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虚妄

作者:笔灯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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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屋藏“娇”


      一夜未睡的杜斯禾被楚林押回床上睡了个把时辰才允了起身重新洗漱。

      柳夫人似乎真的非常喜欢瞧见杜斯禾穿红,连裁了十余件红衣送来,从初一至十五可以每天换一件不重样的。

      楚林坐在旁看侍女给杜斯禾梳头,见他苦愁着脸的模样,不禁笑道:“我去挑几件你可心的送来?”

      杜斯禾:“不用了,这些不穿放着也是浪费。”

      末了两人换好衣服,临出门楚林将杜斯禾又扯回来问道:“我既来了,是不是应当随你去给顾将军和柳夫人拜个早年?”

      杜斯禾问道:“你要用什么身份随我去拜年?男宠么?”说是这么说,可他也知道楚林来是瞒不过顾竖乾的,也定会遣人来请。

      话音刚落,韩湘便已到了门口外俯身一礼道:“将军同夫人得知楚王爷到来,特命我来请您同少爷去用斋饭。”

      楚林笑了笑答道:“知道了。”他低下头在杜斯禾耳边小声说道:“你若是敢对你义父说我是你男宠,我敬你是条汉子。”

      杜斯禾笑眯眯道:“你以为义父听了会拿鞭子抽我么,他只会大声说好。”

      楚林被噎了下,想想确实这个可能大些,不由有些头疼。

      杜斯禾领着楚林给顾竖乾柳夫人拜过年后,柳夫人从袖子里摸出个锦囊塞到楚林手中,笑笑道:“望你事事称心如意。”

      楚林赶紧谢道:“多谢夫人。”事事称心如意,但愿如此吧。

      杜斯禾莫名打了个冷战,也不知道是为何,他往一旁看去没瞧出什么来,倒是顾竖乾给了他一个非常意味深长的笑容。

      吃过饭后,柳夫人先回了房,顾竖乾挥退左右问道:“亏你昨夜竟能脱身,连我都以为你得在宫里待上几天,可是有谁替你开脱了?”

      楚林:“本来我也以为自己是走不得了,结果齐王在送皇上回宫的路上说了几句话,皇上就忙不迭放我出来了。”

      “哦?”顾竖乾笑道:“他又说什么有趣的话了?”

      楚林:“似乎是害怕我待在宫里会吸取祭天祈来的鸿运灵气,恐让皇上折寿,而且昨夜那件事,虽然不会尽信,但也应该会去查证吧。”

      顾竖乾:“昨夜我夫人问过皇后,如今皇上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太医说约莫也就这两三年的光景了。”

      楚林点了点头,道:“我把他的症状与青蒙说起过,亦是如此答复。”

      顾竖乾站起身道:“他若再召你入宫,且都推了,你身份尴尬,皇后她帮不了你多少。”

      楚林:“我明白。”

      顾竖乾:“今日就在府里待着,明日让斯禾随你回去罢。”

      杜斯禾一个激灵:“为什么?”

      顾竖乾:“自然是事未了,不然我倒想多留你几日。”

      杜斯禾低下头不再说话。

      楚林:“将军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顾竖乾看着楚林不说话了。

      楚林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陡然一室的寂静。

      忽然啪地一声,楚林面前的桌上多了个大红绣福字锦囊。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锦囊,又小心翼翼抬起头往顾竖乾看去。

      顾竖乾没好气道:“看我做什么,难道还指望我再祝你一句称心如意不成?”

      楚林惊恐地把锦囊收好谢道:“多谢将军。”

      顾竖乾:“赶紧回去,昨晚一夜没睡不是?”

      回房的路上楚林翻看着手里那个锦囊问道:“两个里头装的都是一样的,一个玉如意一枚金锭。”

      杜斯禾幽幽道:“我昨天收的没有玉如意……”

      楚林:“那他们给了你什么?”

      杜斯禾:“玉蝉,还有六个金锭。”

      楚林:“你还想如何?”

      杜斯禾朝他伸出手。

      楚林会意,将两个锦囊都放到杜斯禾手上,那张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就差左右两片叶子了。

      楚林与杜斯禾继续往前走着,想起一事便又问道:“说来奇怪,我看你们皇上子嗣也并不少,据我所知他与皇后相处算和睦,也常常留宿中宫,何独皇后无出?”

      杜斯禾皱着眉道:“你问的这是后宫秘闻了,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楚林:“难道你不知道?”

      杜斯禾:“也不,我确实知道点。”

      楚林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杜斯禾:“他们不曾圆房,当然没有子嗣”

      楚林:“太后不管吗?”

      杜斯禾:“老早被气死了,哪里管的来。”

      楚林哑然。

      接下来的他已不太关心,便不曾让杜斯禾继续说下去。

      待回到房内,杜斯禾看见案上摆着封信,走过去拿起一看,见署着顾习尧的名,仔细摸了摸信封,里头确实装了颗小小的相思子。

      楚林在旁好奇道:“不打开来看看?”

      杜斯禾:“这是上一年捎来的,今年的我看过了。”

      楚林:“上一年的也可以看。”

      杜斯禾:“不想看。”他拿着信走到火盆边,手一松将信投了进去。

      虽然封口还是完整的,但他知道这封信定是被顾竖乾看过的了。

      包括那颗可怜的相思子。

      楚林从后搂住杜斯禾:“那再去睡会儿?”

      杜斯禾:“不想睡。”

      楚林:“刚才用错了语气,应该说,再陪我去睡会儿。”

      说毕杜斯禾整个被提了起来往卧室去,他两只脚凌空着挣扎道:“有事好商量,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楚林走得极快,没几步便到了床边,将杜斯禾扔在床上,三两下剥去外衣,杜斯禾仰起头正要原地炸开,楚林伸手覆上他脸颊,轻声温柔道:“乖,听话。”

      杜斯禾脑中空白了一瞬,他咽了口唾沫别过眼不敢再看楚林。

      两年了啊!都两年了为什么他还是没法抗拒楚林这把声音???

      楚林将帘幔都落下后走回到床边坐下道:“真不想睡的话,我给你弹迷魂汤?”

      杜斯禾艰难地抽了抽嘴角憋出一句:“不用了。”

      楚林好笑道:“既然不用,还不睡?”

      杜斯禾实在没好意思提起自己心中所求,只好依言对着墙那边躺下,睁着眼毫无睡意。

      楚林叹了声将外衣也褪下,上床抱住杜斯禾握住他的手问道:“给你唱一段,听不听。”

      杜斯禾:“听的。”

      也就这一招,百试不爽。

      第二天杜斯禾被送回了楚林置的那所宅子里好好养起来。

      等到澹台修若再找上门时自然没瞧见杜斯禾的人影了,他在顾竖乾的书案前坐下,铺开那张尚未画完的美人图。

      反复改了几次后,红衣美人总算能看出点当年的模样来,可距离画完依旧还差很远。

      澹台修若:“倘若能让我对着杜斯禾画一下,说不得会画快些。”

      顾竖乾嗤笑了一声答道:“那你笔下画的就不是杜茹玥了。”

      屋子里挂满了许许多多画像,掺着些已经画好却只能弃之不用的,还有顾竖乾演示的一些拙作。

      澹台修若望了圈这一屋子的“人”,还有角落努力当自己不存在的顾竖乾,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杜茹玥”,继续动笔勾勒起来。

      其实是怕他一不小心疯起来捏死杜斯禾吧?

      澹台修若:“画完这幅美人图,将军打算如何献给方相?”

      顾竖乾见他难得地自己搭话了一遭,诧异了片刻又想了片刻,答道:“让斯禾代我上门拜访下,顺便捎过去你看如何?”

      澹台修若笔尖一顿,落了一点墨汁在美人脸上,活脱脱一粒巨大的媒人痣,他另取了新的画纸铺开,重新研墨问道:“将军不怕我疯起来杀了他?”

      顾竖乾皱着眉笑道:“我倒是怕你会错手杀了方峥镜。”他的手指轻叩着座椅的扶手:“这事虽然有些冒险,可若能换得你倒戈相向,事情会简单许多。”

      澹台修若:“怎么,将军也缺钱。”

      顾竖乾啧了一声道:“钱这玩意儿谁会嫌多。”

      澹台修若闻言心道,这俩人某些地方还真是莫名地相似。

      顾竖乾:“你刚是不是在想斯禾有时候同我还挺像的。”

      澹台修若垂下眼,这只老狐狸。

      顾竖乾笑笑道:“算起来我与他也并非全无血缘,只是早已出了九族,中间隔了许多代,没对过族谱还真不知道。”

      澹台修若:“……”

      杜斯禾蹲在荷池边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那几条金鲤,前羽则站在他身后看他逗那几条金鲤。

      杜斯禾拿着根小木棒戳着冰面,其中一条随着小木棒的划动跟着游过来游过去,甚是好玩,可不久后也不知是因为最近天气回暖又或是太过用力,木棒戳破了冰面,顿时将鱼吓得游出老远。

      他把小木棒扔下,头也不回朝着前羽问道:“你家王爷上哪鬼混去了怎么还不回?”

      前羽:“去见三皇子了。”

      杜斯禾:“那个安采鸣?大过年的他们哪来那么多事要讲,这都去了几个时辰了?”他生气地踢了下脚下一颗石子,石子被踢出去老远,摔在水面上砸出一个洞,又把鱼吓得掉头就跑。

      杜斯禾继续嘀咕道:“照这样到十五他都不一定有空呢。”

      前羽想了下答道:“十五那天王爷应该是空闲的。”

      杜斯禾眼睛一亮,嘴角弯成个好看的弧度:“真的?”片刻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痛苦道:“怎么就忘了还有这回事……”

      前羽:“杜公子?”

      杜斯禾皱着眉沉默半响后转过身,看着前羽边搓着手边笑道:“有件事想麻烦下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前羽:“杜公子请吩咐。”

      杜斯禾:“想问下你有轮休的时候吗?”

      前羽答道:“有的,王爷在的时候我和卿舒是两时辰一轮换,杜公子是想……?”

      杜斯禾:“有样东西我想你替我去取回来,就在东坊那,而且最好不要让你家王爷知道,可以吗?”

      前羽犹豫道:“敢问是何物?很重要吗?”

      杜斯禾有些不好意思:“说重要当然没小命重要,是我先前定的要送你家王爷的生辰贺礼而已,应该做好了的。”

      前羽了悟:“那下趟轮休我替公子去拿,不知是在东坊何处?”

      杜斯禾:“在天宝巷子头的第三间,那家的掌柜是我熟人,姓燕。”

      前羽:“记下了。不过拿回来放在何处?”

      杜斯禾:“这个……如果你家王爷在,就先藏起来,如果他不在,就直接拿给我。”

      前羽:“那如果王爷在,先藏到何处?”

      杜斯禾想了想:“能先放你那么?”

      前羽露出为难地表情答道:“不能……”

      杜斯禾也觉得不行,而且就算自己拿了也还是要找地方藏起来的,所以……

      杜斯禾又开始奸笑:“你应该知道那间杂物房吧?看着还挺整齐不大像杂物房的那间杂物房,你家王爷应该有常去。”

      前羽:“知道。”其实那不是杂物房。

      杜斯禾:“你家王爷近期会去那吗?”虽然不知道那间房具体用来做什么,不过他猜测应当是有些秘密在里头,所以楚林会常去。

      前羽看着杜斯禾愣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答道:“近期应该不会去。”

      杜斯禾:“不会去就放那儿吧。”

      前羽为难道:“杜公子……其实那间屋子不是杂物房……”

      杜斯禾:“我也知道不是。”说着他又有些好奇问道:“那间屋子有什么秘密吗?”

      前羽:“是一间用来装王爷的收藏品,心头好什么的……”书房?

      杜斯禾闻言有些失望道:“这样啊,那也没啥稀奇的。”

      前羽:“……”

      杜斯禾:“就放那吧。”

      前羽恨铁不成钢地应道:“好吧。”

      等到楚林回来,前羽终于能轮休时,他依着杜斯禾的吩咐到东坊天宝巷子,找到了燕掌柜将东西给提了回来。

      他心有余悸地放到玉间的角落处,关好门准备离去。

      一转头和站在门口的楚林正对着打了个照面。

      前羽心道,他出门前王爷不是还在和杜公子腻歪吗怎么这会儿在这蹲他?

      楚林两手笼在袖里歪过身子好奇看了眼前羽身后,问道:“他让你带了什么回来?”

      前羽:“应当是器皿一类之物。”

      楚林皱起眉头看着前羽半响,轻轻“哦”了一声,踏着雪慢慢溜达回房。

      上元节这天,楚林照例早早地便出了门。

      他前脚走,杜斯禾立刻就翻身起床,麻利地换好衣服唤来前羽问道:“你家王爷有交代今儿去哪吗?”

      前羽:“没有,不过他说午时前会回来。”

      杜斯禾:“那就好。”他想了下继续道:“我先到厨房准备下,你替我到那间杂物房把那个东西拿给我可好?”

      前羽垂下眼无奈道:“好。”

      可杜斯禾没想到前羽竟会一去不回。

      面搓好菜也洗好切好就连水都开了,他在厨房等了半响,终于按耐不住自己寻了过去。

      东坊天宝巷第三间铺子做了许多年的瓷器生意,燕掌柜做的碗更是个顶个的好看,想要的需得早早预订,而且银两还是其次,若是燕掌柜看不顺眼的人都别想从这买到一只碗。

      碰巧杜斯禾是燕掌柜眼中极为顺眼的,不论要什么都无不答应,杜斯禾便从这要了两只碗。

      打算送给楚林做寿礼

      杂物房静悄悄压根没人,连外头附近都安静得很,杜斯禾进去过一次,这第二次便显得十分从容不迫。

      他慢悠悠踱进房内,看了一圈在墙边角落处找到那墨蓝色袱布包着的盒子,他打开检查了一番内中之物确实是他要的两只碗后便盖上盒子打算拿走。

      关于前羽的去向,左右在此处并不危险,应当是有急事所以才离开了吧……他放心地起身,忽然瞄见旁边底下的柜子里打开了一条缝,露出里头的点点金色来。

      杜斯禾心中很浅薄地想着,金子吗?不过前羽既然说是用来装楚林的收藏心头好,那应该不止金子这么简单吧?

      他犹豫了片刻,放下手里的两只碗,蹲下身小心地打开柜子准备看看再走。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柜子里确实是金子,但并不是普通的金子。

      杜斯禾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之物,柜子里仿佛装了个被缩小了的房间,而且还是金与玉一同打造而成,雕花窗台,桌凳床书案无一不全。

      就连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人”也有。

      杜斯禾有些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将安坐在椅上的那个人偶拿出来,放在光下细细看着。

      除了衣饰看着华丽些,这分明就是被缩小了的自己,连痣都没点错地方,最妙的是这人偶同成年人手掌差不多大,手脚关节处却可随意转动,与真人几无差异。

      他摸了下人偶的头发,总算明白当年楚林要了他的那把头发拿去作甚了。

      居然一根根一缕缕安在这人偶头上了。

      杜斯禾继续往“房间”里看去,他其实有些没想到楚林那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喜欢玩人偶,而且看起来好像还不止一个……

      像这样的柜子,一眼望去竟有五六个……

      杜斯禾把手里那尊自己放回去,打开一旁的柜子,果不然还是个金玉做成的小房间,不过看着有些熟悉,像是顾府的流水台,而中间的“自己”正在弹琴。

      他伸手把那尊人偶连琴一同拿了下来,琴做得十分逼真,轻轻扣动琴弦还能发出声音,他把琴放回去,审视着手里的这尊人偶。人偶是他十四岁时的模样,衣饰看着没方才那尊那么华丽,也更瘦小些,头发自然也还是用他自己的。

      “好看吗?”

      冷不丁门口处响起楚林的声音,吓得杜斯禾差点手一松摔了手里那尊人偶。他回过身看见站在门口处的楚林,半响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把人偶藏到了自己身后,可柜子已经来不及阖上了。

      杜斯禾谄媚地笑道:“你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楚林走入房内,顺带还把门关上落了锁。

      杜斯禾背后瞬间一个激灵:“你锁门作甚?”

      楚林并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杜斯禾面前伸出手道:“给我。”

      杜斯禾:“我想再看看……”

      楚林:“跟你长得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杜斯禾瞪大眼:“就是因为长得跟我一样所以我才稀奇。”

      楚林:“做一个造价不菲,给回我。”说着他伸手去夺。

      杜斯禾拿着那尊人偶躲来躲去,急道:“你先说为何要做那么多跟我长得一样的人偶!”

      楚林没好气道:“自然是做来玩的,难道你还想问我人偶怎么个玩法?快给回我听到没!”

      杜斯禾把那尊人偶死死藏在身后,他望着楚林委屈道:“你居然为了个人偶凶我?”

      楚林:“我哪有?”说着又伸手去夺。

      杜斯禾见他确实着急那尊人偶,不打算继续跟他闹了,啪地一下把人偶放到了楚林手上不悦道:“那么着急,有啥了不起,还你!”

      本以为真没啥事了,可伴着一声脆响,人偶的一只手臂居然断了,可怜兮兮地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两人僵在原地半响,下一刻杜斯禾反应过来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楚林无奈垂下头,捧着那尊人偶到案边坐下,仔细解了衣裳,把手臂重新给接上,原来只是关节处脱落了。

      杜斯禾看着楚林小心地摆弄那尊人偶,把自己彻底晾在一旁,心里升腾起一种做错事的感觉,又有些许的不甘心。

      一尊人偶,凭什么呀……

      他偷偷瞄过去,见楚林正仔细给那尊人偶穿衣,而且穿的还不是刚才那套……楚林桌下的抽屉里装满了做给人偶穿的衣裳,叠得那叫一个齐整。

      楚林挑挑拣拣拿出套月白的摊开,他注意到杜斯禾正看着,便特意放慢了动作。

      杜斯禾看着楚林纤长的手指从人偶脖子处划拉到小腹穿好亵衣,又抚过双腿把亵裤给穿上,最后还在大腿内侧摸了好几把才把外衣给套好,那画面要多不堪入目有多不堪入目,更要命的是那尊人偶与自己着实太像,每看一眼都让他错觉楚林的手指是落在自己身上。

      他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楚林平日里都是怎么玩这些人偶,站在那处如坐针毡,忙不迭抱起装着那两只碗的盒子转身欲走。

      楚林终于把手下那只人偶整理好,满意地最后看了一眼,眼角瞥见杜斯禾要走,开口道:“既然来了为何急着要走?屋子里还挺多稀奇的玩意儿。”

      杜斯禾抽了抽嘴角:“不走难道我留下来看你怎么玩这些人偶?”

      楚林把那尊人偶放回原位阖上柜子,走到杜斯禾身旁道:“那我不玩就是。”

      杜斯禾没明白过来楚林这是想做什么,他想起厨房还有一碗待煮的面抬起头答道:“你先一边去,我还有事,待会见吧。”

      楚林一个箭步上前堵住门口道:“有什么事急着忙?”他瞄了眼杜斯禾手里的盒子,笑问道:“里面是一对碗吗?准备送我的?要用来装长寿面?”

      杜斯禾泄气道:“你怎么都知道了,那这还有什么意思……”

      楚林心道,自然是很有意思的,他嘴上道:“你可以现在考虑再送我个别的,那就有意思了。”

      杜斯禾:“做人不好那么贪心的。”再说了这个时候他哪有什么能拿得出手送的。

      楚林装作不太在意道:“你刚可是差点把我的人偶弄坏了。”

      杜斯禾急道:“那也只是差点,又没真的坏!”而且干嘛要为一个人偶和他那么计较!

      楚林读懂了杜斯禾心中所想,不由笑了声问道:“你该不会在怀疑那尊人偶比你重要?”

      杜斯禾:“难道没有吗?我多看会儿都不行,且不说根本没弄坏,那也只是个人偶!坏了重新做个不就好了你居然还要我赔礼!”

      楚林:“我什么时候说要你赔礼了。”

      杜斯禾一瞬间又硬气了些:“那刚刚算什么?”

      楚林有些无奈,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似有些失望地说道:“你……真不知道我最想要什么生辰贺礼?”

      杜斯禾打了个哆嗦,他不太敢想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或者说目前他有些拒绝知道。

      楚林:“我先前说过这间屋子你最好先别进来。”

      杜斯禾:“你那时候好像还挺希望我进来看看的……”

      楚林:“前羽应该也有告诉过你这间不是杂物房吧?”

      杜斯禾:“他说这里是用来放你收藏的东西心头好什么的,然后呢……”他觉得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可偏偏还是转不过弯。

      楚林抬手抚着杜斯禾的脸,十分冷静地继续说道:“然后?难道我不曾说过我至今最奇怪特殊的癖好……是你?”

      杜斯禾被吓得忘了世上还有呼吸这回事。

      收藏品心头好,他总算明白了,只是明白得已有些晚……

      杜斯禾:“你,那个……你别激动……”

      楚林掰开杜斯禾的手把他一直抱着的盒子取下放到一旁。

      杜斯禾见势不好顿时想逃,可楚林堵在门口的位置,伸手一捞便捞住了,而且门上还落了锁,要顺利逃走还真有些难……

      杜斯禾被楚林整个抱起往里间那张床榻去。

      先前没细看所以没发现,这张被掩在层层帘幔下的床榻竟是全用白玉雕成的,铺着厚厚的锦被,软得像躺在棉花堆里。

      杜斯禾愤恨地看着楚林道:“你和前羽合伙骗我是不是!?”

      楚林在杜斯禾的手上亲了下微笑道:“没有,是你太好猜。”

      这一吻简直像火烧一般灼烫了杜斯禾的手,他想缩回来却被紧紧握住,抖了片刻,他大着胆子道:“那个那个,陆前辈有叮嘱我还不能行房!”

      楚林瞬间笑出声,他边忍着笑把杜斯禾重新按回床上说道:“你在想什么?在你眼里难道我就是那么龌龊的一个人?”

      杜斯禾紧张地看了下二人的姿势,又道:“那你现在这样是想做什么?”

      楚林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意味,他笑了笑,道:“想你陪我在这再待一会儿……”

      杜斯禾:“只是这样?”

      楚林悄悄扯去杜斯禾的腰带,手慢慢滑进衣裳里紧紧贴着摩挲着,就像他对那些珍视的人偶做过无数次的那样,他俯下身在完全懵了的杜斯禾耳边笑道:“应该……不只是这样。”

      人偶做得再精致再逼真也不过是死物,哪比得上眼前的本尊更能吸引他。

      床里从帘幔上头挂了许多细细碎碎大小不一的琉璃镜下来,每一个角落还有各个角度都映得比铜镜更清楚,更让人难以忽略。

      杜斯禾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衣衫半褪坐在床上任人鱼肉,那叫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尤其是他背后的衣冠禽兽还穿戴得整齐,显得特别从容。

      两相对比下,一种莫大的羞耻心涌上他心头,脸也一路红到了脖子根,眼看着楚林的手越探越不是地方,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以示反抗。

      这种被人彻底拿捏住的感觉让他害怕,与此同时带来的还有些许亢奋。那些落在他身上的亲吻像烙红的铁一样直戳心底,仿佛被人窥尽了秘密,毫无保留,却又越发让他理解什么叫亲密无私。

      其实只要喊一声住手,楚林就会依言放了他。

      但他没有。

      连为什么没有他都说不清楚。

      到后来杜斯禾因为提心吊胆紧张了许久昏睡过去,怎么叫也不愿醒,。

      楚林见状也只好先放过他,给杜斯禾盖好被子后在一旁也躺下,他毫无睡意,纯粹觉得这般能带给他些许满足。

      这不够。

      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拿到杜斯禾那颗完整的心。

      好在这一睡并没有睡太久,晚饭时分杜斯禾就被饿醒了,他抬起头看见楚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没拢好的衣服随着这动作从肩上又滑到臂上。

      楚林早已起身换过衣服,他在旁饱足了眼后也起身,边整着自己衣衫若无其事道:“听说某人要给本王做一碗长寿面,不知在哪?”

      杜斯禾将衣服重新拉好回道:“吃吃吃,你吃屎去吧!”

      楚林闻言想了半响笑道:“不继续走病美人柔弱小少爷路子打算改粗野贵公子了?”

      “你闭嘴!”杜斯禾开始觉得自己的辩驳就像一只漏气的皮囊,越说气越不足。

      楚林摆出一副十分向往的表情自顾自道:“这还是我到安国三年里头一回生辰有人说要给我做长寿面。”

      很好这回是彻底漏光气了。

      楚林眼角偷偷瞄着杜斯禾,觉得这模样像极了南周常吃的一种鱼,浑身带刺,生气了就鼓得圆圆的,好像……是叫河豚?

      杜斯禾好不容易在床角翻到自己发绳,最要紧的腰带却死活找不着了,而且身上的衣服都被揉得皱皱巴巴,根本没法见人,他望向罪魁祸首,见楚林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哎呀这是真要生气的前奏了,楚林忙收起笑容腆着脸上前道:“这里有给你新做好的一套,我帮你换上如何?”

      杜斯禾眯起眼:“你都算好等着我问的是吧?”

      “我会比对那些人偶更小心的……”

      楚林仿佛说笑般,态度却是丝毫不容人反驳,他将早就备好的衣服拿出来放在床上抖开,然后伸手把缩在被子里的杜斯禾给揪了出来。

      杜斯禾瞄了眼床上放的那套月白的衣服,又战战兢兢看回楚林。

      这不是他今儿刚给那个人偶新换上的那套衣服,连花纹都是一样一样的……

      楚林解下杜斯禾身上还披着的衣服,从亵衣开始一件件往上套,慢悠悠地笑道:“若是我把你当人偶,那可就真的是本末倒置了。”

      杜斯禾:“那这……”怎么解释???

      楚林:“我做给你穿的衣裳都让绣娘依样给人偶做了一件,如果你愿意穿那再好不过。”

      杜斯禾:“……”

      楚林把腰带扯紧后就势把人也扯进自己怀里,如今两人站着杜斯禾堪堪到楚林肩膀处,需得仰起头才能对得上目光。

      就着这姿势看得久了毕竟会尴尬,杜斯禾正打算开口问一句时,忽地瞧见楚林像只偷了腥的猫一样笑着,这一愣一眨眼的功夫,唇上便轻轻地落了一个吻,直如一道春雷巨响骤然在耳边炸开。

      楚林吻得很小心,甚至说是很克制,浅尝即止,结束时就连杜斯禾也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两人看着对方半响,这回倒是楚林先开始感到羞涩。

      “别这么看着我,我怕我再继续做点什么你今儿就不用出这房门了。”

      杜斯禾闻言顿时乐了,他搂着楚林脖子笑道:“那我们不要出去了吧,今儿就待这以后都待这儿。”

      楚林艰难地憋出一句话:“要死了你。”

      杜斯禾:“死在你手里听着很不错,我是你费心费力还费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你舍得我没有意见。”

      楚林:“……”要不是有陆棋那一句叮嘱,今儿杜斯禾大概真会死在这张白玉床上。明明是自己诱着杜斯禾进了这间屋子,最后还是他自己忙不迭地拖着满嘴胡言乱语的杜斯禾逃了出来。

      前羽与柳卿舒猫在屋顶上,看着底下自家王爷拖着笑得跟疯子一样的杜斯禾路过,柳卿舒十分担忧地问道:“我们要不要去请陆姑娘来给杜公子瞧瞧?该不会是王爷逼迫太甚不小心把杜公子逼疯了吧?”

      前羽正要回他怎么可能,眼角瞥见陆青蒙走过来,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以防万一,我去问问。”

      柳卿舒天生的八卦之心陡然燃起了熊熊烈火,仿佛已经预感到即将有大事发生。

      杜斯禾最后还是给楚林做了碗长寿面,顺便也给自个儿留了一份。

      汤是大骨熬的,下油煎了蛋,将火腿切成丝炒过整齐码在面上,最后配上几样腌制的小菜,装在杜斯禾送的碗里,看得楚林心里乐开了花。

      杜斯禾指着楚林那碗道:“吃到底有惊喜,快吃。”

      楚林闻言干脆靠着灶台边捧着碗吃了起来,饿得狠了吃啥都香,第一口热汤下喉时都快把他感动哭了。

      杜斯禾见他埋头吃了起来,索性也捧起碗靠在灶台边开吃。

      吃一碗面用不了多久,很快就连汤也喝到了底。

      楚林终于瞧见他的碗底有朵盛开的冰梅。

      黄色的花蕊,透着光看花瓣处比旁的地方更浅,活灵活现就跟真的镶在那一样。

      他瞧了许久回过神往身旁看过去,杜斯禾恰好吃完也露出了碗底。

      杜斯禾的碗底描着一大一小两只依偎着的狐狸。

      楚林眉毛一挑,问道:“我和你?”

      杜斯禾仰起头得意地笑道:“是不是很像,我画的。”说着他收起碗筷拿去洗净重新放回锦盒内,他转身塞到楚林手上,道:“打烂了的话天底下可买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楚林抱着那莫名有些沉的盒子想了片刻抬起头问道:“今晚有灯市,陪我到街上转转可好?”

      杜斯禾闻言愣了下,他皱着眉道:“这当然好,但你被人认出了怎么办?”

      楚林笑眯眯道:“我有法子!”

      杜斯禾又被楚林拉回了玉间,楚林把碗收好后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最后终于翻出来两个面具。

      杜斯禾举着那两只做工还挺精美的鬼面面具翻来覆去地看,问道:“戴这个出去?”

      “如何?”

      杜斯禾纠结地说道:“只能挡住半张脸,而且万一你的掉了……”

      楚林:“这个应该不成问题,认得我的大多是官宦权贵,他们不会轻易到这街头闲逛,即便有碰上的机会也不大。”

      杜斯禾:“可这京中认得我的人多着呢,要是碰上一个问我你是谁我要怎么回答?”

      楚林夺过杜斯禾手里一个面具给自己戴上,毫不在意地答道:“真碰上了我负责带你跑路,改天随你怎么敷衍回答。”

      杜斯禾把手里剩下那个面具戴上,一边道:“那我舍命陪君子。”

      “哪来那么严重。”楚林说罢拉着杜斯禾出了门。

      入了夜,上京的街上各个店铺都点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争相斗艳。马车在最繁华的道上停下,楚林牵着杜斯禾下了车后车夫便又驾着马车离开了。

      一路往来的人有许多,灯也有许多,沿街叫卖的热酒小吃烤食更多,半路遇到个大冷天举着许多糖葫芦叫卖的老翁,杜斯禾便要了串糖葫芦举在手里慢慢啃。

      楚林紧紧握着杜斯禾的手随着人群缓缓往前走,偶尔评两句哪家挂的花灯更好看,哪家的更滑稽,人声吵吵杂杂,说话得贴着耳朵才能听清。

      随着游灯的队伍路过,人群更是像煮沸的水一样滚了起来,楚林忙把杜斯禾拉到圈外,但这样又瞧不清了,楚林便将杜斯禾带到了旁的屋顶上坐着慢慢看。

      楚林见杜斯禾腮帮子鼓鼓含着颗山楂,顿时对他手上那串糖葫芦也来了兴趣,“给我来一颗。”

      杜斯禾把嘴里含着的那颗嚼烂吞下,闻言举着手里那串还有颇多的糖葫芦犹豫了会儿,终于顶着楚林诧异的目光从上头咬下一颗,就这么叼着送到了楚林嘴边。

      两人抵着那颗裹了糖的山楂许久。

      隔得太近,几乎能看清杜斯禾眼中映着的漫天灯火,他还看到杜斯禾耳根后自己留下的吻痕,深红色的一串,底下街市熙攘纷扰吵吵闹闹,他耳里却尽是胸腔里那颗心狂跳的声音,鼻尖缠着糖和山楂果混合的清香,还有丝早已十分熟悉的药香。

      一直到杜斯禾拧起眉支吾了两声楚林才回过神将那颗山楂果接过含在嘴里,甜味从舌尖一直渗到心里去,足以回味半生。

      杜斯禾在楚林的私宅一直住到了冬雪消融万物复苏,顾竖乾终于捎了口信来,说是事暂了,可以让杜斯禾回去了。

      这天楚林刚拎着杜斯禾悄悄爬墙回了顾府,还未来得及安顿下,韩湘便来请,让他二人即刻到书房去,楚林多心问了一句:“何事如此着急?”

      韩湘低头答道:“有个人需要二位见一下。”

      楚林与杜斯禾互看了一眼,俱是十分疑惑。

      顾竖乾的书房并没有陌生人,而是位熟悉的陌生人。

      杜斯禾一眼看见澹台修若,当即避如蛇蝎躲到了楚林身后,只探出半个头问道:“爹,他怎么在这儿?”

      顾竖乾双手背在身后:“躲躲闪闪的像什么话!”

      杜斯禾:“他掐过我脖子想我死!”

      顾竖乾将放在旁的一卷画拿起递过去,道:“拿着,打开看看。”

      杜斯禾没接,求助地望向楚林,楚林只好代为接过将画轴打开。

      画中是一红衣美人。

      真正的面若芙蓉肤似白雪,眉如新月眼若天星,眉心以胭脂绘着三瓣梨,一点红唇似笑非笑地勾着,身姿曼妙,衣裙翩跹舞得如朵盛放的牡丹,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楚林瞧着画也失神了:“这是……?”

      “是我娘。”杜斯禾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平静。

      杜茹玥?楚林闻言一惊,举着画在人与画之间看了许久才疑惑地说道:“明明那么像,我竟没认出……”

      杜斯禾长相确实与杜茹玥十分相似,给人感觉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只要不放在一起比较还真看不出来。楚林琢磨了片刻想起方昭云与方昭荫二人,论感觉的话,杜斯禾倒是与那俩兄弟相似。

      杜斯禾从楚林手里接过那幅画,目不转睛盯着看了许久问道:“将军将此画交予我是何意?”

      楚林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他没听错?当着顾竖乾的面,杜斯禾竟然没唤爹,连义父也省了,更让他诧异的是顾竖乾回应的语气,并非询问,而是命令,“五月十二,方峥镜的寿宴,你去一趟。”

      杜斯禾把画卷起问道:“拿着方相手下这位雪樵生作的画送给他做寿礼?”

      顾竖乾:“自然是不能这么明明白白给他看,彩云阁的燕掌柜与你有交情,这里另有十一幅美人图,你去寻他,让他分别拓到十二个花樽上,玉为底,裹彩金,镶五色宝石,务求是份大礼。”

      杜斯禾:“我非去不可?”

      顾竖乾:“我且问你,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曾恨过他?”

      杜斯禾:“我……”他抬起头看向顾竖乾。

      若是为自己,他不恨,可只要想起杜茹玥,不论怎么辩解他都是恨的。

      顾竖乾:“你可放心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不敢动你。”

      杜斯禾转眼看向一旁默言的澹台修若,道:“方峥镜不敢,这位是敢的。”

      澹台修若:“方相府里,我保你不死。”

      杜斯禾忽地笑道:“那府外呢?”

      顾竖乾:“府外有我。”

      杜斯禾:“就为了证明方峥镜确实是我生父?”

      澹台修若神色冰冷道:“若能证明此事,许多事会跟着被一起证实,我需要这个结果来确定要做之事要帮之人。”

      “若不能证明你便还信他,要杀我,宁错杀也绝不放过?”杜斯禾不屑道:“果然是疯子。”

      澹台修若:“手上沾了血,那便是疯?那你不也是?”

      杜斯禾:“我何曾?……”话一出口便戛然而止了。

      澹台修若:“以我所查获的消息,顾竖乾为了你这十年的安稳共杀了一百三十一名知情者,你可敢指着自己良心说,他们的死与你无干?”

      杜斯禾的脸瞬间便白了,他幼时不甚明事,随着年纪渐长才有所察觉,可没想到竟达百人之数。

      楚林将杜斯禾拉到自己身后,道:“那据我所知,澹台公子手里有味药名为消魂散,用于人可致其神智不受自己所控,但有问俱答实话,澹台公子要真相,何不用在方峥镜身上?”

      澹台修若:“倘若他真有异状,我自会以消魂散加以证实,在此前,半点证据无,你要我背约,不可能。”

      五月十二方峥镜的寿宴,杜斯禾就这么定下了行程。

      澹台修若走后,楚林首先打破沉默问道:“将军,澹台修若与你到底约定了何事。”

      顾竖乾:“也没什么,倘若能证明斯禾便是方峥镜亲生儿子,他即刻回琼州,继续当个商人,赚他的钱,画他的画。”

      楚林:“就这么简单?”

      顾竖乾:“三年时间,彻底架空安国商贸来源。”

      论疯,他们果然还是太嫩……

      “将军想釜底抽薪?”

      顾竖乾松动着自己手腕,道:“澹台氏族筹划此事已久,欠的只是一个助此事成的人,事成后方峥镜许诺给他们的,我也能。”

      楚林低下头心道,道理他都懂,但为何非要把杜斯禾卷进来。

      顾竖乾转过身对楚林道:“他从生下起便卷进这事儿了,并非现在,怨不得。”说罢他看向一旁低着头不说话的杜斯禾,心中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只抬手拍了怕他的肩膀便也离去。

      远远地杜斯禾听到了一句顾竖乾微弱的叹息。

      “可惜了。”

      天底下哪来的那么多可惜,借口,都是借口。

      良久后楚林戳了戳杜斯禾的后背,问道:“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杜斯禾将手中的画卷打了个转背到身后,道:“我还是想说那句话,吾遭上苍戏弄,本非红尘中人偏又误入红尘十数载,看罢满城乱花繁华迷双眼,一切不尽如人意,不如抽身归去。”

      楚林:“敢问这位公子欲归何处?”

      杜斯禾:“阁下以为南周如何。”

      楚林:“极好啊!”

      “我说笑的。”

      “我是当真的。……”

      那日后,杜斯禾便一直缩居顾府中哪都没去,上午打套拳练射艺,下午看书弹琴,晚上若是楚林来了便对弈一番,没来就早早歇下,规律得很。

      他以为这日子能一直规律到五月十二这日,不料刚到四月中旬,门房却忽然来报方家的俩兄弟同澹台修若一起上门来了,举着问访探病的旗子,只好给恭敬请进来。

      杜斯禾:“三位太客气,折煞我也。”

      方昭云见杜斯禾长发仅随手一扎,中衣外随便披了件外衣,光脚踩了双敞履就出来迎他们,刚踏出去的脚步微微收了收,面色羞赧道:“哪里的话,我们来得急……没有……”

      杜斯禾低头看了下自个儿,了然笑道:“我是个粗人,没想到这层,若是三位觉得怠慢,我回去换一身再来,只是要劳你们稍等了。”

      说着他正要转身回房,方昭云忙制止道:“且慢!不用麻烦了,杜公子随性,是不拘小节之人,若非要衣冠齐整才能叙话,合待客之道,却也生疏,我们是来探病,一会儿便走,我……我只是担忧此时春寒未散,此处又是个四面通风的地方,你这般似乎穿得少了些……”

      杜斯禾无言了片刻,走上前答道:“三位先请坐吧,论生疏,昭云兄尚唤我为杜公子,岂不更生疏?再者我尚未沦至风一吹便倒的地步,奈何你们都想把我裹成颗球才满意。”

      方昭云随着落了座后又问道:“那,往后我唤你名字?”

      杜斯禾:“自然可以。”他偏过头命人将茶奉上,独自己面前放了个青竹削成的杯子,装着清水,举起杯道:“我茶酒皆不能沾,能奉给三位的也只有粗茶,仅以一杯清水谢过三位来探望。”

      方昭荫举起杯道:“方才你还说你是个粗人,转眼又这般客气起来,我们到底该对你客气还是不客气的好?”

      杜斯禾:“你们愿意来看我,是视我为友之举,应谢的。”

      方昭荫:“理所应当的事,何谈谢字,实不相瞒,我与你第一次见面时便觉得你格外亲切些,却一直不知是为何,约莫就是书中所讲的缘分?”

      方昭云:“巧,我与二弟是同感,类似的话,上回我来时便说过一次。”

      杜斯禾闻言怔愣片刻后笑了下,并不多加询问,饮过后他看向一旁也不喝茶冷着张脸的澹台修若,问道:“澹台公子可是不喜此茶,为何不饮?”

      澹台修若转过头依旧冷着脸,语气却带了丝不可诧异道:“你与他们不生疏,却独与我生疏。”

      杜斯禾噎了下,道:“澹台兄性喜静,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在下唯恐唐突了你这位天神般的冰山美人,故而……”

      话尚未说完他便看到澹台修若额上的青筋跳了下,忙闭上了嘴。一旁方昭云和方昭荫却早就为此笑得根本停不下来了。

      方昭荫用手捂着嘴边笑边道:“天神般的冰山美人……这是我今年听到的头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了,真真是要笑死我了。”

      方昭云:“同感,同感。”

      方昭荫:“要我说吧……修若穿一身黑往外一站,保不准人人都要当他是黑无常……与天神相去甚远。”

      方昭云:“依我看,冰山二字当得,这美人一说实在是……一言难尽……”

      杜斯禾抬眼瞄着澹台修若的容貌,清秀有加,端正好得很,夸一句美人哪不对?

      方昭荫:“斯禾有所不知,别看修若生得文弱,其实暴力得很。”

      澹台修若举杯饮尽杯中茶,将一幅画放到杜斯禾面前,道:“送你。”

      杜斯禾手放在画卷上轻点着道:“澹台兄每次见面都送我画,真是谢谢了,不过我不太欣赏得来这些,我比较喜欢真金白银。”

      方昭云与方昭荫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又停不下来了。

      澹台修若沉默了片刻,摘下手上乌金篓的戒指,放到杜斯禾手背上,道:“你的了。”

      杜斯禾捧起戒指看了会儿道:“乌金,澹台兄大方,上面的花纹挺别致,可是有什么特别含义?”

      澹台修若:“凭此物到太胤商号下任意一家店铺,每次可取百两纹银,每月一万两封顶。”

      杜斯禾僵了僵,半响将戒指放回澹台修若面前,道:“澹台兄如此重礼,我可不敢收。”

      澹台修若又将那戒指推回杜斯禾面前:“区区小钱,不足挂齿。”

      方昭荫看着他们推来推去,转头对方昭云道:“大哥,你可有觉得修若特别偏心,画呢我们三请四求付钱都换不来,对斯禾他倒是一幅接着一幅送,如今直接送钱了,每月一万两白银,还是区区小钱不足挂齿。”

      方昭云看了眼杜斯禾,回头看着方昭荫叹了口气道:“这可不能怪别人。”他压低声音附耳边道:“你是没看见,修若闲时画了多少回‘斯禾’一根手指头一只眼睛都来来回回地画了好多遍……”

      他们以为杜斯禾会听不见,但却不知杜斯禾听力超群,说的话早已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了。

      杜斯禾看向澹台修若的目光里就这么带上了一句话“原来你这么变态。”

      澹台修若也都听到了,也读懂了杜斯禾的眼神,但他表现得太过寻常和坦荡,反倒显得杜斯禾的鄙视是那么不寻常和小肚鸡肠。

      又略坐了会儿后,一名小厮忽然来报:“少爷,他回来了。”

      杜斯禾一听立刻站了起来道:“真的?”

      那小厮忙又回道:“不过他说少爷既然有事,晚些再来。”

      杜斯禾急道:“别,你去让他等等,我很快回去。”

      澹台修若一听便知是楚林来了,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松开,心中疑惑这俩人到底来真的亦或做戏,还带着丝嫌弃,再说了,他始终是不大相信俩名男子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的。

      小厮应声走后,杜斯禾回过身,见方昭云他们都起身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是我一个朋友……他……”

      方昭云打断道:“无妨,能亲眼见你无恙,我心甚安,你尚有事,今日就先行告辞了。”

      杜斯禾闻言皱了皱眉,这才想起很早前澹台修若借了方昭云的名义邀他出去害他差点被掐死,后来方昭云还为此亲自上门赔罪,可那次并未见着,如今隔了数月,他都忘了这事把方昭云也扯进来了。

      杜斯禾:“昭云兄,那件事是小人作祟,与你并无关系,你不必为此自责。”

      方昭云愣了下也悟过来他说的何事,答道:“好。”

      被称作小人的澹台修若依旧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将三人送走后,杜斯禾也正要回房,眼角瞥见石桌上还放着那枚乌金戒指,怔了片刻才拿起放入荷包中。

      改天让韩先生或者前羽送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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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下一章被嗯哼了,不知道怎么恢复,所以接驳到这一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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