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异闻录

　　锦漪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听出来她是向李嗣行提议给李恒轩纳妃。
　　他们先诧异地看着锦漪然后转向了李嗣行，疑惑为何锦漪要在此时提出纳妃事宜。
　　锦漪你在干什么啊，碧芊她才刚刚有孕！听到锦漪提及此事，李恒轩竟不敢面对刚有身孕的沈碧芊。
　　李嗣行倒在心中默默夸赞锦漪的机灵。
　　他自己不想封妃，但是不能委屈李恒轩。他一直想着自己却没考虑到如果他没有纳入其他嫔妃，太子怎能好擅自纳妃呢，更何况太子早就应该妻妾成群。
　　还好锦漪提醒了朕。
　　只是让他担心的是李恒轩想纳入的人。
　　“你到机灵，还能为你大哥着想，你大哥他没白疼你！”李嗣行笑着对锦漪说道，并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先听听恒轩想要的是哪家女儿，大不了朕不准就是了。
　　“碧芊有孕在身，恒轩身边不能没有人。恒轩，是朕给你指一位，还是你有中意的人了？”
　　当着沈碧芊的面李恒轩如何能说出口，但是此时的确是个纳林羽瑶为妾的好时机，他又不想失去，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儿臣多谢父皇关怀，只是儿臣要照顾碧芊，纳妃的事情还是往后放一放吧。”
　　李恒毅一开始也觉得锦漪在沈碧芊刚刚有孕的时候提起林羽瑶的事实在不妥，不过他此时理解了，倘若在这之后再提及此事反倒更加伤害沈碧芊。
　　沈碧芊看出来李恒轩是碍于面子，于是替李恒轩说道：“太子殿下已经为臣妾做了很多，臣妾感激不尽，太子殿下不能因为臣妾而委屈自己。”
　　李嗣行听到沈碧芊如是说，感慨沈碧芊的贤良。在沈碧芊还未成为太子妃之前他就听说沈家女儿温婉贤良，看来果真如此。
　　沈碧芊继续说道：“其实臣妾觉得墨音馆的林羽瑶很适合服侍殿下，不如就封羽瑶姑娘吧。”难道碧芊已经全部知道了么！李恒轩刚才紧握沈碧芊的手松开了些。
　　“林羽瑶？她是何人？”
　　“回父皇，林羽瑶是东宫墨音馆的女官，她精通音律，太子殿下常去墨音馆听她弹琴解闷，臣妾觉得羽瑶姑娘来服侍殿下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听到这儿，李恒杰心中一阵窃喜。
　　他在心中嘲笑锦漪，嘲笑她的自以为是。锦漪自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实际上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再听到刚才沈碧芊还为林羽瑶说话，他觉得更加可笑。
　　嫂嫂到底是爱大哥呢还是不爱呢。
　　之前他还在为林羽瑶如何接近李恒轩还犯愁，如今锦漪不仅帮助林羽瑶顺利进入东宫，还让她当上了妃嫔。
　　碧芊怎么什么都知道了，锦漪是不会告诉她的。李恒轩在想终究沈碧芊是自己的妻子，他经常出入墨音馆是瞒不过沈碧芊的。
　　“哦，是一位女官。”
　　沈碧芊知道李嗣行顾虑的是林羽瑶的身份，就示意一旁李恒轩的贴身太监张兴，让他解释林羽瑶是何人。
　　张兴说道：“皇上，林羽瑶乃奴才召进宫掌管墨音馆的女官。她是宿州人士，只因家里经商失利家境衰败而流落京城，由于精通音律而被奴才招入宫中为太子打理古琴乐谱。”
　　原来林羽瑶只是一名身份低贱的乐妓，李嗣行突然觉得此事没有那么复杂。看来恒轩就是一时来了兴致看中了一位会抚琴唱曲儿的，让她给恒轩解解闷没什么不妥。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就封她为奉仪吧，东宫是该进些人了。”
　　李恒轩认为奉仪的位份未免太低，但一想到此事是沈碧芊开口而且林羽瑶的身份实在特殊，于是就向李嗣行谢恩了。
　　李恒杰早已乐不可支，看到他如同初生之犊的大哥，柔弱的嫂嫂，忠厚毫无心计的二哥，还有自以为而且只是身为后宫一名公主的姐姐，顿时觉得皇位唾手可得。小的时候他崇拜大哥二哥，以为父皇关心他们是因为他们比自己优异；他羡慕锦漪，他不求父皇母后向宠爱锦漪那样宠爱他，只求父皇和母后也能时常想起他。如今他对这些不屑一顾，只有取得皇位他才能真正地被人看得起。他对皇位的渴望已经不仅仅是皇权的诱惑，更是皇位能洗刷他从小到大所受的屈辱。尤其是锦漪，他早就想好等登上皇位之后要如何对付她。
　　还是师傅说得对，切勿心急，只要师傅与我运筹得当一切便可水到渠成，即便现在能除掉大哥和二哥，但是我资历尚浅根本不能服众，还是慢慢来吧。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沈碧芊，心想，林羽瑶的事情解决了，只不过出现了个更棘手的，嫂嫂她竟然有了身孕！我刚刚被封王，大哥现如今却有了孩子，若是个皇长孙那父皇肯定会从小悉心教导，本来父皇就偏爱大哥。不行，这个孩子留不得。
　　他慢慢松开刚才握紧的双手，然后微笑地对沈碧芊说：“嫂嫂一定要保重身体，臣弟就等着当叔叔了！”
　　锦漪瞟了一眼李恒杰然后说道：“放心，你我肯定能当上叔叔和姑姑的。”
　　“哈哈哈哈，你们在你们的大哥和嫂嫂面前还真是无所顾忌啊！”
　　李嗣行听到锦漪的话以为她是在和李恒杰说笑。
　　锦漪趴在李嗣行的肩上，“父皇，那是自然，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恒杰。
　　皇后说道：“碧芊，要不然你搬到本宫宫里去住，本宫来照看你。恒轩他大手大脚，本宫怕他出什么差错。”
　　“多谢母后关心。臣妾才刚刚有了身孕，就先不劳烦母后费心，等臣妾到八九月，那个时候恐怕就要麻烦母后了。”
　　接着众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各自回去准备参加晚膳。
　　锦漪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将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李恒轩喊住了她。
　　“你先站住。”
　　锦漪慢慢地转过身。
　　“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刚才好端端地怎么提起要我纳林羽瑶为妾？”李恒轩语气中带着责备。
　　“我.......”
　　沈碧芊帮着锦漪说话。
　　“殿下您不要责怪锦漪，是臣妾让锦漪提出此事的，这事儿臣妾不不便当着众人的面在殿下跟前提起。”
　　接着沈碧芊暗示锦漪赶紧溜走，省的白遭李恒轩的责怪。
　　锦漪见状，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让嫂嫂跟大哥解释也好，他们毕竟是夫妻。
　　锦漪和涓流出了昭阳殿之后看到秋晔和小桂子在殿外候着，他们带了一个步舆，但是锦漪想趁着春光散散步，就让抬步舆的太监们先回去了。
　　涓流把刚才昭阳殿发生的事情给秋晔和小桂子讲述一遍，小桂子听到太子妃有孕之后高兴地跳了起来。
　　“原来太子妃是有了身孕！这真是件喜事！”
　　小桂子接着又问：“可是公主怎么能在太子妃刚刚有孕的时候让太子纳妾呢！这不是徒让太子妃伤心吗！”
　　涓流在旁也直点头。
　　“是啊公主，奴婢刚才也一直不解，好在太子妃贤淑没有计较。”
　　秋晔抿嘴一笑，即使当时不在那里，她也明白锦漪的用心。
　　锦漪说道：“你们都知道大哥纳林羽瑶是早晚的事。”
　　“可是公主也不必在此时提及此事啊。”小桂子依旧认为锦漪做的不妥。
　　“太子妃有孕，宫里头上下都在忙着太子妃的事，谁还顾及一个小小的奉仪？难不成我要让大哥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门么！”
　　“哎呀，奴才这下可明白了！此时太子纳林姑姑为妾的话即便是太子本人也顾不上林姑姑了！”
　　“你小点声！”涓流看到几个宫人路过，怕小桂子的话被人听到。
　　“我不知道大哥是否还能顾得上林羽瑶，起码这个时候林羽瑶的位份抬不上去，婚礼也不会风光了。再说，这件事终究是嫂嫂开的口，旁人夸赞嫂嫂的贤淑，而大哥只能对嫂嫂更愧疚了。”
　　说道愧疚，锦漪觉得不只是大哥，其实更是她自己对沈碧芊满怀愧疚，她时常自责怎么那时就出了个那样的馊主意。
　　“公主应该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吧。”秋晔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涓流和小桂子异口同声地问道。
　　“公主恐怕也是为了保护皇长孙。你们想想看，若是林羽瑶对皇长孙心怀不轨怎么办？她没成为奉仪的话或许还有机会去做些手脚；如今她被封为奉仪，皇长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首先被怀疑的就是她，她现在避嫌还来不及呢。”
　　“而且，”锦漪说道：“有句话不是这样说么，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等得到了就发现这件东西不过如此。小时候我和恒杰争一条西域的白玉牛皮马鞭，等我争到手了却从没用过一次。我想大哥对林羽瑶也是这样吧。”
　　她想到李恒轩对沈碧芊流露的关切是无法装出来的，那种看似平常和普通的关切才是夫妻间真挚的感情，与表面上的甜言蜜语跟本不同。
　　大哥对嫂嫂看似客气地像是外人，但他心底里最关心的还是嫂嫂！
　　本来锦漪认为李恒轩爱的是林羽瑶，直到刚才看到李恒轩的一举一动，她才明白李恒轩对林羽瑶只是一时兴起，对沈碧芊才是真正的爱。
　　大哥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还是公主和姑姑思虑周全！”
　　时在中春，阳和方起。
　　锦漪走了一会儿竟有些微微冒汗。
　　小桂子说她思虑周全，她不知自己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般“思虑周全”。

　　曹楠松与沈墨在门下省说了足足有三个时辰的话，回到府中刚刚坐下休息，还没等茶水进口就听到下人慌慌张张的通报声。
　　“老爷，老爷！”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老爷，是大喜事！”
　　“哦？什么喜事啊？”曹楠松淡然地喝了一口茶，只要不是祸事，任何事都不会使他的情绪大起大落。
　　“宫里面刚刚传话，太子妃有喜了！皇上召老爷您晚上共享晚膳。”
　　曹楠松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他努力地咽了下去之后说道：“是、是件大喜事。去，你去赶紧准备贺礼，再让人为老夫梳洗。”
　　下人退下之后，曹楠松顿时感到筋疲力竭，如同今早看到下朝后的沈墨那样。
　　沈墨这老头子这会儿想必在府中是喜不自胜吧。
　　想到沈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手舞足蹈的样子，他便恨得牙痒痒。
　　恒杰被封亲王，恒轩又有了孩子，这两件事竟赶在了一块儿，这都对恒毅不利，尤其是后者。他刚才还跟沈墨分析其三皇子被封瑞王之后与欧阳浩然会如何去争皇位，现在李恒轩手中有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砝码，他突然觉得李恒毅的希望变得非常渺茫。
　　他本以为夏炽可以顺利从边疆回来，之后再和锦漪成婚，那样的话他曹楠松如同如虎添翼，皇位对李恒毅来说简直就是囊中之物。
　　可是天不遂人愿，夏炽没能如期回京。
　　他就是想不通为何夏炽最终还是被留在边疆，他早已采取了万无一失的措施确保夏炽能够顺利回京。
　　夏炽怎么都不会被留在新州，他绝对可以回来，这是他万分肯定的，直到在李恒毅回京那日的回朝大典上听到这个消息，他便意识到背后还是有人在布局。
　　这人会是欧阳浩然吗，还是沈墨，他也不确定。
　　恒轩不能有孩子啊，起码现在不能有！
　　他手握茶杯出神地想，但他突然又自责起来。
　　你可不能这样想，恒轩他也是你的外甥，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作为舅舅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他内心的纠结使他如何都高兴不起来。李恒轩是皇后曹雪珍一手带大，每逢过年过节他都会来府中看望他这个舅舅，若李恒轩是曹雪珍亲生的，曹楠松对他肯定是打心底喜欢。
　　哎，孩子是无辜的，恒轩有了就有了吧，万一不是皇长孙而是个郡主呢！你再想为恒毅争得皇位，有些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不管自己的良心是否过得去，若是恒毅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原谅我这个舅舅！
　　可是他转念一想，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我不去动这个孩子，保不定恒杰和欧阳浩然不会！恒杰我是了解的，他城府颇深，而且从他给锦漪从小玩的那些手段可以看出来这孩子心狠手辣，恐怕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恒轩的孩子。他叹了口气，这孩子的命运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
　　一向果敢的他顿时陷入了两难之地。
　　“怎么拿了个墨色的长袍，今儿是个大喜的日子怎么不拿红棕色的那件？”
　　曹楠松训斥做事不上心的侍女。
　　侍女为曹楠松穿戴完毕之后，他双手扶了下发髻上的发簪，然后捋了一下胡须，僵硬的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便走进了抬往贞观殿的轿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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