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斜阳

作者:子曰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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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上


      早上门口果然没有车。
      初心拢拢肩上的书包往学校的方向走去。不多时,身侧有人影靠近,她一转头,撞进一双带笑的眼里。
      李旸乌故作意外地招呼道:“哟!这不是初心吗?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初心停下脚步望着他。
      “……你看我干嘛,我又没跟着你,我也不知道你走这条路啊。”李旸乌不服气地看回去。
      初心偏过头,沿着这条唯一的路往前,视线里隐约还能看见李家气派的大门。
      “……咳”被拆穿的如此毫不留情,李旸乌面上有些尴尬,粗声辩解,“你也看到啦,这里就一条路,你能走我不能走啊?”
      初心对他的恼羞成怒恍若未闻,只平着声音问:“你的车坏了?”
      李旸乌瘪瘪嘴,含糊地唔了一声:“偶尔走走就当锻炼身体了,哎呀快走吧,这都几点了迟到了可别怪我。”
      初心看着他欲盖弥彰遮遮掩掩的样子,脚步迟疑。
      李旸乌不耐地催促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走。”
      李旸乌眉毛紧锁嫌弃地等她前一秒刚从眼皮子底下走过,后一秒马上松了面部的肌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两人到达校门口时,一辆轿车徐徐停在他们脚边,司机跑到后座躬身打开车门,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搭着司机的胳膊矜持地跨出一步,天真灿烂的脸,嘴角两个腼腆的小梨涡若隐若现:“早上好学长。真巧,你也刚到吗?”
      “嗯。”李旸乌噙着标准花花公子的笑有意无意地瞟向旁边的初心,亲切温柔地指指腕上的手表对面前的小女生提醒道,“快点进去吧,要迟到咯。”
      “知道了学长,那我先走啦!”女生羞涩地低下头,捂着绯红的两颊飞快地跑走了。
      目送她走远后,李旸乌侧着身子拍拍初心的肩膀一副年迈老者的架势感叹一声:“哎呀,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可爱又有礼貌啊~”
      “……”顺着他的视线,初心动了动嘴唇,有些犹豫。
      “怎么?你也想发表一下看法?”李旸乌微微弯下身子诱哄道,“没事,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用不好意思。”
      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初心望着他过于专注热烈的眼神,声线隐隐有了几分波动:“真的要迟到了,我可以走了吗?”
      李旸乌保持着微笑盯了她半晌,奇怪自己这次居然没有那么生气了,心说这丫头不解风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时半会还能指望什么呢,而且仔细想想她也并不是完全一无可取,至少在没有征得别人的同意前不会擅自离开,也不像别的女生那么叽叽喳喳吵闹不停。
      其实偶尔不那么备受瞩目也是别有一番新鲜感的嘛。
      于是他唇边的笑容愈发肆意晃人眼球:“去吧去吧,认真上课不要开小差啊!”
      “……好。”
      李旸乌摸摸下巴对着那毫不留恋的背影摇摇头叹口气,发现果然不和那丫头太较真才是明智的选择。
      托李旸乌的福,初心走进教室刚在椅子上坐下铃声就响了,一向以严厉出名的化学老师板着一张脸环视了教室一遍,然后用与她的身材和长相截然相反的娃娃音说:“上节课我们讲到氧化还原反应,今天我们来讲一下氧化还原反应方程式的配平……”
      课间休息时间,初心正埋头研究刚才老师出的题目,身边轻轻盈盈站了个人,对方敲敲她的桌面,她抬起头看过去,是班里平时从没有说过话的一个女生,但初心知道这个女生,她叫黄清雅,是班里的文艺委员,长得好会说话性格也开朗,平时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
      黄清雅亲切地笑笑,脸上带着几丝难掩的探究说道:“赵初心,原来你认识李旸乌啊?周国他们说看到你昨天上了他的车,今天早上也是一起来的呢?是不是真的啊?”
      初心淡淡地回道:“嗯,认识。”
      即便已经听说了可得到当事人的证实黄清雅还是吃惊不小,张着嘴看向身后几个聚坐在一起的男生女生不知用口型说了什么,只见那几个人看着初心神态各异。
      “你们是在交往吗?”
      “?”
      四目相对,贫乏的脸部表达在这种时候总是有些吃亏,初心这个反应在黄清雅眼里自动解读成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禁僵着笑,尴尬地走了。
      初心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解题。
      “诶,怎么说怎么说?真的是那种关系?”坐等知道第一手消息的围观群众见她回去马上迫不及待地追问。
      黄清雅朝初心的方向努努嘴,小声说道:“不知道,人家不愿意透露。”
      众人一阵失望。
      “呵,这么拽?”
      “这不叫拽,依我看这叫手段。”
      “手段?她平时对人都冷冰冰爱理不理的,还能使上手段呢?”
      “你们这些单蠢的女人果然没有脑子,你想啊,李旸乌什么人?和他传过绯闻的女生没有上百也有十几二十个了吧,什么大美女没见过,你有听见他承认吗?豪门子弟啊,想要真正抓住他,你就要让他觉得你特别,让他觉得你根本没把他当回事的同时还要偶尔给点甜头,这叫欲拒还迎进退有度懂不懂?再说人家李旸乌都没发话呢,她敢随便乱说?到时候被甩了她哪还有脸来上学啊?”
      “嘿我说周国,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了解有钱人的心思啊?”
      “错!我是了解男人。”
      “哟哟哟,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切……”
      * * *
      吃完中饭从食堂出来,冷不丁被人从身后重重撞了一下,初心踉跄着往前磕了一步,险险站稳就听到背后有人吊着嗓子喊道:“哎哟!你长没长眼睛啊会不会走路?”
      初心转过身,说话的是一个高个子女生,单眼皮白皮肤,鼻梁上有几粒小雀斑,她瞪着初心,一手搭在旁边的矮个子女生肩上,身后跟了三四个人,表情有些凶狠。
      “我没有撞你,是你从后面撞了我。”
      “你说什么?”高个子女生挖挖耳朵,故作疑惑道,“再说一遍!”
      “我没有撞你,是你从后面撞了我。”
      那女生呲笑一声,凑近了初心压低声音说:“你说对了。就是我撞了你又怎么样?”
      初心直视着她说:“你应该道歉。”
      “哈?我没听错吧?”高个子女生对着旁边的同伴夸张一笑,纷纷发出轻蔑的嘲弄声,矮个子女生伸出手指比比初心又比比脑子,然后摇摇头,“要是不道歉呢?”
      “你这样做不对!”
      显然初心这机器般的反应逗乐了她,高个子女生哈哈大笑起来:“我不对?谁看见我不对了?谁看见了?”
      周围有三两个一团的学生经过,小心谨慎脚步匆匆,胆子稍微大点的也只敢隔着距离拿眼尾偷偷地看,可一接触到初心的眼神,马上目不斜视地走远了。
      初心收回目光,抬头指指安装在附近路灯下的摄像头,无波无纹地说:“那里有录像的,我们可以去找老师看证据。”
      此话一出,几位堵在她身前的女生顿时乐不可支东倒西歪,其中一位咽咽口水换过气嘲讽道:“还录像,连这叫监控摄像头都不知道你个土包子!我说你是真傻还是扮演傻白甜太上隐了出不了戏呢?你几岁了?还成天老师老师地挂嘴边啊?你家老师管你是不是真的被撞,那他管不管你吃饭拉屎通不通畅啊?哈哈哈……”
      看来这些人是没事找茬的,马上要上课了,初心不想浪费时间,遇见无赖只能不予理会,看他们还在笑着,便侧过身准备离开。
      “站住!”一个胖胖的女生挤出狐假虎威的嘴脸抬着下巴拦在她面前,“谁说你可以走了?”
      “上课不能迟到。”
      旁边的高个子女生不屑地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踱着三七步晃到初心跟前,脸上的笑已经收拾干净,眼里透出冷厉的光,指着初心警告道:“赵初心?最近你应该很得意吧?”
      初心抬头,原来不是没事找茬。
      “不过我要给你一个忠告!给我离李旸乌远一点,做人就要知道什么叫本分,别整天没事老想着勾搭男人,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今天只是给你提个醒,如果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和他牵扯在一起……你试试看。”她留了个幽深难懂的眼神给初心,然后扬臂一挥带着其余的几个一起走了。
      初心站在原地,空洞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如果不是对方叫出了她的名字,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不是认错了人。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初心被人叫出了教室,来人手上托着一个小盒子轻柔地递给初心然后只说这是有人让他拿过来的就走了。
      盒子上什么信息都没有,初心用小刀片割开包装,一团报纸上赫然黏着张白色的小纸片,上面用蓝色的圆珠笔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警告!
      剥开报纸,一个天蓝色半透明的塑料球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中央,初心停顿了片刻才凑近球体去看,透明的那一半里只有两个迷你的小灯泡,应该是个类似于照明珠一样小玩具,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初心拿出球晃了晃,发现球后方有一个小开关,用手轻轻一拨,顿时一股响彻整个教室的警报声刺激着耳膜,众人皆捂着耳朵又惊又怒地瞪向初心的位子。
      一时竟没人叫停,直到不知是谁反应过来喊了句“赵初心,你在干嘛?!快关掉!”才你一言我一语地跟着抱怨了几声。
      “嗒”初心关了开关,掌心中原本红蓝交替闪烁不停的光刹时暗了下来,初心捏着小蓝球弯腰和众人说了对不起,不过大家似乎对她的抱歉并不关心,骂骂咧咧几句投来抱怨谴责的目光。
      下午放学后,初心照旧背着书包去了后门,她摩挲着掌心的小蓝球,扭头看看四下无人便轻轻扳了下后面的开关,红蓝色的光在手中交替闪烁,耳边还是那单一的警报声,尖锐刺耳,莫名带来一种紧迫感。初心捧着它经过垃圾房,捏着开关来回拨弄了几下,听着断断续续的警报声,下垂的眼底闪过几丝趣味。
      远处有吵杂的声音传来,初心抬头看过去,手上惯性地一拨,警报响了,对方的动作随之嘎然而止,数目相对,一时间彼此竟都意外地愣在原地。
      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周围霎时静得能听见墙外枝桠上叶与叶之间的婆娑声。
      不知从哪伸过来的一只手,初心在被拖着往前奔跑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脑中不断浮现那张笼罩在雾气中散发着森寒的脸,那人捏紧的拳头尚悬在空中,他就着这个姿势偏头紧盯着她的方向看不清表情,透过那么远的距离初心有种仿佛被桎梏住脖颈的窒息感,她从没见过那样阴戾的眼神,但她见过躺在地上那些人的表情,和山里出现野兽咬伤村民后大家的反应一样,诚惶诚恐的,色若死灰。
      “……我问你的话你听见没有啊?”
      初心呼吸不顺地回过神,抬头看见同样气喘如牛的李旸乌正皱着眉瞪她,这才发现原来拉着自己的是他,脚下的路也已经是回家的路了:“什么?”
      李旸乌朝天翻了个白眼:“我说你看见人家打架不跑楞着干什么?还想看最后谁赢了鼓掌叫好啊?”要不是他在校门口等了半晌不见她出来进去找,指不定她现在也已经被揍的哭爹喊娘了呢。
      “因为瓶子还没给老婆婆。”
      李旸乌缓过气双手插兜揶揄道:“呵,那不如你现在过去给吧,说不定老婆婆还没走。”
      初心掂了掂背上的书包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明天再给也可以。”然后继续往前走。
      在她身后无趣地努努嘴,李旸乌转了转眼珠快步跟上。
      “你刚才怕不怕?万一他们把你拎过去一起打呢?”
      “没打。”
      “我是说万一!要是我来的不及时,是很有这个可能的。看看你这小身板,”李旸乌比了比到自己肩膀处的初心说,“估计一拳就能把你打趴在地上。”
      “我没有得罪过他们,为什么要打我?”
      “这年头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们看你不顺眼就可以打你,你打扰了他们的打架就更有理由打你了。”
      初心垂眼思索片刻,侧头问:“女生也会吗?”
      “会什么?”
      “打架。”
      李旸乌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坏心眼:“你要打架?说出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可以给你找两个帮手。”
      “打架不对,我不打架。”
      “切~”
      初心等了等,复又重新问:“女生也会打架吗?”
      李旸乌睥睨了初心一眼,懒洋洋地回道:“更随性。”
      但凡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大多生性暴掠,行为残酷,习惯在这种压制性的动作中获得自我满足和快感,随性,跟随自己的本性之意也。
      在李家大门口站定,初心又问:“你认识会打架的女生吗?”
      李旸乌不甚在意地说:“我也没看见过她们打架啊怎么知道?”
      “那你可以和她们说一声让它们不要打架吗?也不应该随便找茬。”
      “这我怎么管得了,学生的事应该老师去管吧!”李旸乌说完也不等她还要开口就一个跨步进了门,走没几步又转过身眯起眼说,“明天早上等我一起走听到了吗?”
      初心注视着李旸乌的背影直到隐在门的另一边,想起刚才放学后她的确去找了班主任王老师。
      王老师是一个年约45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刚报道的那天姑姑领着初心到办公室,她笑着说以后在学校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她,姑姑也说要是学校里有人欺负自己就去报告班主任,她会帮助自己,所以之后初心和她汇报过几次,今天也是一样,初心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知了王老师,王老师点头表示了解,之后会好好调查的。
      初心出了办公室,还没走远想起自己忘记提醒王老师有监控可以查看便扭头往回走,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谈话声传来:
      “……对啊,就是李夫人打过招呼才转进来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后来才知道她姑姑原来是李家的佣人,估计是觉得乡下教育质量不好学不出什么名堂,所以求着李夫人把她弄到城里来上学。”
      “成绩怎么样啦?”
      “其他都不错,数学真是要愁死我了,前几天数学老师和我说让我想想办法,说是这样要把班级的整体分数拉下去了,你说说让我想什么办法?”
      “乡下孩子不是都挺勤奋的吗?实在不行请个老师补补课呀。”
      “我倒是委婉地提过一次,你猜那小姑娘怎么说的?”
      “怎么说?”
      “老师,我不用补课,我可以自己学。”
      “估计是怕费用太高吧,不是说从乡下来的吗?我看她书包上都有补丁呢。”
      “哎,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真实在呢还是故意的,我当初看她是李夫人介绍来的,所以也就客气客气随口一提,现在倒好,见天儿往我这里来告状,我又不是闲的没事干,整天像个居委会大妈似的帮她处理这些小事啊?要真都是有凭有据的也就算了,偏偏还都是鸡毛蒜皮只有她一面之词的事,左右无人对证,你让我怎么打发才好?”
      “哈哈哈,看来,李夫人给你招来了个麻烦……”
      “……”
      初心站在夕阳的余晖下望着眼前那精雕细琢的大门,张了张嘴喃喃道:“老师很忙。”
      * * *
      早上起来时有点晚,天空阴沉沉笼罩在头顶,初心拿了一把长柄伞背着书包匆匆出了佣人房。在经过大门口时突然想起昨天李旸乌临走时说的话,为免李少爷生气,只能站着等他出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初心没有手表所以不知道时间,久等不来,她在原地踏了几步又看了看那扇纹丝不动的门,猜想他是不是睡过头了,决定还是去问一下为好。刚经过佣人房,同为佣人的张婶推门出来,看见初心惊讶地说:“初心啊,这都9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天不上课吗?”
      “我在等李旸乌。”
      “什么?你在等少爷?”张婶脸上表情更惊讶了,迟疑地说,“你有和他说好吗?他已经走了啊。”
      “?”
      “夫人说今天要下雨,所以让少爷坐车走了。”
      “我知道了,谢谢张婶,那我去上学了。”
      “诶!你路上当心点啊。”
      “好。”
      即使拼了命地跑过来,上午第一节的数学课还是毫无疑问地错过了,初心被叫到数学老师跟前了解情况,她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原因,自然要挨批,但好在初心认错果断,老头子浑浊的双眼打量了初心毫不动摇的表情一会儿后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数学很简单但也十分复杂要想考取理想的大学数学成绩提不上去那根本就想都不要想,到偏科偏得太厉害不会成就什么大事业世界上有多少伟大的发明家科学家在数学领域如此这般杰出了却还在孜孜不倦刻苦研究,再到家人含辛茹苦每天早出晚归省吃俭用只为供子女上学改变命运。。。。。。云云。
      初心低着头默默地听他讲的口沫横飞,并不插嘴。
      这时,身后的办公室门“吱”一声被推开,初心一动不动地站着,感觉到有人走至她身边站定,黑压压的影子,散发出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还夹着些许室外的寒气。
      邻座的男老师“啪”地把一本书重重拍在桌面,沉着声音说:“第几次了你自己说!”
      “说什么?”
      那是即使混在近在咫尺的数学老师喋喋不休的说教里也无法掩盖住的低哑音色,像是被深埋在在雪域山下最难寻的那瓶葡萄酒,虽然遥远又冰冷,但只要耐心等待与挖掘,它便能蜕变成世界上最好的大提琴也无法弹奏出的华丽香气。
      不过此时,他的态度显然让男老师无法耐心下去,压着怒火的脸隐隐有股风雨欲来之势,:“说什么?!就说你又把人打伤进了医院现在人家找到学校里来了,人家要一个说法! 您今天倒是给我一个说法,到底!为什么又要打人?”
      “……就说上次那张试卷吧,上面的题目我哪一题没有在教室里讲解过?你……”
      “可能是因为他该打。”
      “你说什么?”男老师可能被这回答给气疯了,朝旁边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抖抖手指着他扬声“赞叹”道,“你行啊俞季伏,你已经是上帝了都能审判别人是不是应该被打了是吧?你这是在替天行道呢?你怎么不干脆拿个十字架插在他心窝一了百了啊?”
      “老师。”男生顿了顿,讥讽道,“杀人是犯法的。”
      男老师冷哼一声,说:“你还知道杀人犯法啊?难道打架不犯法吗?你打伤了别人,如果人家告你个蓄意伤害罪呢?罪名成立是要坐牢的你懂不懂?做事这么冲动你想没想过后果?”
      “先不说我这个罪名会不会成立,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也是正当防卫?”不等男老师说话,男生接着道,“伤,我身上也有。他们以多欺少,而我处于保护自己的条件反射反抗了那么几下,老师,海里的群鱼不自量力想要消灭鲨鱼最后被鲨鱼吃了,你能说这是鲨鱼的不对吗?”
      男老师愣了愣,竟有些没法反驳,清了清喉咙狐疑地回味了一番他的话,然后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眉眼问:“你说他们以多欺少,谁能证明?”
      “……行了,快要上课了,你先回教室吧,注意下不为例啊,下次再犯我可直接算你旷课!”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数学老师看初心认识错误的态度良好,便总算大发慈悲的放初心回去了。
      初心向老师弯了弯腰,说了句老师再见便转身要走,正在这时,手臂处徒然一紧,一股强大的拉力让初心顿时失去重心,脚步一扭倒在后方一片坚硬的地方,她还来不及抬头去看,头顶上方有声音传来,那是一种特别的低沉,带着令人回味地韵味和不容置疑的强横:“她。”
      那位男老师将信将疑地把视线移到初心僵硬的脸上,确认道:“这位同学,你真的看见昨天他和别人打架了?”
      初心双眼无神地和那位老师对视了片刻,手臂处,被人攥住的地方又收了收然后松开,隔着校服,有丝丝冷意正缓慢地四处流窜,让人不寒而栗。
      见她微微垂着眼皮半天没反应,那位男老师以为她被吓到了,降低了些音量安慰道:“没事你尽管说,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没看到就是没看到,只要说实话就行。”
      “……我昨天在学校后门口是看到有人在打架。”
      “初心,碰到这种事你怎么没和班主任报告啊?”数学老师在旁边投来不认同的眼神。
      男老师指指她旁边的男生说:“你看看是不是他?”
      初心机械地抬头,睁着眼想努力辨认那人的长相,纷乱的脑中一时竟闪过昨天语文试卷的阅读理解板块中形容全球十六大奇景的一个词汇:巧夺天工。
      从初心的角度看过去,耳廓边上,一粒殷红的朱砂痣在碎发间若隐若现,沿着太阳穴,冷硬的线条一路延伸至下巴,继而向上勾勒出唇、鼻、眼、眉、额,刀削般的侧面散发出冰冷的气息,黑色的瞳仁里有凌厉的光一晃而过,那盛着漠然的眉眼淡淡扫过她的脸,说:“你是不是看得太仔细了?”
      经他一说,初心才发现对方已经转过脸来正对着她。
      “废话!当然要好好看清楚,这种事情能草率吗?”男老师呵斥一声,让初心好好认认。
      初心收回视线,点点头确认道:“是他。”
      男老师面色一紧,追问:“那你看到当时除了他之外还有多少人?”
      “……四个以上。”
      初心走出办公室顺手带上门的那一秒还有男老师苦口婆心的念叨从缝里飘出来,一墙之隔,似乎周围的空气都不一样了,初心快步走回了教室。
      上午第四节课结束,学生们迫不及待地奔出教室,走廊上吵吵杂杂,比以往更热烈。初心把桌面整理好,起身一出门就看到倚靠在墙上正和身前几位女同学笑语晏晏的李旸乌,李旸乌抬眼一看见她马上笑脸一收拨开众人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初心,我来找你一起去吃饭的,走走走,我请你吃饭。”首先,不管怎么说,李少爷一把拉过初心就往外走。
      这是一家学校附近最好的餐厅,环境优雅,音乐舒缓,服务员上完最后一道菜就离开了。
      端坐在桌前,李旸乌眼珠左瞟右瞟了半天不说话,初心就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终于自己忍不住内心的煎熬挂着有些心虚的笑试探:“早上,等我了吗?”
      “等了。”
      “那,没迟到吧?”
      “迟到了。”
      “咳!”李旸乌尴尬地舔舔嘴唇,“真是不好意思啊,早上醒的晚,然后我妈又催我又说今天要下暴雨,我被一急,也,就忘记了……”
      “没关系。”
      李旸乌抬着眼皮偷偷打量初心的面色观察这句没关系的可信度,发现对方还是一如往常地瘫着脸眼里也没什么发怒的征兆:“你真的不生气了?”
      “生气?”
      “我就知道。”听错声序的李旸乌赞同道,“你生气是对的,是我没遵守约定害你白白等了那么久,不过我已经和司机说了下午不用来接我,晚上我等你,我和你一起走回去好吗?”
      “我没有生气。”
      “是是是,你没有生气,是我误会你了。”
      “嗯。”
      李旸乌往后面椅背一靠,长长吁了口气:“还是你大度,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不生气就好不生气就好,来,吃菜。”说着夹了一块牛柳放进初心面前的碗里。
      “谢谢。”初心摇摇头一动不动地坐着,说,“不过我不能吃。”
      “啊?你不吃牛肉?那你吃什么我让人换一个。”
      “我没有为你做什么,不能吃你请的东西。”
      李旸乌怔愣了一下,表情茫然地说:“吃个饭而已,不用,这么讲究吧?”
      “无功不受禄,不过还是谢谢你,再见。”
      李旸乌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一桌菜,扭过头看见因走错方向被服务员指引着一边道谢一边往外走的初心的侧影,卑微寒酸的样子让他不禁微微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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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突然一个礼拜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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