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原

　　白墨走进阴暗的房间，发现屋内条件比预想中好。
　　细窄的窗户在墙面上方，大约只能伸出一只手臂，蒙蒙的红光从窗口透进来，白墨不确定那是否是天光。
　　墙角摆着一张漆黑的硬木床，还有同样材质的枕头，想来不会给人柔软温暖的触感。除此之外，还有张木桌与椅子。桌面整齐得摆放着四块红色的长条方块，与之前走廊上见到的类似。方块旁边，散落着几张纸，还有支沾满墨的笔。
　　值得一提，房间的地面并不杂乱，反倒整洁干燥。不知方才走廊的味道从何处传来。
　　白墨身后的铠甲大汉粗鲁地将他推进房间，然后朝床上随手扔了支玉瓶。
　　“下一场，三天后。”大汉未曾正眼看他一次，转身关上房门，接着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大概是锁门的工序。
　　等男子脚步声渐远后，白墨临近墙面起跳，双手抓住窗户边缘，往外面的世界看去。
　　的确是红色的天空，有着普通的白色的云。
　　他视线下移，能够看到的地面景物不多。墙外有条不宽的河，流淌在空无一物，枯燥的棕红色土地上。右方角落有排房屋，青砖黑瓦，与中国古代的建筑风格类似。具体朝代却是不知，也可能与历史尽皆不同，但至少不算陌生。
　　他敲了敲窗口四周，严密无缝。然后他从窗户落下，打量起自己只剩条短裤的身体。
　　不愧是游走生死之间的斗者，身材健硕，胸肌腹肌一样不少，匀称有力，且并不夸张。透过肮脏的灰尘与伤痕，也能见到稍白的肤色，可能是许久不见天光。
　　白墨接着仔细环顾四面砖石的房间。看了一会儿，他吐出嘴里那块拇指大小的红色玉石。
　　这块玉石斗场的观众扔下来的，白墨推断此物即便不是这里的货币，也有相似的作用。
　　斗场对白墨这样，与奴隶并无二致的斗者监控并不严格。因为这些房间的出口，只有通往斗场的那一条。且不说房间的门都坚硬如铁，烈焰不侵，就算侥幸逃到了斗场一方，也会在第一时间被守卫擒获。届时必然各种酷刑加身。
　　食物与水有专人分配，各个斗者之间平常无法见面，红色的玉石似乎并无用武之地。
　　这些白墨目前不知，他也不会轻举妄动，只是打开大汉扔在床的玉瓶。
　　里面躺着三粒火红的药丸，味道与白墨闻过的跌打膏药类似。他将药丸倒出，拿起其中一枚，碾碎它，然后取微小一部分抹在肿胀的右腿膝盖。
　　温暖的气息从药丸粉末传递到右腿的筋骨肌肉中，浮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几秒过后，白墨晃了晃腿，发现伤势竟已完全恢复，甚至不留痕迹。
　　他如法炮制，将剩下的药丸粉末抹在重伤的腹部。又将第二枚碾碎涂抹到周身火焰烧伤与流血之处。表面的伤痕渐渐散去，内部的疼痛也随之消去。堪比灵丹妙药。
　　他留下第三枚药丸，存在玉瓶，接着拿起桌面四条方块的最左侧一块。
　　在红如瓜瓤的方块内，密密麻麻刻着无数三维的文字笔画，这些线条小如米粒，不均匀地分布其中，仿佛夜空的繁星，又似散落的珠玉。
　　稍微看了一会儿，未曾看出什么信息，白墨便觉得头昏脑涨。尝试解读其他三块，同样无果。他放下玉块，拿起散落的纸张。
　　纸上居然写着他熟悉不过的汉字：“双叠月，火玉衰，左径裂，斗场开。”
　　字应该是由墨水写成，还未干透。
　　白墨猜想这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写下的字。未知情况依旧太多，但从纸张随意放在桌面来看，上面的内容可能无关紧要。又或者，是这几句中文这个世界的人看不懂。
　　如此，这具身体之前的意识，可能也是穿越而来，并且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
　　然而白墨很快便推翻这个想法，因为他在右侧的墙面上看到许多字体不一的刻痕，尽皆汉字。
　　“吴东林”，“黄前”，“邱铭”，“夏敬文”以及“金云”。
　　共有五个名字，应该都是这间房屋曾经的主人。白墨略微对比了一下，确定“金云”与纸张上的字体极为相似，于是他知道了这具身体原来的名字。
　　看来汉字也是这片异界通用的文字，又不知玉块里那些立体的刻印又是什么。或许便是如凭空唤火焰般的玄幻设定，他目前参透不得。
　　白墨将四面墙的每块砖都轻敲过后，窗口的红色天光逐渐按下去，黑夜便降临。他纵跃之后再次扶住窗口，一银一白两轮月亮挂在趋于纯黑的夜幕中，遥遥相隔，有着妖艳而诡异的美丽。
　　然后他落下，平稳地躺在床上。因为此时一串脚步声响起，有三人正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数息后，房门被打开，当先走来一位高而瘦的赤发老者，华服加身。进门时，老者弯腰几分，他竟是比门框还高。另一位是浑身珠光宝气的胖子，神色谄媚地跟在老者身后。最后一位则是去而复返的铠甲男子，想来是这个斗场的监工一流。
　　在斗场时白墨便注意到，这个世界的人，似乎都有着红色的头发与眼瞳。只是这些红色不尽相同，鲜艳程度不一。他方才曾揪下过几根头发，自己的发色同样是鲜红的。
　　高瘦老者是白墨目前见过的，发色最接近正红的人。尽管后者耳畔有几缕黑丝，但仍比胖子与大汉的纯正了许多。他猜测这或许与掌握的力量多少有关。
　　老者打量了坐起身的白墨几秒，后者沉静，或者说冷漠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他问：“你就是十六号。”
　　白墨点头，没有出声回答，他知道老者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份。
　　但他的沉默在铠甲大汉眼中便是不知尊卑的怠慢，于是大汉目露凶光。一股冰凉的杀意被白墨捕捉到，他终于确定，那股超乎寻常的感知，只能分辨他人的杀意，而无法捕捉到喜怒哀乐的情绪。
　　老者并不在意的白墨的态度，朝他招手：“你过来。”
　　白墨下床，走到老者跟前，然后他的右手手腕被老者握住，一缕温热在手臂血液里穿梭，直到胸腔下方。
　　片刻，老者松开手，目光中的惊喜被白墨捕捉到。他奇道：“你体内灵力充裕，灵门分明未损分毫……为何，在上场比斗中却放弃御火，反而粗蛮地动手动脚？”
　　白墨开口，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具身体的声音，意外的温和有力，又不失清晰明朗，甚至令闻者难升恶意：“能赢就好。”
　　老者一愣，随之畅快一笑：“倒是有趣。邱老板，这人我先带走了，至于什么时候时候送回来，也不确定……”
　　一身华丽绸缎的胖子热情接话，面上笑容极尽绚烂：“三掌柜哪里的话，整座斗场都是您老与二小姐的，何况区区一名斗者。这人您随时带走，就算不送回来也不打紧。”
　　老者平静点头，然后示意大汉将黑色的套子套在白墨头顶。同时，他还被套上了衣物，脚上还被穿上一双棉布质感的鞋。
　　斗场的斗者都是光脚的。
　　视野遮挡后，白墨被一条麻绳牵引着前行，转过几道弯，冷风拂面而来，他便出了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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