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龙

作者:壑舟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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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这是屈凉头一遭执行镇抚司的任务,韩构没有指明同伴,便是让他一人解决的意思。屈凉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思及韩构在校场下的杀手,还有刘大福的那句“小心”,便觉得有些不妥。

      他与其余少年的交情只是淡淡,这等隐秘的猜测自是不能属诉诸于口。唯一算得上熟识的唐容,先前又闹了个不痛快,此时再寻上门去,恐也尴尬。屈凉更有一层不愿与人言的心思,干净利落地了结此事,能不能稍稍挽回先前无用落败的颓相?

      他痛饮烈酒般灌下了大半碗羹汤,剩下的小半轻轻浅啜,末了将碗沿的残汁都扫入口中。饮罢,换上一身墨黑夜行衣,提上长剑,推门而出。

      屈凉从这片厢房前廊绕过,原本没打算去扣唐容的门,却在听见房中一声低呼后停下了脚步。他不会听错,那分明是忍痛的呼声。唐容不是个能吃苦的人,平日习武练功也常浑水摸鱼,若说他在房中练武练到伤了筋骨,屈凉是绝不信的。

      屈凉上前两步,一手便要推开房门,忽又顿住,屈指扣响门板。

      “谁?”

      里头传来一阵杂乱的碰撞声,像是有人慌忙间碰到了桌沿,带着上头的茶盏果盘都嚷嚷了起来。唐容紧巴巴的声音透过哐啷声飘到门外。

      屈凉沉声道:“我。”

      小步快行的脚步声,该是唐容来开门了。屈凉退后一步,免得性子急躁跳脱的人一时没收住脚,两人撞个满怀。

      他退后一步时,唐容已经打开了房门。屈凉的目光和唐容微微发红的面颊相错,看到了房中的另一人,总教习郑仲。

      郑仲的长棍倒在桌边,被一张硬木圆凳压在底下。他弯腰扶起圆凳,将长棍负于腰后,对唐容颔首道,“赶蝉步该如何走,你记下了?”

      唐容忙不迭点头道,“记下了。”

      郑仲把桌上倾倒的茶盏果盘也都放回了原位,道,“每日练一个时辰,半旬后我再看。”

      郑仲是西北军出身,见多了沙场血染马革裹尸,性子便沉默寡言起来。进了镇抚司,教导少年们也多是有一说一,绝不多话。但凡没达到要求的,便打回去重练,一次不行便两次,一个时辰不够,就加到两个时辰。众少年虽说惧怕韩构的狠厉,但对这个看似木讷的总教习的畏怖也相差无几。

      唐容再不情愿也得应下,心中叫苦不迭,只怕接下去的小半个月都得消磨在这除了逃命时便利些,其余便毫无用处的赶蝉步上。“一定一定。”

      郑仲走出房门,偏头看了站在门外的屈凉一眼,目光下扫,定在长剑上。和镇抚司按例下发、少年们人手一把的长剑不同,素青无纹的剑脊换成了镂刻有致的浅雕,而精铁剑身闪烁的暗光,更非普通黑铁长剑可以相比。

      唐容也发觉了屈凉新换上的长剑,跳脚喊道,“啊!”

      郑仲注视着那似是见过的长剑,淡淡道,“恭喜。”

      “昨日才说要带你出去见见世面,没想到今日你就换了兵刃。”唐容眉目间全是雀跃之情,显然没将两人在校场上的打斗放在心上。按镇抚司规矩,少年若是够了资格外出执行任务,便能换下统一派发的长剑,换上独此一份的兵刃。唐容腰间的九节鞭,就是两年前头次外出前唐枢密使托人送进来的。

      直到郑仲走远了,唐容还在为屈凉换了兵刃而感到高兴。盯了剑脊好半晌,他才恍然道,“谁找的你?”

      屈凉只是担心他出了意外才扣门,见郑仲在他房中,猜测八成是纠正步法时挨了几闷棍,左右无事,便要走。

      唐容拦下他道,“我都没和你置气,你有什么放不下的?快来说说,要你去做什么?”

      ……

      镇抚司有一处专司整理、修缮卷宗,归在刘大福手下。唐容引屈凉到此处,说是先查些资料,好有准备。

      卷宗堆积如山,唐容一边看一边感慨,“为官十载,家宅不过两间空屋,妻儿俱无,贮银数两,真是……”

      屈凉看着那可谓一清二白的卷宗,皱眉道,“事出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嘛。”唐容指出数处文字,“不爱财,不爱食,不爱美人……要是真有这样的圣人,早就超脱人世了,哪还在朝为官。就说我家那个叔父,这些都不爱,偏偏放不下手中权势,把枢密院整的铁桶一般,镇抚司插不进手,那位要动动也累得够呛。”

      屈凉紧盯着镇抚司谍子记录的出行细录,皱眉不语。片刻后他翻开另一份卷宗,将那记载着秦葆在朝会上直言规劝的日子都圈了出来。

      屈凉道:“直言规劝之日过后,便会有洗衣妇上门。”

      “我看看。”唐容凑了上来,将两分卷宗上相近的日子对看,奇道,“确是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都摸到了那个合理的解释。“秦葆前夜大抵乔装打扮出门,次日便将衣物与朝服一同交与洗衣妇。”

      唐容皱眉道:“秦葆以孤梗直谏闻名于朝堂,平日连好友相邀饮酒作乐都断然拒绝,他乔装打扮出门,是要见什么人呢?”

      屈凉想起刘大福的提醒,神情微动。他把卷宗合拢,阅毕的便放在左手边,道,“见不能见的人。”

      朝廷明令禁止官员出入烟花柳巷,若被人弹劾夜宿青楼,轻则减俸,重则贬官下狱。身为御史的秦葆,对此必然心中了然,因而举动会更加小心谨慎,不留把柄。

      唐容兀自思索道:“秦葆的胆子可是出了名的大,旁人不敢轻易说一句镇抚司的不是,他一连数次朝会都当着屈大人的面骂的跳脚,就差没顶个棺材上殿,说今日不除此国贼便撞死殿中了。他想见什么人不能光明正大地见?”

      屈凉笑了笑,唐容望见那依约在哪儿见过的笑容,打了个寒噤。“那是提点刑狱司要查的事。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屈……大人的手中剑。”

      唐容摸了摸鼻子,“好吧,来看看在哪儿动手。”

      可供选择的伏击地点不过两个,秦葆上下朝的途中和他的家宅。唐容用朱笔勾出了自宫城到秦葆家宅的街巷,弯弯曲曲有如爬虫。

      屈凉看着那穿城而过的曲线,“不行。”

      “甜水巷、榆林巷,过潘楼,入左掖门,一路人烟密集,不太方便动手。不如入夜了在他家中下手。”唐容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拔出瓶塞,倒了些褐色粉末在指间碾开,“下药迷晕了,扛上带回来。”

      镇抚司行事无所忌惮,深为汴梁城中人所厌。屈楚才背上了一身骂名,只要身着黑底鹰纹长袍之人,都逃不过千夫所指的下场。镇抚司中人虽不在意这些,却要顾忌那位的颜面。

      朝会上频频有大臣进言,要求遣散镇抚司,治屈楚才死罪,为冤死在他手下的人昭雪。如今正值朝堂政争风声颇紧之际,他们抓了一名专司进谏的御史,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朝臣攻讦。最好在暗中行事,将人押到镇抚司之后,网罗出什么罪名,都由着他们便了。即便不成,一刀了事,也无证可查。

      屈凉听了唐容的话,略一顿道:“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唐容点头道,“可这秦葆一不会武,二未结党,你我出马必是手到擒来,除非……他身边有人。”

      屈凉道:“一探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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