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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霁
楚林置的宅子在西面靠着城郊。
外头看着不大,内里却另有一番乾坤,各种密室暗道暗格机关藏得到处都是,杜斯禾大好了后楚林亲自领着他认路,以防他走错遇险。
楚林:“这块砖按下去是密道,通的是书房那边路,这间房进去左手边第一个灯台按下去可传信,会有人赶来……”
杜斯禾饶有兴致听着,眼睛不断打量着四周,过了会儿他见楚林说完准备走了不打算继续往前,只好开口问道:“那前面那间屋子里有什么?”
楚林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想了片刻答道:“放杂物的。”
杜斯禾:“杂物?那么大一间屋子用来放杂物?”
楚林似笑非笑看着他,道:“也不止杂物,你想进去看看随你。”他抬起手拨了拨杜斯禾落在肩上头发,指尖无意划过耳垂和脖子,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别进去的好。”
杜斯禾听着觉得话中有话,皱起眉头道:“你不想让我知道我不去就是。”
楚林:“看也无妨,反正总有天你会知道里面是什么。”
杜斯禾心中一动,好奇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特殊的癖好我不晓得的?”
楚林冷眼看着他:“没有,我最奇怪特殊的癖好,是你。”
杜斯禾:“……”
楚林:“走吧,带你去下个地方。”
杜斯禾:“哦。”
杜斯禾被拉着走到了一个荷花池边上,池上结着一层薄冰,冻着些残荷的枯枝枯叶,时不时有几条巨大的金色锦鲤游过露出首尾,他趴到栏杆边上道:“好胖,还是全金的,卖了一定很值钱。”
走在前头的楚林回头:“啊?”
杜斯禾讪讪道:“算了你当我没说过吧。”
楚林走回来看着冰下那几条鲤鱼,道:“这宅子的前主人叮嘱过,动什么都不能动这个荷池和这几条鱼,好像说是用来镇宅的,从宅子建成就一直待在这了。”
杜斯拍了拍栏杆道:“可这宅子怎么看都有好几十年了吧?”
楚林:“不止,宅子的前主人买来时就把墙推了重新盖的,据他说买的时候鱼已经在这了,这话还是他买宅子时卖主跟他说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这几条鱼到底在这待了多久。”
杜斯禾望着那几条鱼出了会儿神,转头问道:“你说它们活那么久,会不会成精了?”
楚林:“那岂不是鲤鱼精?”说着他若有所思盯着那几条鲤鱼,许久道:“那么胖,估计成了精也是个胖姑娘。”
杜斯禾啧了一声,嫌弃道:“你好没意思。”
楚林冷笑道:“还走不走?站这想等鲤鱼成精拐你去当小相公不成?”
杜斯禾眯着眼打量了楚林一会儿,道:“以后你不许从这路过。”说完转身即走。
楚林闻言无奈笑了一声赶紧跟上。
两人在凉亭里刚说完要注意何处,从前头走来一名中年男子,朝着两人行了个礼:“王爷,杜公子。”
杜斯禾朝楚林小声问道:“谁来的?”
楚林:“陈伯,他是这里的管家。”
杜斯禾赶紧露了个笑脸:“陈伯好。”
陈伯赶紧又行了个礼道:“不敢,杜公子客气。”
楚林:“陈伯有急事?”
陈伯:“眼看快过年了,先前定的礼现下都送过来了,有几件需要王爷亲自过去看看,以免疏漏,也好收入库中。”
楚林:“东西都放在何处?”
陈伯:“在那边的府上。”
楚林一拍额头:“也对……那我这便回去一趟。”他转头对杜斯禾道:“我先送你回房。”
杜斯禾:“不用,我认得回去的路,自己走回去就好,你去忙吧。”
楚林微皱着眉头犹豫了会儿才道:“我去去就回,前羽留下给你,有事就唤他。”
杜斯禾:“好。”
楚林走远后,杜斯禾又折回荷花池看了下那几条鲤鱼,沿着路他走回到刚才楚林说的那间杂物房门前,细想了遍楚林的话,大概意思好像还是希望他进去看看的?
到底进不进?
他伸手轻轻推了下门,没想到看着挺沉的门一下就打开了,吱呀一声,杜斯禾吓了跳忙伸手想把门合起来,可惜已经来不及,光线落入房中露出里头的光景来。
杜斯禾呆愣在门口半响,皱着眉头挣扎了许久终于放了一只脚进门,顿了下才又把另一只脚也踏进门。
整个人都站在房中后他的胆子大了不少,可仍是没敢细看。
除开本来是间普通的卧室外,地上和桌上确实堆着不少箱子,还有几面墙的书,零碎的物品也不少,再外加些看不出什么用途的奇怪物件零散堆放在角落,屋里的悬梁上吊着几盏用各色贝壳串成的风铃,发着细细碎碎的声响。
东西都没积灰,应该是有经常打扫。
可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杜斯禾绕着那些物品走了圈也没看出有什么奇特之处,关好门慢悠悠地又走回房
傍晚时楚林回来,见杜斯禾睡着他便唤了前羽来问:“我走后他可是直接回房了?”
前羽答道:“不是,拐去书房了。”
楚林轻挑了下眉,点头道:“我知道了。”说完他便回房去喊杜斯禾起床吃饭。
前羽无奈地回到屋顶上,刚找好位置蹲下,远远便看见陆青蒙找了过来,他便又跳下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青蒙瞟了前羽一眼,道:“送药,难道不行?”
前羽:“杜公子的?”
陆青蒙:“他俩的都有。”
前羽:“王爷哪不舒服?”
陆青蒙:“有点上火而已。”
前羽:“……”那他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陆青蒙:“我能进去了么?”
前羽:“我觉得你还是在这等一下的好,王爷刚进去喊杜公子起身。”
陆青蒙从怀里掏出两瓶药递给前羽道:“那你帮我给他们吧,我还要回去煎药,绿色这瓶是杜公子的,蓝色的是王爷的,用量还是按着以前的。”
药瓶还带着些许体温,前羽看了下收进袖袋里,应道:“好的。”
说罢前羽看着陆青蒙又渐渐远去,楚林拎着杜斯禾出门,见前羽站在门口看着院子的方向,好奇问道:“在看什么?”
前羽回过神,把刚收好的药瓶拿出来递给二人,道:“青蒙刚送来的,说用量还是按着以前的。”
杜斯禾接过问道:“哪瓶我的哪瓶你家王爷的?”
前羽:“……”
他皱着眉想了许久都没想起哪瓶谁是谁的,明明是刚才的事也不知怎么忽然就忘了,只好挠挠头道:“我去问问,她刚走不远。”
楚林看着飞奔离去的前羽也皱起了眉,道:“他这是怎么了?”
杜斯禾摸着下巴道:“前羽应该比你大不少?”
“比我长十岁。”
“那陆姑娘呢?”
楚林算了下,道:“约摸二十有五?”
杜斯禾眨眨眼:“看着都不像呀?”
“你问这做什么?”
“没,好奇问问,咱先去吃饭?”
楚林转过身走了几步,回过味来杜斯禾的话中话,又停下脚步道:“青蒙发过誓此生不嫁。”
杜斯禾笼着手笑道:“那就随缘呗。”
楚林摇摇头领着杜斯禾离开。
临近年末,顾竖乾发了话让杜斯禾回家一趟。
楚林捏着信问道:“除夕夜顾将军和柳夫人依礼是要入宫饮宴的,我去年称病没去,今年是必须去一趟的,你怎么办?”
杜斯禾:“什么怎么办,还有那么多人呢。”
楚林:“陆前辈应该快到了,算上青蒙和卿舒,你相熟的那也就仨,东酒和仲卫他俩不愿参与,我也没敢强迫。”
杜斯禾:“那也足够了,左右我不能随你们进宫,这有什么法子。”
楚林想了许久,道:“我去献了礼就回来。”
杜斯禾挑眉:“你确定走得了?”
楚林:“这……”
杜斯禾见他眉头皱得死紧只好笑笑道:“好吧我等你,左右也没什么事要做,吉时到了我去祠堂磕几个头烧几柱香也就好了,放爆竹什么的也轮不到我来。”
楚林摸了摸杜斯禾的头,笃定道:“我会尽快回来陪你的。”
杜斯禾:“过年而已,年年都有,有啥稀奇的。”
楚林:“可认识你的第一年还有第二年临到这时你总没个清醒的时候,认真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和你一起过年。”
杜斯禾乐道:“那以后还有很多年呢。”
楚林看着他也笑道:“希望如此。”
除夕这天午后顾竖乾与柳夫人便需入宫陪侍,一早便忙开了,连带着平日里不敢喊杜斯禾早起的侍女也大着胆子将他早早叫醒,换上柳夫人送来的新衣,连推带攘地送他出门。
没大睡醒的杜斯禾走出老远才发现自己穿了一身红,再回去换又来不及了,只能无奈顶着这一身去给顾竖乾柳夫人问安。
柳夫人笑得就没合拢过嘴,拉着杜斯禾看了好几圈,絮絮叨叨叮嘱道:“我都安排好了,今晚做的也都是你爱吃的,祭拜的事别累着自己,有心足矣……”
顾竖乾坐在旁听了会儿,发现柳夫人说得没完没了,从前不久说到几年前,赶紧拉了杜斯禾过来,简洁明了掏出一个大红绣了福字的锦囊塞过去,道:“今夜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先给你,用来压岁。”
柳夫人:“对对,险些忘了这件大事,来,这个是你的。”说着也掏出个大红福字锦囊塞过去,拉着他的手碎碎念道:“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杜斯禾揣着两个沉甸甸的锦囊一拜道:“谢谢爹,谢谢娘。”
三人又叙了会儿话,用过午膳后顾竖乾便同柳夫人上了马车进宫去了。
杜斯禾自行回了房,见楚林穿戴齐整站在他门前,是在等他。
杜斯禾:“您老怎么过来了?”
楚林闻言一笑,张开双臂道:“自然是挂念你,来看你。”
杜斯禾走上前伸出手作出个讨钱的动作,笑道:“压岁钱,先给来。”
楚林便从袖袋里掏出备好的一个锦囊放到杜斯禾手上,念道:“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杜斯禾掂量着手里那个用金线绣着百福的锦囊笑道:“您老可真大方。”
楚林:“统共三年的份。”
杜斯禾上前抱住楚林道:“谢谢。”
楚林:“我想听句新鲜的。”
杜斯禾沉默了半响仰起头:“要是今晚你回来得早我就说给你听。”
楚林:“君无戏言?”
杜斯禾:“自然不会骗你。”
楚林低着头看了他许久,扯出个笑来:“那我去了。”
杜斯禾看着人都走后自己在院子里枯坐了许久,一直到管家来报吉时已到,该去祠堂上香了这才回过神来,他站着想了会儿,想起陆棋要来,便问道:“陆前辈可是到了?”
管家低下头应道:“到了。”
杜斯禾:“到了怎不派人通知我。”
管家:“他到了后来看过您,小的想通传一声,他说等少爷您问起了再说,小的便没敢打扰。”
杜斯禾皱起眉头,难道是他方才想事情想得太投入,竟没发现陆棋来看过他?
他转头又嘱咐道:“那好生招待着,别怠慢了。”
管家:“晓得,晓得。”
顾府的祠堂是有些冷清的,寥寥十余个牌位和数百根蜡烛,还有两个团蒲一鼎香炉便是全部,今天多了四条长桌的祭品,这才显了些人气。
这祭拜也没什么规矩,焚上三炷香,再叩三个头,在团蒲上跪着等这三炷香烧完便可。
顾竖乾说,其实坐着也行。
爱咋就咋的,反正自家人,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心里装着就好。
上了香后,杜斯禾将团蒲往门口处挪了挪,离得远了些端正跪下,盯着那三炷香目光又开始飘忽起来。
从他被顾竖乾收养后,只有第一年他在这跪过,往后的每一年竟再也没来过了,一来他身体状况不允许,二来通常跪在这代父祭拜的,是顾习尧。
不知不觉便又过去了许久,管家掐着点儿来敲门,杜斯禾抬眼往香炉看去,发现只剩下三根短短的梗露在烟灰外头,三炷香早就烧完了。
他站起身开门走出去,对着管家道:“有劳了。”
外头的天黑了许多,奴仆们陆陆续续将挂在廊下的红灯点上,陆青蒙与柳卿舒站在门外不远处候着,见他走出来了才上前。
陆青蒙:“大冷天跪这么久,嫌命长?”
杜斯禾:“也就这么一会儿。”
柳卿舒帮腔道:“除夕夜,就别说教了吧……”
杜斯禾:“陆前辈呢?怎不见他?”
陆青蒙别过眼答道:“在暖阁。”
管家小心地上前问道:“少爷,可要摆饭了?”
“摆吧。”杜斯禾回过头对陆青蒙与柳卿舒二人道:“诸位,承蒙不弃。”
柳卿舒:“有吃的就不错了,哪敢嫌弃,先容我打探一下,可有糖醋鱼。”
杜斯禾垂下眼笑道:“有,陆姑娘青睐的豆沙莲子百合羹也有,陆前辈喜吃松仁,也做了两道菜。”
柳卿舒:“杜公子可真有心,都把我们各自爱吃的打探好了。”
杜斯禾:“理应之事,二位,请吧。”
陆棋与陆青蒙两父女并不是怎么爱说话的人,话多些的也就柳卿舒,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种趣闻轶事,杜斯禾偶尔跟着说两句,也还算热闹。
饭后下人端了茶上来,陆棋与陆青蒙在廊下谈起病症论起药典来,杜斯禾与柳卿舒则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杜斯禾:“今天天气不错,昨夜下了雪,现在却能看见漫天繁星。”
柳卿舒抬起头也望了下天空,道:“其实以前我还不信,在上京看到星空和在华京看到的是一样的。”
杜斯禾:“因为天空很大,而我们不过是沧海一粟。”
柳卿舒:“平雪大师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太阳永远东升西落,也有月盈月亏不断更替,不论我们身站何处。”
杜斯禾:“也不一定,如果走得足够远,或许会看到些不同。”
柳卿舒:“我听人说今夜有烟火会,整个上京都能看到。”
杜斯禾:“烟火会?倒是有许多年没办过了。”
柳卿舒:“王爷若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
忽地管家从外头进来,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杜斯禾道:“少爷,这是大少爷的信。”
杜斯禾接过信的手一顿,半响拿起,看清了署名确实顾习尧,愣了许久才问:“上一年似乎没有?”
管家想了想,道:“去年也是有的,和给老爷夫人的信一起送来的。”
杜斯禾闻言怔住,若真的有这么封信,顾竖乾为何不给他?他抬起头对管家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管家告退后,杜斯禾拆开信,除开问好的话外也说了些近况,看起来在军营里混得还不错,如今的顾习尧成了校尉,开始管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他一行行看过,发现提了不少次段月这个名字,这个人什么来头,还是和顾习尧成了朋友?
信不算太长,很快他便看完了,末尾写了句等我回来,感觉也并未说些什么出格的话,这么说上一年的那封信,应当也只是顾竖乾忘了给他的罢?
杜斯禾将信折好重新塞回信封里,却忽然发现信封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磕着,小小一颗也不知是什么。
他又把信取出来往信封里看去。
发现里头装了颗相思子。
本是轻飘飘的一封信陡然变得沉重起来,重得再也拿不稳,信封掉在雪地上,里头那颗相思子滴溜溜滚出来,被白雪衬得如血般红艳,可谓是触目惊心。
一时捡也不是,扔在那也不是。
会不会是他多心了?表思念之物而已,他们是兄弟是朋友,有什么可惊讶的。
他蹲下身把那颗相思子和信封捡起重新装好,慢慢踱回到屋子里的火盆处,心一狠将信投入了火盆,看着信烧完,一回头便看见陆棋陆青蒙与柳卿舒三人都齐齐看着他。
杜斯禾:“看我做什么?”
柳卿舒别过眼答道:“没什么,杜公子您高兴就好。”
巨大的几声“嘭”炸开的声响过后,四人醒悟过来这是烟火会开始了。
杜斯禾往外瞧去,见一颗烟花直冲上天炸开,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柳卿舒:“这应当是在宫里放的吧?”
杜斯禾:“是。”
烧了手头的信,心中的那封却还没烧去。
为什么楚林还没回来?
这场烟火会足足烧了半个时辰方才结束,杜斯禾瞧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柳卿舒也不敢再多话,只安静地跟在不远处,又过了将近两个时辰,下人来报顾竖乾与柳夫人回来了,杜斯禾才回过神觉得自己应当去看一下才是。
柳夫人看起来有些疲倦,见杜斯禾来了也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问道:“都这么晚了,怎还不去歇着,你身子不好,别累着了。”
杜斯禾:“想等爹和娘回了再去睡,这就去了。”
柳夫人:“好孩子,快去吧。”
顾竖乾转头对柳夫人道:“阿朔,你先进去吧,我说几句话就来。”
柳夫人点了点头,被掺着进了房。
等人都走了后,顾竖乾看着杜斯禾问道:“你想等他?”
杜斯禾低下头道:“是的吧,和他说好了。”
顾竖乾:“他估计没那么快能脱身,皇上想请他在宫里待几日。”
杜斯禾闻言心中不大痛快,但他不敢表露在脸上,只是接着问道:“那爹今晚守岁吗?”
顾竖乾:“你娘不太舒服,今年就不了,你也早些歇息的好。”
杜斯禾:“是。”
顾竖乾:“对了,今日习尧应该有家书来过,你可收到信了?”
杜斯禾呼吸一顿,答道:“收到了,也看过了,似乎过得还不错,当了个校尉,还认识了新的朋友。”
顾竖乾:“那就好,去年他也捎了封给你,我替你收了起来,结果一直忘了给你,回头我让人送去给你。”
杜斯禾点点头:“好,谢谢爹。”
送走了顾竖乾,杜斯禾回到自己房内,本不想再继续等了,结果想了想还是提了盏宫灯站在外头等着。
柳卿舒陪着等了会儿收到前羽的传信,捎来了楚林的一句话,说是今晚一定会回来。
杜斯禾听完并未说什么。
既然一定会回来,那就慢慢等,总能等到的。
渐渐的起了风,不知何时乌云将星夜遮得密密实实。
柳卿舒看着显然是要下雪的模样上前道:“杜公子,天快下雪了,不如进屋去吧?”
杜斯禾:“我不冷。”
柳卿舒:“我看着觉得你挺冷的……”
杜斯禾败下阵来:“那劳驾拿件裘毯或者披风,还有暖炉炭盆来吧。”
东西都拿来后,杜斯禾抱着暖手炉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很矫情?”
柳卿舒笑道:“我知道杜公子为什么想在这里等着,王爷若是从宫里来,会从顾府北边入,那就一定会经过流水台,那边有座木砌的九曲桥,踩上去不论力道多轻都会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在屋外仔细听可以听到,屋内就听不到了。”
杜斯禾眼睛一亮,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能听到?”
柳卿舒:“王爷说的,他说杜公子耳力极好,不同常人,我们要费老大劲才能听到的,你生来便可。”
杜斯禾:“那我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可骄傲的地方了。”
柳卿舒:“怎么会,杜公子可以用斩秋水弹出声音,这是天下人连王爷也做不到的事,还有您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的那次,竟敢清醒着让陆前辈和青蒙直接在你心口上动刀子,若非此事不宜大肆宣扬,大概天下人都会称赞你的胆量不可估量。”
杜斯禾眨眨眼道:“你高奖我了,我可没什么胆量,只是不怕死而已。”
柳卿舒:“大过年的,就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了吧?”
杜斯禾笑了笑,缄口不言。
柳卿舒见状也识趣没再说话,安静地守着。
火炭添了几回,楚林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场大雪。
杜斯禾仔细听了许久,始终没能等来那特殊的几声脚步声。
难道真的像顾竖乾说的回不来了?
可他说一定会回来,应当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楚林向来说到做到的,可是为什么还没来。
雪下了许久,陆青蒙几次想上前劝说都被陆棋拦下了。
陆棋摇摇头道:“不用劝了,劝了也该知道他不会听你的。”
陆青蒙:“可是……”
陆棋冷笑了一声:“那随你高兴。”说着饮了口热茶,继续低头看手里的书。
陆青蒙皱了皱眉头,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等着。
雪势渐缓,风也渐消,整个夜里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有时堆在树梢的雪过重将树枝压弯,上头的雪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无端能将人吓一跳。
楚林也终于来了。
杜斯禾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时,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可当那抹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时,他又渐渐平静下来。
远处的天边泛起微光,已是近天明的时候。
其实楚林没想过这个时候杜斯禾竟然还在等他。
仍穿着那身红衣,站在门廊下映着皑皑的白雪,当年七夕华灯下初见面便让他小惊讶了一番容貌的少年,如今比之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林站着呆愣了半响才走上前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一道晨曦照在楚林脸上,如同当年杜斯禾打开门看见楚林坐在屋内时的光景,是整个世界都跟着这道光亮起来的感觉。
他张开手抱住楚林说道:“没有,你来得刚好。”
唯独楚林出现在他生命里的这个时候,正好不多不少。
是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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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没赶得及年初一发,新年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