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有情况，同志们。”

　　这天课间，薛苗苗从外面回来，一进教室就开始嚷嚷，一脸八卦。

　　“我刚才不是去给老班抱作业嘛，就看见里面还站了两个人，正在跟老班说话。”

　　薛苗苗是班主任的课代表，消息一向灵通。她这一句大家都来了精神。

　　“谁啊谁啊？”

　　大家瞬间将薛苗苗给包围了。

　　“看起来是一对母子，可是感觉又不像，因为她对男生的态度很恭敬，更像是保姆之类的。我看不见脸，反正咱们都不认识，我听了两耳朵，好像是商量转学的问题，应该是想转到我们班。”

　　“新生？”

　　大家面面相觑。

　　“那你感觉是什么样子，好学生还是坏学生。别一来就把咱们班搞得鸡飞狗跳的，不安生。”有人问。

　　原纯看了一眼说这话的女生，“你也太多心了吧，都是跟咱一般大，能折腾到哪里去。”

　　那女生白了一眼原纯，“看你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懂。我有一个同学的弟弟，初中的，前些天他们班来了一个新同学，那男生天天抽烟喝酒，撩架打。我同学的弟弟就坐在他旁边，备受欺负。你想想，有这样一个人坐你同桌，你受得了吗？”

　　“老师都不管的吗？”

　　“管？管个屁，听我同学说，那男生似乎是有什么背景的，连校长都得罪不起。”

　　旁边的女生都震惊了：“那可真是够倒霉。”

　　“天，咱们班课千万别来个这样的。”原纯心有余悸地说，方晴笑了笑，没吭声。

　　“苗苗，你说，你不是看见那个男生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大家一脸期盼的看着薛苗苗。

　　“这个，我也说不准，看起来没那感觉，挺高挺结实的，再说了，站在老师面前的，哪一个不是人模狗样，哪能让老师看出来？”

　　“说的也是。”

　　快上课了，大家就散了。

　　“方晴，你说会是什么样的人来咱们班啊？”

　　“你好奇？”

　　“你不好奇吗？”

　　原纯侧头看她，左边的短发下垂，遮住了耳朵，那双眼睛就像小鹿，眨呀眨的，挠得你心里痒痒。

　　方晴无谓地笑了：“随便啊，以前又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说的也是。”

　　原纯点头。“不过你也太淡定了吧，好歹和大家八卦一下，看你冷淡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清二楚。”

　　“想太多。”

　　方晴感到好笑，摇了摇头，拿出了语文课本。

　　没想到原纯一语中的。这人她的确认识，只不过她认识对方，对方不认识她。

　　下午第一节课，正是人困意上涌昏昏沉沉，班主任来了，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不知李桂园说了什么，那个男生停下了脚步。

　　他背对着大家，望向走廊的窗外。下午的阳光和煦温暖，带着一丝丝的燥热，将他漆黑如墨的短发镀上了一层金，白色衬衣，深色牛仔裤包裹着他瘦削颀长的身躯，像是一棵白杨树，挺拔，笔直。身后背了一个又瘪又大的单肩包，他的周身，笼罩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金色的忧伤。

　　方晴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他，一种熟悉地感觉涌上心头，让她顿时惊出一身汗。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要来一位新同学，让我们掌声欢迎一下。”

　　然后自己带头鼓了鼓掌。同学们被老师这大嗓门惊醒，立刻坐好，驱驱瞌睡虫，一边朝外看，一边鼓掌。

　　“进来吧。”

　　老师站在门口喊了一句。

　　他转身，额前的碎发挡住了视线，他眯了一下眼睛，两颗黑眼珠就像是黑曜石，闪闪发亮，炯炯有神。

　　“不好意思，只有这一个了，给你吧。”

　　是他，那个送给我硬币的那个人。

　　他向大家浅浅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是季轩。”

　　“哇——”

　　方晴听到一阵齐刷刷吸气的声音。

　　一众女生如狼似虎，紧盯着季轩。都等着老师发话，看做了谁的同桌。结果季轩没有同桌，班里已经坐满了，没有空位子。他的位子是班主任找人帮他搬的，在最后一排。只有等成绩出来后，才会进行排位。

　　不过这就意味着全班的女生都是他的同桌。

　　季轩的长相完全符合了所有女生对于心中白马王子的幻想，这让七班和整个年级都为之倾倒。方晴不得不承认，季轩的长相就是有一种莫名让人心动的感觉。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一只小动物，眼神单纯乖巧伤感。他盯着你的时候，你的心会不自觉的软成一滩水。

　　可是最吸人的还是他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忧郁，你会发现，尽管你离他很近，可是却无端会感觉到一种疏离感。

　　大家都挤破了脑袋往他身边凑，而方晴在偷偷地观察他。

　　今天穿了什么衣服，是哪个牌子，尽管都是穿在校服里面的衬衣。他今天穿了和昨天一样的鞋子，说明他很喜欢这双鞋子，因为一般情况下，他都是要换的，他有轻微的洁癖，他喜欢小猫，他不会喝酒，没谈过恋爱……

　　虽然方晴来不造访他身边的位置，但也从别人的口中听出另一个的季轩，大家之间的对话，哪怕是问一道数学题，也能几句话转移到他身上。

　　“这道题我不会，你给我讲讲吧？”

　　“哦，是这样的，在这里加一条辅助线……懂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你太厉害了，这么难的题都会。”

　　“这是季轩想出来的，你不知道他可厉害了，每张卷子的最后两道大题他都能做出来，简直……”

　　听到的，看到的，在方晴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季轩。但她每天在这样的氛围中上课读书，却还是觉得自己和他不会有交集，那样一种情况下的相遇，不会有人记得。

　　直到有一天。

　　“方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你说。”

　　蓝琪雅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地说：“今天下午放学后我有点事不能画板报了，可是明天学校就检查了，所以，想拜托你……”

　　“你该不是……想让我……画？”

　　蓝琪雅讪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会画画啊。我从来没画过啊。”方晴本能拒绝。

　　“没事，我把素材找好了，你按葫芦画瓢，很简单的。”

　　蓝琪雅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画册，“喏，你看，真的很简单。”

　　“不行，我真不会。”方晴摆手拒绝。

　　“可以的，你可以的，等你画了就知道很简单的。我是真不能留在学校，我小伙伴还等着呢。拜托你了。”蓝琪雅苦苦哀求。

　　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松口答应。

　　“谢谢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蓝琪雅一脸喜色。

　　“呵呵。”

　　方晴苦笑。

　　为了怕自己丢人，方晴专门等全班都走了之后才行动。他仿品左手拿画册，右手捏粉笔，想象着自己一气呵成的绝美风姿。

　　别人都行，我肯定也行。

　　事实上……

　　方晴看着这费了自己二十分钟的梅花，累觉不爱。

　　“你这是什么？”

　　身后乍然响起一道声音，方晴吓得大叫了一声，画册“啪——”摔在地上。

　　回头一看，却是季轩。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季轩礼貌地道歉，弯腰捡起画册，没有地给到，自己翻了起来。

　　“没事。”

　　“你在画什么？”

　　“板报，明天就要检查了，可是我还没画好。”方晴的声音镇定自若，仿佛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

　　“你这……”

　　他欲言又止。

　　“哦，梅花，”方晴自嘲地笑笑，“太丑了。”

　　季轩“扑哧”一声笑出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又故作镇定，“是挺丑。”

　　有乌鸦从她头顶飞过。

　　方晴尴尬地笑笑，转身继续她这失败的画作，哪料到季轩不走了，就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她画。

　　在他的注视下，方晴浑身僵硬，如芒在背，如坐针毡，本来就丑的画这下子更丑了。

　　不走坐在那里干什么？方晴不自在地胡思乱想，该不会认出她了吧？

　　“要不我替你画吧。”

　　季轩突然站起来抽走了方晴手中的粉笔，“就这，也太小儿科了，你去坐着吧，我来。”

　　方晴狐疑地看着他，不相信他真的行。

　　“放心，去坐着吧。”

　　然后把她往旁边推，方晴借力闪开。

　　于是季轩刷刷两笔，瞬间就让她目瞪口呆了。

　　有的时候啊，上帝就是那么不公平，给了一些人外貌的同时还会给你才华。方晴看着季轩行云流水般完成了一副岁寒三友，觉得自己真是哔了狗，刚才多少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她抽搐了一下嘴角，问：“你这……练过？”

　　“哦，小时候玩过两年。怎么样，还满意吗？”季轩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方晴用力地点点头，由衷的称赞：“满意，太满意了。明天评选，绝对可以拿第一啊。”

　　季轩羞涩的笑了，一排皓齿如珍珠一般洁白。随手一抛，粉笔头精准无误的砸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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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女你好，请问需要什么？”

　　导购小姐春风满面地看着蓝琪雅。

　　“哦，我随便看看。”

　　蓝琪雅的身形穿梭在一排一排的货架间前，只见她精心挑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眼睛放出光彩。

　　晚上，蓝琪雅迅速吃了晚饭，就关上房门忙活了起来。

　　桌子上是一大捆彩色的纸条，每个大约二十厘米长，一厘米宽，蓝琪雅从笔袋里拿出一只黑色水笔，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笑意浮现，只见她一笔一划的，认认真真的写了一句话，写完叠成一个星星。然后换一个纸条，继续写。

　　就这样忙活到半夜，蓝琪雅疲倦到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边还有一个圆口的玻璃瓶，还有一个木塞子，里面是碎钻，瓶子里还装了个水滴状的石头。灯光下，两者交相呼应，一闪一闪，发出夺目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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