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祸

　　霍家在江都原本就有几家商铺，但因为疏于打理，几年来都处于半亏损的状态，一度曾遭放弃。以至于即使是当家大小姐亲临，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去。

　　这也是邵秦首选江都作为安置地的原因之一。

　　再加上江都人流复杂，作为一个鼎盛的商贸之都，想要找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一般困难。所以这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我们当时最好的选择。

　　等到霍白芷接受后发现了这一原因，决定将江都发展成为霍家的第二个主要根据地。

　　原因有三：一来是因为这两年霍白芷和宋苑已经经营了一些产业，根基比较稳固；二来江都自身条件极其优越，非常适合成为发展的突破口；最后一个则是个人原因。

　　霍白芷喜欢江都，也喜欢遇到的那些人与事。

　　自她接手霍家起就在谋划这件事，与宋苑频繁的书信往来，几乎成为了日常习惯。

　　特别是最近几日，大概前期准备已经就绪，接下来的就是重要的施行阶段了。两人都想约个时间见面，最好能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进行沟通和改进。

　　结果约了好几个日子，不是霍白芷这边遇到了问题去不了；就是宋苑那边不能离开这么长时间。

　　半个月下来，只是见面这件小事也一直没个着落，使得她整日愁眉苦脸，将近些日子的安排看了又看，最后化作一声哀叹。

　　其实解决的办法有很多，派一个人去交涉是最好不过的。

　　但她在霍家根基太浅，虽然有其父在幕后立威，那些有资历代其处理事务的老人没有一个服从安排。她恐怕也信不过那些人。

　　至少在我看来，这个提议对她而言完全是再好不过。

　　霍白芷抬高双臂静静地站着，没有立刻回答，我心下一凉，觉得恐怕要没戏。

　　在我还在琢磨其他的可行之法时，她突然又答应了。

　　“好啊，其实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语气欢快，态度温和。

　　她想了一会儿，“我这就写封信给苑儿姐，让她早做安排，你打算何日出发？”说着就往书案边去，细细地开始研墨。

　　“就这两日吧。”我回她，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还是越早越好。

　　霍白芷低头写着信，嘴里含糊地应着，片刻后就把写好的信件塞在了我手中。

　　她轻声叹息，牵起我的双手，十分不舍道：“我恐怕没法早早地去见你，这些日子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写信。”久久不愿放开。

　　我说：“好，白芷也是。”

　　以往都是霍白芷有事情所以要跟我短暂分离，这次换成了我，难免觉得怪异。出发前的晚上我们躺在一起，像往常一样彼此的手十指交叉，我毫无困意，感觉她一夜不知翻了几次身，大概也没睡着。

　　第二日起身，她已经走了，留了一个包袱和一封信在边上。

　　午膳也没回来，我上车后频频回头，希望能与她最后在遇上一面，直到车驶出城门，我才彻底放弃地合上了窗。

　　外面的雨已经很大了。

　　回江都的路既陌生又觉得熟悉，第一次走走停停，第二次匆匆忙忙，第三次倒是很和缓，不疾不徐，只是身边少了个人。

　　我有时会不自觉地喊她，发现没有回音才想起，这次只有我一个人。

　　路程不长，却寡淡的令人难受。

　　才刚分开我就开始想念霍白芷了，心中暗自嘲笑，这次分离可不是单纯为了体验生活。

　　从怀中取出邵秦给的补偿，玉佩在昏暗的环境中散发出幽幽的光，在张扬着它不似凡物的特性。白玉兰和双虎篆刻的栩栩如生，用手可以摸出肉眼不能见的细节。

　　我拎着挂绳把它太高，昂起头仔仔细细地反复研究，记忆只有那模糊的一段，再寻不到其他内容。

　　看了半晌，毫无收获，我便将它收了起来，开始思考要如何使用这送上门的机会。

　　没等我想出个万全之策，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掀开前面的门帘提醒道，已经到目的地了。

　　一下车就见到了此行的目标，宋家姑侄在一旁看着，阿诚掏了几枚铜钱递给车夫，“辛苦了。”随后迎到我跟前，伸出手来扶我下车。

　　我朝他比了个否，谢绝了这份好意，自行走到宋苑面前，向人问好：“苑儿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还是老样子，倒是你，这几年变化可真大啊，小霍妹妹。”宋苑脸上挂着笑意，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有些惊讶。

　　“还好。”我敷衍道，往她店内走去，“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早点开始干正事吧。”

　　“不急着一会儿，难得回来，不去看看故居？”宋苑拉住了我的袖子，招呼着阿诚把钥匙取过来，笑眯眯地说：“我可给你们准备了份惊喜。”

　　我本是想拒绝的，但看她一副期待万分的模样，于是便应下了。

　　路上几人边走边聊，我简单交代了一下霍白芷的情况，宋苑也跟我说了说江都的现况。走着走着，就路过了常去的街道，以往车水马龙的地方，现在变得有些寂静，只有零星几家店铺还开着。

　　“看来我来的不凑巧，刚好遇上闭市的日子了。”我揣测着自言自语道。

　　宋苑走在前面，语气不佳地接上我的话，“哪能啊，都是那些个大人物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天天在街上逮人，搞得大家都不在这块地方活动了。”

　　心存疑惑，刚想问问究竟是何事，宋苑往那一站，指着前面朱漆的大门道：“快进来。”

　　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位于小巷深处，十分的幽静，四周也没有其他住户。这正是我和霍白芷在江都的家。

　　但此刻它却显得陌生，大门上的朱漆泛着光，新换的门环黄灿灿的，镌刻的是狮子的模样。四面的围墙也被修缮过一遍，岁月留下的痕迹洗刷一新。

　　站着门口久久未动，只是静静地望着，我仔细看过每一块地方，没找到一丝过去的模样。

　　“进去啊，傻站着干嘛呢？”宋苑已经推门而入，将院景展露在我眼前。

　　我缓缓步入其中，一抬头就望见了那颗参天大树，站着树荫底下吹着风，才慢慢找回过往的记忆。池塘清澈见底，几尾花斑鲤鱼在其中自由地舞动着。

　　往右边是厨房，霍白芷坚持要自己动手，导致那块地方请人清理过数次，连门框都换了新。

　　我又往中堂走了几步，桌椅被人换了上好的檀木，最中间的挂画换上了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图。值得一提的是每样东西的位置毫无变化。

　　宋苑叉着腰站着院中的树下望着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一直跟着的阿诚喊到身边来。“差点忘了，这房契和地契你快收下。”三两步走到我跟前，她把叠好的契书塞到我手里。

　　“就把这当作是我给你们的赠礼吧，希望之后的合作一帆风顺。”站着我跟前，她笑盈盈地说道。

　　我深知这是送给白芷的礼物，微微点头收下，“有劳苑儿姐费心了。”

　　“喜欢便好，若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尽管问我。”宋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昂头示意我也坐下。

　　“确实有一事想要请教。”我不在跟她客气，直奔主题，向其询问了秋家的下落。

　　宋苑略感困扰地蹙起眉，手指轻敲着扶手，没有给出答案。

　　“像这些涉及修界的事情，你不如去问问你那位朱家的朋友。”她向我提议道。

　　“多些提点。”

　　草草谢过，又在屋里喝了一盅茶，送走了宋氏姑侄后，我立刻翻出了放在屋中的联络方式。

　　宋苑在这方面很是用心，屋内摆设全都如常，甚至没有分毫偏移。

　　将会面的请求放出，我整理了一下带来的包袱。里面放着数件常穿的衣裙，还有满满一囊的银子。加上随身携带的银票，大概已经够我在街上买下一间两层的铺子了。

　　霍白芷给钱一向大方，对我更是如此。

　　数日后，霍家在江都的生意走入正轨，店面扩大了数倍，招揽了超过两倍的帮工。关于秋家的事情，宋苑那里还没有什么消息。

　　这也正常。

　　倒是余九一直都没有回音，让我感到了一丝的异样。之后我又试着联系了一次，依旧是音信全无。

　　差不多快半月过去，也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我开始有些焦急。

　　忙完店内的事情，回到家中没多久，宋苑差人送了一封简讯过来。我拆开一看，并不是关于秋家的具体所在，而是另一种相当迂回的办法。

　　此时快要到三月末，江都在此时段有一种特别的活动，各路人马都会相聚于此。

　　宋苑提到，若是有什么足够有价值的物品售出，像是秋家这样的修界大户，一定会派人来纳入囊中。最好是与秋家密切相关的，不能落入他人之手的物品。

　　舫会并非是只有买方，卖方也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和主办方达成协议。

　　甚至可以主动提议要如何交货。

　　我掂了掂放入锦囊中的玉佩，想着若是三日后依旧联系不上余九和朱萱，就试着走这条路去找到秋家。

　　等了三日，传出去的信件依旧没有回音。

　　我决定不再等待，动身前往宋家，想要从对方处得到确切的方法。宋苑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愿意代我去和舫会的人联系，我回绝了她的好意。

　　“这东西对我而言很重要，还是让我亲自去看看吧。”

　　于是两日后，我就在一艘密闭的船舱内，将手中的锦囊递给了对方。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若是有人想要此物，那我希望能当面交易，此外，还需对方答应我一个小请求。”

　　“自然，一定是对方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保证不会损害到对方的利益。”

　　“那么，就请您暂时替我保管一下吧。”说着，我收到了一个铜牌，跟买方的式样相似，只是印刻的文字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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