人。”

      屈楚才昏昏欲睡,将车中火炉拨了拨,暖意不消,便伸手掀了车帘,让一丝冷风透了进来。

      “剑送了?”

      韩构道,“送了。”

      屈楚才又拨了拨炭火,看那黑灰的炭皮被寒风吹落,“话……也带到了?”

      韩构道,“带到了。”

      屈楚才放下帘子,似是松了口气,“去西浮桥。”

      韩构起身的动作猛地一顿,目光如锋刺向车帘,声音险些没有稳住,失态多问了一句,“不回府上?”

      屈楚才正想着小孩儿会不会依着自己的吩咐练功不缀,免得停了羹汤后身子骨又消瘦回去,闻言随口答道,“南越的案子,今日得了消息,许与西浮桥的一处青楼有些关联。我亲自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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