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祸

　　什么鬼东西？！

　　我只感觉额上微微发烫，眼前却空空荡荡。低头一看，发现脚边多了一个白鸟的尸体，一动不动，应该是死了。

　　蹲下去捡才发现那是一只用纸折成的鸟，翅膀上写着字。

　　舍妹霍一，兄长邵秦……

　　“祎祎，怎么了？”必定是刚才的叫声惊扰到了霍白芷，她关切地问我，露出困惑的神色。

　　从地上捡起那封像鸟的信，我把它呈到霍白芷跟前。起先疑惑，继而豁然开朗，她接过端详着信的外形，重新放在了我手上。

　　“既然是秦哥哥寄给你的信，我也不便阅览。”霍白芷这样说。

　　我点头示意，准备等会到客栈再看里面的内容，于是很自然的把它收进怀中。

　　她走了几步，像是被什么困住一般皱紧了眉头，自言自语地问：“奇怪？秦哥哥怎知我们在这条街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才感到惊愕不已，方才撞我的也定是这东西，邵秦远在千里之外，是如何把这信送到我手上的。还有这速度不亚于箭矢的纸鸟。

　　但想起他曾提到的那些修者和修界之事，又觉得合情合理，同时感叹在这普世之外，竟还存在如此神秘的东西。跟我本身一样难以想象。

　　跟我一样……我有些自嘲地想，希望信中的内容能解答我的困惑。

　　“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我问她。

　　她思考了一会儿，打开小囊看了一眼，冲我摇头道：“罢了，我们回去吧。”

　　由信纸叠成的鸟精致鲜活，拆解起来却异常轻松，我把信纸展平铺在桌上，足足有三张纸之多。霍白芷就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但她丝毫没有把目光往我这边瞧过来。

　　我捻起第一张，上面的内容很多都是问候之语，还有些讲自身去了何处。上面没有我想要的东西，粗略读过我就把它弃在一边。

　　第二张纸写了一整页，字迹娟秀，跟邵秦平日的表现大不相同，竟有几分像霍白芷写的。这面全是些游记和废话，且与上一页完全接不上，恐怕是寄送时卷入的其他书信。

　　因为缺少上下文，完全不知邵秦想要讲些什么，我遂直接略过。

　　只剩最后的内容了。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这区区半页纸能为我解答什么，看到这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很清楚里面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

　　果然最上面一行字写着：

　　“若有问题，烦请以此种方式与我联系。”

　　我默默读出声，开始快速看那下面的文字和图画。或许是担心我无法正确理解其中含义，邵秦贴心地重要步骤都画了出来。

　　将需要寄送的信纸与该信中第二张纸叠在一起，按照原本的鸟形还原，然后需跑到高处，迎着风将其掷出……若是此物能飞离数尺以外，便可算成功。

　　原来那纸还有这种用途。

　　我忽觉苦恼，哪怕他将鸟的现状也在信纸上呈露出来，让我完全还原也不太可能。

　　庆幸的是下面还有一行字，他如此写道：

　　若上述难以实现，也可采取此法：只需将书信叠好，再将第二页完全覆盖其上，用火烧至灰烬。切记此法最多只可承载一页内容，烦请注意。

　　看来若是想询问些什么，只能避重就轻了。我这般想着，把第三页纸放置在桌上，旋即抽出第一张，传递给旁坐之人。

　　“这张应当算是寄给你，白芷。”

　　霍白芷微笑着接过去，起初她眉宇舒展，神态安逸，随着时间的推移，笑容逐渐被忧愁所替代。只见她反复看着一页纸，眼神有些暗淡，许久长叹一口气。

　　她喃喃自语道：“既然做了，便没有中途回头的余地。”

　　信上写着关于我们出逃的后续，霍家老爷差人翻遍了整座宜州城，始终不愿相信霍白芷已经死在了莫名的大火里。霍夫人则整日以泪洗面，守着烧成残骸的屋子不愿离开。

　　邵秦在事发第三日送去了第一封信，告知了霍白芷仍活在某处的事实。霍夫人当场晕倒，霍老爷则是沉默地嘱咐了邵秦，希望他好好照顾女儿。

　　至于婚事，权当作废便可。

　　“若你有什么想问的，我便写进信中。”等她差不多平复心情，我才开口询问。

　　霍白芷轻轻地摇头，缓缓地合上双目，再睁开已难寻其中忧郁。她将信纸珍重地叠好，平静地对我说：“不必了，只管写你自己的话吧。”

　　“若是需要笔墨，可差小厮送上来。”

　　晌午过后，我们再次回到街上，霍白芷在一条破败的巷子找到了一家书铺，以重金购下两本旧书，面露喜色。我没记住书名，只知是一位声名显赫的文人留下的诗集。

　　趁着夜色未浓，我立刻提笔写信，想问之事颇多，最后只挑了最令我好奇一事。写完这一问竟整整用了一页纸，深觉遗憾，但也只好照着信上的方式拿到火烛下烧毁。

　　看着逐渐被火舌吞噬殆尽的纸，我陷入了沉思。

　　等把信的事情处理好，霍白芷还未就寝。身穿浅色儒裙的她正端坐在桌前，面前横放着一把算盘，一侧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她的手指快速地拨动着珠子，一边提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想着不该打扰他，于是踮起脚慢慢走到她身后，纸上布满了墨色的字迹，大多是以数的形式呈现。

　　霍白芷果真没注意到我，算着算着拧起秀眉。

　　我走到她跟前问：“怎么了？”

　　她从案上抬起头，有些恍神般注视着我许久，才彻底回过神来。

　　“时候不早了，明日我们还要着手搬出去，快去睡吧。”她边说边将写满数的纸卷起来，收起算盘和其他用具。

　　我疑惑不解，遂问道：“为何要搬出去？”

　　“这间客栈要价不菲，既然已经打算常驻此地，自然也该有间自己的宅子。”她这般答道。

　　“可是银子不够花了？”回想这一路的开销，只是简单估算，数目竟已大的夸张。想来我们离家在外，本就没带多少盘缠，如今不够也算合理。

　　但她摇头否定，自信满满地说：“钱财之事你不必操心，我已经想好对策。”

　　她如此肯定，我便不在询问这事，开始讲起今日所见所闻。

　　隔了数百丈可见一布衣少年，正是昨日在成衣铺遇见的那位。他在原地焦急地转圈，俊秀的脸宁作一团，担忧与慌张从中满溢出来。

　　也难怪他会做此模样，我们距离约定的时间实在迟了太多。

　　“您可算来了，请来这边。”阿诚见了霍白芷一颗悬着的心像是放下了，面色好转许多，恭敬地迎上去。

　　“抱歉，寻路费了些功夫，久等了。”霍白芷有些过意不去。

　　阿诚在前边带路，也不回头，“无事，江都城布局错综复杂，霍小姐初到此地不熟悉，是我的疏忽。”

　　拐过街巷，他停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门上挂着一把遍布锈痕的铜锁。门环上也积攒了不少的铜绿，当是有些时候没人住了。

　　解开门锁，阿诚废了不少功夫才推开两扇大门。

　　“里边请。”他对我们说。

　　霍白芷先走了进去。

　　越过门槛，可见一庭院。中间挖一小池塘，旁栽一参天大树，树荫斑驳。塘中空空，仅有些许杂草从旁冒出。

　　正对的则是厅堂，与霍家布局一致，只是桌椅板凳稍有不同。

　　我在其中打转，有些好奇坐在主位是什么感受，便朝最中间的两个位置过去。小臂照着平日霍老爷的姿态轻放在两侧，目光正对着大门口。

　　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坐了一会儿我从椅子上跳下，看见霍白芷从东厢房门口出来。她抬头张望，注视着院中古树，嘴角微微上挑，样子甚是喜悦。

　　然后她往我这儿来，坐在了对面的交椅上。“祎祎觉得如何？”她问道。

　　“有几分像原来的宅子。”我琢磨了一会儿，说出了心里话。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东西，微微睁大了眼。不过片刻便满意地笑了，打定主意一般喊道：“阿诚！”

　　对着一动不动候在门口的阿诚，她说：“告诉你姑姑，可将契约文书带来给我。”

　　阿诚毫不犹豫地朝着过来，从怀中掏出了写满字迹的两张纸。双手呈递给霍白芷，垂着头道：“姑姑早有准备，就等小姐应下了。”

　　霍白芷甚是欣喜地接过，问道：“这间宅子可是你姑姑空置的私宅？”

　　“并非，”阿诚想了一会儿回答，“听姑姑说，这宅子原本属于一位远房表亲，数年前高升去了京里，于是便把宅子交到了她手中。”

　　“原来如此。”霍白芷点头道。

　　“宅子空置已久，您若想即刻搬进去，我需找些仆役来清理一番。申时之前恐不能入住其中，请您谅解。”他稍迟疑片刻对霍白芷说，头垂的更低。

　　这自然不是什么大事，霍白芷毫无异义，并嘱咐他要好好清理，最好能给庭院添置些活物。活物大概是只塘里的鱼。

　　如此大的宅子就我俩住，多少有点空虚，阿诚也这么想，急急喊住将离去的霍白芷问：“可需要我帮您找两位仆役？”

　　但被她拒绝了。

　　直到现在，我发现阿诚是如此的贴心。这宅子至少需要一位，否则宅子的主人怕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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