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世家

　　[距离赤司征十郎提出婚约还有316天]

　　昨夜连绵细雨不绝，今日清晨方才风光霁月。浅川文也就着潮湿的空气刚刚醒来，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

　　今日他和两位好友约好了要去一个什么偶像的演唱会，虽然他对那些并没什么兴趣，但毕竟朋友一场，即使是无聊也不得不撑起精神应付。

　　本来寄希望于昨天晚上在饭桌上和姐姐说的时候，她能稍微反对一下，结果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说是很高兴自己能够和同学们和睦相处。

　　当时他郁闷地扯下一片面包，咀嚼着，把它想象成那些蠢材的头。

　　去看一个姑娘穿着漂亮衣服蹦蹦跳跳，大言不惭要给人勇气和梦想。

　　简直是在侮辱智商。

　　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经历过，就嚷嚷着要让这个世界认识自己。

　　没见识过这个世界的黑暗，也没有足以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更没有和黑暗相抗衡的能力。

　　过度的勇气和愚蠢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小姑娘去看，他还可以理解。毕竟每个小女孩都喜欢穿得漂漂亮亮，站在闪闪发光的地方。

　　但一群男生去这种场合。

　　想到这里他厌恶的皱了皱眉。

　　一想到今日要去这种浪费生命的场合，浅川文也不由得将头埋在被子里长长地□□了一声。他赌气般泄愤锤了一下棉花枕头，然后鼓起脸颊，更加不想起床了。

　　——得找个起床的理由啊。

　　他正这么想着，一个念头就忽然跃进了他的脑海。

　　——对了！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穿着一身粉蓝色的睡衣，帽子上还印着小熊的图案，一看就是浅川希子给他买的。

　　偷偷潜出门去，蹑手蹑脚地窜到旁边的房间，他拿出姐姐留给他的自己房间的钥匙，将门打开。

　　门内空无一人。
　　姐姐又一大清早走了。

　　虽然早就知道应该会是这样的状况，但真的看到那空旷的过分，整洁到突兀的房间，他心底还是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迅速调整好表情，深深吸了口气，浅川文也将门关好，严严实实锁上，又看了看走廊，四下无人，方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上身一件浅灰色的T恤，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浅川文也站在落地镜前随便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确定没什么不合适的，就出去了。

　　空荡荡的浅川大宅，早上九点，送走了它最后一位小主人。

　　走在路上，身边喧闹的人群并不能引起浅川文也的注意，他的目光在一家期刊店门口停滞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进去买了一本《经济周刊》，慢吞吞地走在街道上，边走边翻。

　　“嗯……虽然不是很难，不过，好麻烦啊。”

　　他有些懊丧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低声说着。

　　当走到街边拐角处的公交站牌时，他停了下来。

　　“文也！”站在公交车牌前，两个看起来衣冠楚楚，身着名牌的男生朝着他招了招手，呼喊道：“这边这边！”

　　他这才合上自己手中的期刊，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走近了，一个男生眼尖地发现了手臂夹着的杂志，浅川文也还没来得及阻拦，那本书就被对方抽走了。

　　他翻开杂志，忽然扑哧一笑：“文也，可以的嘛。”

　　“真是够了，铃木，快点把书还给我。”

　　浅川文也没好气地将那本书抢了来。

　　他看着那本书，目光停滞了几秒，最后还是将它塞回了背着的双肩包里。

　　另一边红发的少年微笑着开口问道：“文也，你怎么今天来的这么迟？”

　　“我姐姐今天早上在家，我就多呆了一阵。”

　　浅川文也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反正他知道自己这群狐朋狗友也一定会相信。

　　一边的铃木朝太不由得哇了一声：“希子姐姐欸？她今天专门在家陪你？”

　　“不是专门在家陪我，而是今天早上走的迟了点。”继续装。

　　姬海远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微微侧首笑道：“希子小姐果然非常重视你。”

　　浅川文也抿了抿唇，心下颇有些自豪地点了点头。

　　他的姐姐，当然是最重视他的。

　　说起来，他和这两人的相识，倒称得上是孽缘。

　　刚升上国中的时候，姐姐已经国三了。那时家里的事情刚刚尘埃落定，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惊世而出的浅川希子身上，他这位本家继承人少爷入学便显得冷清了许多。

　　但这一切并没有影响他，他深深为自己的姐姐感到自豪。更何况，她也不喜欢和无聊的人相处。虽然他在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会十分开朗，能够迅速混熟，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这样。

　　他心底和其他人是有无法弥补的距离的，当然，姐姐不能算作“其他人”。

　　加入了自己喜欢的篮球社，和社员保持着礼貌而友好的距离，他觉得这些交际就够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就在他想到这里时，公交车来了，铃木朝太一看到公交车，就兴奋了起来：“快点快点，不然就来了不及了。”

　　浅川文也在铃木朝太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转头去看姬海远淳，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上了车，找到座位坐下，身边没了聒噪的铃木朝太，浅川文也无视了姬海远淳求救的目光，径直坐到了一个远离二人的角落。

　　说来，那时候虽然他有意和众人保持距离，姐姐也帮他转移了大部分的目光，但毕竟是本家的继承人少爷，想要过来攀关系的人也不少。

　　不过他这个人，说奇怪也奇怪。对于这些朋友，他倒是爽朗的来者不拒，只不过，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便都会悻悻离去。

　　他当然明白问题所在。

　　如果只是陌生人，或者是点头之交的朋友，他不介意给对方一些关注和好处，起码保持一个面上的交往。但再相处下去，在要向好朋友这个关系质变的时候，问题就会浮现出来。

　　在浅川文也开朗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冰冷坚硬的内核。

　　对于大多数人，两个人想要成为朋友，最重要的是要有着共同的「秘密」，或者有着相同的「意见」。秘密和意见，能够快速地团结两个人，让他们彼此产生共鸣，由此发展出一段长久深厚的关系。

　　浅川文也在这方面是残缺的。

　　他并不喜欢与别人共享自己的「秘密」，他的心很深，有些东西连浅川希子都不得而知，更遑论他人。

　　对于「意见」，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和善，但天生流淌于浅川家血液内，宛如八重樱一般的「文雅」注定会让他们对于别人抱有一定的警觉，持有一定的距离。

　　也许是血缘的力量，虽然浅川希子和浅川文也乍看性格大相径庭，但相通之处，便在于他们都是观察者。

　　相比较「交流」，更加喜欢「观察」。

　　因此，他并没什么很好的朋友。这让作为姐姐的浅川希子为此忧心忡忡了很久。

　　那时候浅川希子身边早已经出现了小野纱子。虽然那时浅川希子也不轻松，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焦头烂额，但她对于自己的弟弟，向来是十分敏锐。

　　浅川文也当然也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情况，只要他执意要这样，姐姐也没什么办法。

　　浅川希子和浅川文也对于彼此都是独一无二的。对此浅川文也有着自己的自信。

　　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所谓的朋友，有姐姐就够了。

　　说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铃木朝太和姬海远淳出现了。

　　这二人，一动一静。

　　铃木朝太，铃木本家的小少爷，和他一样是篮球社的，原本的同伴都在继续相处之后感受带了那隐隐约约的隔膜，最后纷纷退回了安全线之后，只有这家伙就像是没感受到似的，锲而不舍地缠上来。浅川文也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到最后不知不觉就发展成了这种所谓的朋友。

　　在认识铃木朝文之后，他也就顺着认识了姬海远淳。

　　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承认他是愣了一跳。

　　姬海远淳有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那是他属于姬海家的标志。

　　浅川文也承认，他对姬海家没什么好感。

　　一想到姬海家，他只能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姬海远佳。和自己的父亲不清不楚，还是个瘾/君/子。最重要的是，她背叛了自己的姐姐。

　　不管多少次，在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眼神都会不由自主变得幽深。

　　然而在得知了姬海远淳的出身之后，他也释然了。

　　世家少不了内斗，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一点，甚至还算得上是亲身经历者，不过当他知道姬海家的情况后，也是深深感慨。

　　姬海家和其他几家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很多次被爆料出底下从事不太光彩的生意。

　　不过这虽然是捕风捉影，但也称不上是空穴来风。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经济危机，姬海家的情况颇为奇怪。

　　大多数家族都是通过韬光养晦的收缩战略默默挺过了那段日子，而姬海家，在经济泡沫时期和当时名盛一时的三木家一同叱咤风云，并没有收敛的迹象。

　　但经济危机之后，曾经宛如云巅的三木家一落千丈，甚至后来在八大世家中都没能占个位子。姬海家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这么过来了。

　　其他家也不是傻子，姬海家一定有什么地下生意，这已经是大家都默认了的。只是姬海家到底也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家族，而且在明面上也有着自己布局的生意，所以也没人说些什么。

　　但世间一切，皆有代价。

　　也许这就是命运，选择了黑暗的姬海家的内斗，相比其他家族，来得更加血腥残酷。

　　姬海家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并不采取长子默认继承制，而是让家主的儿子们互相内斗，谁是最后的赢家，谁便是未来的家主。

　　姬海家亲兄弟之间的感情程度可想而知。

　　当这场夺嫡之战结束之后，败者必须心甘情愿辅佐新任家主，这是默认的规矩。不过斗争了那么多年，哪能说甘心就甘心，心怀鬼胎者也大有人在。

　　这种丛林法则也引起了其他家族的反感，除了西川家，很少有人愿意自己家的子女和姬海家联姻。姬海家也浑不在意，反正姬海家的名头放在那里，想要和它联姻的小家族如过江之鲫，总之，不缺夫人女婿。

　　而上任姬海家主，姬海亥生，下有四子。其中次子姬海明臣和三子姬海丰臣当时斗争极为激烈。

　　最后，以姬海丰臣的胜利为结局，姬海明臣被流放到了东南亚地区，作为家族的下线。但他的妻子和儿子，必须要在本家周围生活。

　　说是祸不及妻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对妻儿分明是人质。

　　姬海远佳的父亲是家内长子，据说是个风雅的人，无意于世家内斗，除了和一位异母的妹妹关系甚好，和家内众人关系都是淡淡的，也不参加家主之位的争夺。只是也英年早逝，不到三十岁便殒命了。

　　姬海远淳，便是那位被流放到东南亚地区的姬海明臣的儿子。

　　在看到姬海远淳的第一眼起，浅川文也便从内心升起一阵无关恐惧的战栗。

　　那个微笑的红发少年眼里，没有光，仿佛一个黑洞。

　　——那是属于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的眼神。

　　那种眼神他有些熟悉，姐姐有的时候也会露出那种眼神。为了生存，为了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有的时候人不得不泯灭一些东西。

　　也许就是因此，姬海远淳颇为崇拜浅川希子。

　　浅川文也难以忘怀，在他第一次和姬海远淳认识之后。那位身形纤长，温雅俊秀的少年宛如无机质般的瞳孔中第一次散出光来，便是因为那么一句话。

　　“你是……希子小姐的弟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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