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原

　　四下宁静，空气里有难言的味道。白墨只听到马匹的喘息，他被人领上一辆马车。
　　与他所想不同，马车行进时比车辆还要平稳，马蹄声中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晃动。
　　约莫半小时后，白墨感觉刮面的风流减弱，马车停下。他被领入几层台阶后的白府大门。虽然府门辉煌大气，他却是看不到的。
　　行过前院，穿过回廊，延路花香扑鼻，泉水叮咚。终于步入某间清香萦绕的房屋，他被按在座椅中，然后头套被摘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红色的蜡烛，烛光之后，是精心装饰的房屋。用雕栏木画形容并不为过，淡紫色的纱窗洒在窗口，窗下还摆着两盆在白墨看来很是奇异的植株。
　　更远处的红柱旁，有一面银镜，镜的左方是装满纸质书籍的木架。与之相对的房屋右侧，是摆满半透明玉块的橱柜。这些玉块白墨并不陌生，与他所有的那四块一模一样。
　　环顾之后，白墨终于看向木桌后方，那名容貌绝色的红发少女。
　　自白墨进房后，少女便静静坐着，好奇地看着白墨的一举一动。此刻，她的目光与白墨接触，后者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波动，深潭一般。
　　这在自负美貌无双的白府二小姐看来古怪之极。但相比被男人痴痴注视，她更喜欢白墨这样的不在意。
　　“你叫什么名字？”白二小姐脆生生地问道，没有摆出千金小姐的威严。
　　白墨自然能看出对方的身份尊贵，对于这个可有可无的问题，他还是回答道：“金云。”
　　“姓金？”少女笑道，“原来是银月沼泽那支叛乱族群的后代。你多大了？”
　　白墨透过少女，从屋后镜中瞥见了自己的外貌。
　　这具身体不仅身材不赖，面容也是俊俏得不像话，与他斗场奴仆的卑微身份极为不符。镜中那人剑眉若火，棱角分明，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火红的瞳孔，虽看似冷漠，却又暗藏温热。冷漠是白墨的眼神，温热则是瞳孔本身。
　　尽管面容出众，他的下巴处有淡淡的疤痕，额头与红发尽是灰尘，身上的粗衣有些破旧。
　　“二十。”他依据自己见到镜中的模样，随意说了个数。
　　少女从椅中站起身，走到白墨身旁，仔细看了看：“生得倒好看，在斗场太可惜了。”说着她转身拿起一枚玉简。白墨所认知的玉石方块，在这片世界叫做玉简，能记录影像，刻画法决，有诸多妙用。
　　二小姐背对白墨，面色有些疑惑。斗场记录的信息中，金云是个残暴聒噪的斗者，往往比试都大开大合，喜正面对抗，是个不知思索，一味横冲直撞的莽夫。
　　反观坐在此处的白墨，沉默冷面，让人有些看不透。
　　难不成之前生死一战，他突然开窍了？或者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白府二小姐这么想着，又看了白墨一眼，后者继续扫视着房屋，旁若无人。
　　“啪啪啪！”突然，少女双掌击了三下，房门应声而开。领着白墨到这里的三管家买进屋，身后跟着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还有两位拎着食盒的下人。
　　二小姐道：“我看了你上场的比斗，打破常规，出奇制胜，不失精彩。今日我招你来，就是想赏你些什么。”说罢她眼神示意管家。
　　老管家上前一步，指着装扮精致，风姿袅袅的女子道：“这是玉兰楼的头牌。”又指着两名下人手中的食盒：“这是珍馔坊的麒麟宴。我家二小姐赏你，二选一。金云，你选哪个？”
　　极具诱惑的香味从食盒里透出来，这香味白墨闻所未闻，麻辣小龙虾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仿佛有一只手从菜式里探出来，想要抓住他的喉咙，疯狂填满他的胃。
　　而那名女子，姿色过人，身上也散发着一股勾人魂魄的奇妙幽香，足以让任何男子血脉喷张。
　　食物与女子的香味彼此糅合，让白墨体内的血液加速流转，胃部饥肠辘辘的声音不断。但他神色未变，眼神里也见不到任何欲望。
　　他目光越过这两样奖励，落在后方装满玉简的橱柜上，道：“我要那些方块。”
　　房间里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片刻过后，白府二小姐动人一笑：“好！”
　　少女又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区区知境修为，却能抗拒玉兰楼与珍馔坊的双重诱惑，我倒从未见过。你，很有意思。”
　　她挥手示意老者将闲杂人等带出房间，然后走到橱柜前，对白墨笑道：“你有眼光。能放在我房间的玉简，的确都是非凡的玉简。”她没有掩饰目光中的赞赏，“我便赏你一枚。说吧，你要功法，心诀，还是杂术？”
　　白墨顿了三秒，说道，用了疑问的语调：“功法用来攻击，心诀用来修炼，杂术则是其他？”
　　二小姐盯着白墨，有些疑惑，旋即释然：“不错。你要什么？”
　　“我要心诀。”白墨道。
　　“那我便赏你‘明火决’！”她朗声道，小心翼翼抽出柜子深处一枚玉简，抚摸其光滑的表面，然后递给白墨。
　　“中品心决，对初始知境的你来说无异于珍宝。且，这并非一般的中品心诀，即便在这流火城中，亦是数一数二的修炼之法。你若真的修炼小成，我便脱你罪制，许你当我的暗卫。三管家！”
　　少女没有多言，唤来老者。
　　白墨收了玉简，再度被人套上黑色的头套，绑上麻绳，离开白府。
　　马车上，他的怀里，那枚明火决的玉简，如熔岩般滚烫。

　　流火城，东三百里，黑霞镇。
　　两名衣着普通的老妇就着月光，在河边浣洗衣物。河水清澈，只是有些微凉，她们也不在意，动作娴熟。
　　突然，远处官道传来震动。老妇们很少听见如此激烈的声响，便停下手中动作，往那边看过去。
　　夜色里当先疾驰而来的是执旗的领头，红旗上是个大大的“白”字，随风猎猎作响，好不威风。
　　他坐下那匹神骏异常的是特意栽培的追云马，此马眨眼间从老妇们身旁穿过，巨大的风流让她们略微一个趔趄。马上之人未多看一眼，扬长而去，在他之后，熙熙攘攘的队伍簇拥着一辆马车，速度亦不慢。
　　两名老妇赶忙收起衣物，退得远远的。她们已经认出，这是流火城白府的队伍。白府在这片区域尊贵无比，寻常灵士不敢有所不敬。
　　队伍里的随从修士各个不凡，人数上百，声势浩大。能被这样多的才俊拥在中心，不知马车里坐着的那个人又是什么身份。
　　待阵仗走远，尘土未息，其中一名老妇叹道：“这白府，就是不一般。”
　　另一位老妇接道：“流火白府，可是南域也闻名的门派呢！我家孙儿呀，几日后便要到流火城去，想着找份白府护卫的差事。若是成了，也是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她说完，似突然看到什么不祥之物，惊疑出声：“张家妹子，你看，那河里飘过来啥了？”
　　张姓妇人定睛看过去，随后吓得后退两步。此刻云罩两月，只见被夜染成黑色的河浪中，飘来一米多长的漆黑箱子，在水中沉浮不定，却丝毫无声。箱子表面是许多狰狞的划痕，仿佛被猛兽袭击，煞是诡异。
　　“那……那，莫不是一具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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